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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要不起!(5k)

  此物的珍贵,已经是无需言说的地步。在无意识中,崔元成都不知道自己攥着衣角的指尖都已经彻底泛白。

  他也打从心底里清楚,自己断没有半分资格收下这样的至宝,按理说,连多看一眼都该克制。

  他试着说服自己:知道或不知道,结果横竖都是一样的,无非是“不能要”三个字。

  但为何就是.

  心头发紧,喉头发苦,呼吸滞涩。

  不知过了多久,崔元成忽然松开了攥着衣角的手,目光也慢慢落回了案上的酒壶。

  这壶酒是张思特意送的,记得也是诸多修士都赞不绝口的名酒,当然了,莫说和此刻司仪手中的曦神酒比了。

  就是飞升酒这些,都差了十万八千里,可那也是至交好友的一片心意。

  他原本对此分外满足。可自刚刚知道了自己错过了什么后。

  明明没喝到曦神的酒,但他却忽然觉得自己彷佛和昔日的酒仙一般,对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

  于此,他既有满心不解,也有失之交臂的怔然。

  他不应该这样纠结的,毕竟他自己都知道,那绝对不该是他的。

  只是他慢慢便自己想明白了。

  他喜饮酒,想要此物,也不是图它的珍贵,实在是太想要尝尝天下第一美酒了。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心头思索落地之时,他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胸口那份抑郁积闷竟也慢慢散了,心境更是跟着沉下来,像一汪被风吹平的静水。

  是啊,他根本没为这珍宝费过半分心力,没做过半点配得上它的事,又凭什么平白收受这样的重礼?

  于是乎,他低头笑道:

  “我根本就没做过什么,自然不能收受这般珍宝。如此,其实最好!”

  声音很低,但却传入了杜鸢耳中。

  这让杜鸢想要道一句——自己手边其实还藏着不少这酒,犯不着这般牵念。

  可话刚要出口,目光扫过对面那人时,杜鸢的动作却蓦地顿住了。

  他虽瞧不真切,却隐约看出,眼前这位读书人,周身的气韵似是又通透了几分,想来这分明是再说,他心境更上了一层楼。

  杜鸢略一思忖,又回头瞥了眼不远处的司仪,先前那点想再送一坛的念头,便悄悄压了下去。

  他是个通透君子,想来那酒的珍贵,远比自己预想的更甚,这般重礼,他定然不肯收。

  既然如此,怎能再用此事去扰他这难得的心境精进?

  可就这么让对方断了念想,又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杜鸢沉吟片刻,忽然眉眼一松,笑道:

  “琅琊王氏的王承嗣,近日里要订亲了。我前几日受人所托,已跟崔实录崔公子打过招呼,让他帮忙送另一坛过去,权当贺礼。”

  “到时候,你大可以去他府上讨个一两杯尝尝。只消说,你与那送酒的客人相熟便是!”

  杜鸢不愿强求,更怕扰了他此刻的心境,可这退一步的法子,既不越界,又能了却对方的念想,他琢磨着,该是妥当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崔元成一听,心头眼头都是瞬间亮起,大有千年暗室,一灯即明之感的忙问道:

  “孟某当真能借您的名头,去他那儿讨杯喜酒尝尝?”

  杜鸢轻笑点头道:

  “自然是可以的。”

  崔元成顿时大喜过望,忙站起身,对着杜鸢深深一揖道:

  “如此,多谢先生成全!”

  杜鸢抬手摆了摆,示意他不必多礼。

  同时,杜鸢更是满心期待地环顾四周,既然小猫的酒这般好,想来定能换得足够用的洗剑石。

  可等了半晌,他却迟迟不见有人开口喊价,一时之间竟有些发愣:这酒明明是难得的佳品,难道是我哪里弄错了?不然为何竟无一人喊价?

  事实上,不仅杜鸢满心疑惑,连那话到嘴边、手势悬在半空的司仪,也同样纳闷。

  先前但凡有物件呈上,周遭之人哪次不是迫不及待地争相喊价?

  要么是想抢先拿下,要么是想借机试探旁人的底细,且越是珍稀的宝贝,众人的争抢就越是急切。

  可如今,压轴的宝贝都已送上台,众人反倒一反常态,连个动静都没有?

  犹豫片刻,司仪悄悄瞥了眼身后,方才负责掌眼鉴宝的几位老者都在那儿。

  他眼神里的意思再明确不过:莫不是鉴错了宝贝?可别待会儿闹了笑话出来!

  这叫几位老者瞬间失态,他们当即吹胡子瞪眼,只差没直接上前喝骂。

  我们中一人看走眼倒也罢了,难不成我们全都看走眼了?这是什么话!真当我们这群专司鉴宝的家伙,还比不上外面那些看热闹的?

  可顾虑到眼下的场合,几人还是按捺住情绪,纷纷上前一步,对着堂中诸多来客拱手,语气郑重地说道:

  “还请诸位放心,我等愿以身家性命担保,此物绝非凡品,正是曦神之酒!”

  “所以还请诸位尽管放心!”

