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重现（上）【5.9K】
“美智子总裁，有消息了！”
此时已经是所有夜之城董事会成员及管理层在中庭内的第五个小时了。
所有人都很焦躁，东京方面就像是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无法联系，大区网络的技术人员以及黑客不知道忙碌了多久，直至消息来临前网络通讯依旧是停摆的状态。
进来的人说话声音不大，但却把坐在桌旁这些家伙们给惊醒了。
V手中把玩的打火机本