  “诸位若是仍有疑虑,不妨知晓,单说这盛酒的坛子,其价值便堪比一条灵脉!”

  然而,他们越是郑重担保,场上的气氛就越发死寂。

  一时间,不仅杜鸢,连司仪和几位老者都忍不住怀疑:难道是自己等人,是悄无声息间中了什么术?不然怎会这般诡异?

  而此刻,那些房间里,来自小山头、普通势力的人,都正对着那坛美酒赞叹不已。

  同时又好奇地望向外面的厅堂,暗暗纳闷不停:那些大山头的人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自己之所以按兵不动,是因为自家底细自家清楚——今夜这场拍卖,从半场过后,基本就与他们没了关系。

  除非愿意把整个山头都押上,就为了换这么一件宝贝回去,否则根本没资格争。

  所以这最后的压轴之物,他们本就没抱任何念想;如今一听竟是曦神之酒,便越发没了争竞的心思,眼下不过是纯粹看热闹罢了。

  至于凑上前去试试?那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

  再说了,这所谓的“拍卖”,说到底不过是给各大山头提供一个以物易物的机会。

  你拿出的交换之物若不能让买家满意,这笔交易自然成不了。

  流拍可能会有,捡漏真的想都别想。

  司仪之所以存在,也不过是为了避免有人猜出买家身份,免得事后有人暗中动手脚罢了。

  可对持有这般重宝的人来说,这层防护其实颇为鸡肋,毕竟就算知道持有者是谁又如何?真要是私下遇上了,还不一定是谁抢谁的呢!

  越好的东西,持有者的实力往往越强,这几乎是眼下的定论。

  大劫之前或许还会有不少意外,但如今这世道,基本没这种可能了。

  毕竟那些得了大机缘的后来人,根本没资格踏入这里!

  眼见着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不少小势力的人都忍不住走到台前,朝着其他房间的方向张望:

  你们这些大山头,怎么都跟死了一样,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

  而在那些大山头的屋子里。纵使屋中摆放着以珍稀灵材打造的诸多摆件,纵使他们自身是一方家主、一宗之主,或是冠着“上仙”“真人”的尊号。

  此刻,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人物,却全都没了昔日的从容,尽是满脸凝重地对着虚空斟酌不停,末了只余下连连摇头,伴着一声接一声的长叹,消散在寂静的房间里。

  世间顶级的仙酿,在各大山头已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而这能稳压它们一头的曦神酒,价值更是深不可测。

  更让他们犯难的是,对方竟还明明确确指定了交换之物——洗剑石!

  若是对方没限定交换品,他们倒还能凑些压箱底的珍稀宝贝,试着与买家谈上一谈;可眼下偏偏指定了洗剑石的话.

  这东西,他们怎么凑?

  他们这方天地本就不产洗剑石,早年无数剑修跟着李拾遗南下时,又带走了大半存余,如今能剩下的更是寥寥无几。

  他们手头虽有少许存货,可那点量,与曦神酒的价值比起来,实在是天差地别,根本不对等

  其中一间屋子里,两个面容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正立在窗前,目光落在台中那坛曦神酒上,不住地摇头叹气。

  这模样让身后站着的一个晚辈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轻声问道:

  “二位伯父,咱们真的连试试都不行吗?”

  他也知道自家带来的那批洗剑石分量不足,可他心里总存着一丝侥幸:万一呢?万一对方正急缺洗剑石,愿意将就一二呢?

  “试什么试?上去丢人现眼吗?”

  稍年长的那位伯父瞪了他一眼,反问道:

  “你倒说说,这么一坛曦神酒,你觉得该换多少洗剑石才够格?”

  那晚辈挠了挠头,咬着牙往高了估:

  “可能.得有咱们此刻待的这间屋子一般大小?”

  他记得早年曾听人说,有位前辈用一坛天仙酿,从接天楼换走了一整间茅屋大小的洗剑石。

  这曦神酒能压过天仙酿一头,换他们这屋子大小的,总该差不多了吧?

  他们此刻待的这间屋子,外头看着不过是间寻常客房,内里却被施了术,叫其足有五丈长、两丈高。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把估值抬得很高了。

  怎料这话刚落,两位伯父便同时回头,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你这小子,是真没见识,还是看不起曦神酒?”

  稍年长的那位更是沉声道了一句:

  “我告诉你,就算是拿出和你自小长大的听风崖一般大的洗剑石,能不能换得这坛酒,都还两说呢!”

  “啊?!”

  晚辈顿时愣住,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听风崖虽说算不上巍峨,可也绝非弹丸之地,只是搁在连绵起伏的莽荡群山里,才显得不起眼罢了。

  可若是将整座听风崖都换成洗剑石——那分量,别说换酒了。

  他们整个山头估摸着都不敢多看一眼!且真要是有这么多,怕是得整个山头都要连夜搬走不说,还得先去隐秘之地藏起来等风头过了才行,免得被人怀疑偷藏了不少,惹来杀身之祸。

  他定了定神,还是忍不住追问:

  “您、您没弄错吧?”

  “当然没有!”稍年长的那位伯父语气笃定,“你当这只是一坛能喝的仙酿?这里头的门道,可比你想的深多了。”

  他顿了顿,缓缓解释道:

  “你可知,天仙、忘忧、者我也这些顶级仙酿,虽说都是世间极品,理论价值极高。”

  “可它们的最佳效用,却要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缺了一样,要么是白白浪费,要么是功用大打折扣。”

  “除非,你就图个好喝。但这些比起仙酿更该说是药酒的极品啊,真要论口感,可能还不及更次不少的!”

  “如果说例外,可能也就忘忧酒一个是俱全。毕竟,那玩意传说是世间第一头天狐为情所困而酿,意图以无上快感,忘却忧虑。但传说就是传说,不一定真。”

  “也正因如此,这些仙酿常常只能折价交换,论保值,甚至还比不上差了一线的飞升酒。”

  早年那坛换了茅屋大小洗剑石的天仙酿,其实本不该只值这个价,不过是当时买卖双方都没更好的选择,才不得已成交罢了。

  “可这曦神酒不一样。”他伯父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异常郑重,“没人说得清它本身到底有什么用,照理说,这该让它的价值打个折扣才对。”

  “可偏偏,它有一点是其他仙酿拍马也赶不上的,那就是三教祖师,都对它梦寐以求!”

  “换句话说,这坛酒哪里只是仙酿?这根本就是讨好三教祖师的敲门砖!我问你,单是这一点,它就比天仙、忘忧之流,强出何止百倍?”

  三教祖师,真正的执天下牛耳者。

  若能和他们攀上关系,那确乎是怎么都得试一试。

  想到此处,那晚辈突然灵机一动的对着两位伯父说道:

  “二位伯父,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和其余各家凑一凑?既然一家不行,那么多家,说不得就能让对面将就呢?”

  于此,他两个伯父就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道:

  “你往日可是分外聪慧机敏,如今,怎么这般蠢笨不堪?”

  “啊?伯父,我、我这没错吧?”

  见他还不醒悟,两人长辈只得一人一句骂道:

  “我问你,你会记得一个送礼的,还是一群送礼的?”

  此话一出,那晚辈顿时眼角抽搐不停。

  送礼,还是送心的礼物,自然是一个人最好,一群,天大的恩情那也分了,淡了。更何况他们就是奔着投其所好去的。

  另一个更是来了一句:

  “再就是一个,我们就算真的凑一起拿下了,最后,你要怎么分?怎么提防其余人不会背地里动手脚?真以为我们能和和气气?”

  那晚辈顿时拱手一礼,继而灰溜溜滚到了后面去。

  这般的情况,在其余房间,也是先后上演。

  也就是在即将流拍之时,一个声音试探响起:

  “这位朋友,我们手上这半册《金刚经》你可愿交换?且,我们也能在拿出一枚无明丹作为追加。”

  金刚经的珍贵自不用多说,无明丹那更是仙品一级的中流砥柱。

  此丹对大修,都有还魂续命之能,几乎可以说多了一条命!

  当然,不能是被人当场打死,以至于丹力都发挥不了。但山上人都讲究一个眼力见,谁会没事和超过自己这么多的老前辈过不去?

  这话一出,司仪和几个掌眼顿时松气,因为他们也后知后觉的想明白关键了。

  曦神的酒太过珍贵,且非是其余宝物那般,看人,看地,看天,甚至还特么的看命!

  这是非常保值的谁都能用。

  可杜鸢却是万般无奈。

  金刚经是个好东西,但我敢拿吗我?

  怕不是拿了,就该重现昔日剑冢的失衡了。

  而且我要的是洗剑石啊!我要这些干啥?

  所以杜鸢只是道了一句:

  “我只求洗剑石。”

  闻言,各家纷纷长叹。

  根本换不了一点!

  见场面又沉默了下去,杜鸢自然是大失所望。看来今夜是要白跑一趟了。

  ——

  而在霸水陈氏,也就是最开始那对父女的房中。

  二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后,便由那中年男人说道:

  “这位,很可能就是那二位爷中的一位,且,不要金刚经,我怀疑,他是西南的那位道爷!而非是青州的佛爷!”

  少女本欲点头肯定,可马上,少女又是皱眉来了一句:

  “父亲,不太对。”

  “哦?那里不对?”

  少女愕然抬头道:

  “虽然道家一脉有不少善剑也修剑的高人,可青州那位道爷我从没听过他用剑啊?!而佛家一脉更不可能了,剑虽君子,却杀力过大,不被所喜。”

  中年男人也是一愣,但还是道了一句:

  “不是这二位爷,谁还能拿出这般的宝贝?”

  少女亦是不解于此,只是思索片刻,她忽然浑身一震,继而拉过自己父亲的胳膊,在手心之上,写下:

  “父亲,儒释道三教,您觉得佛道都在了,最后的儒家会不在吗?”

  中年男人看到一半,都差点原地飞了起来。

  但还是强行压了下去,毕竟太过显眼。

  擦了擦额头冷汗,他正想说话,却又听见,外面有人敲了敲门,继而一道神念传入其中。

  ‘诚邀霸水陈氏共商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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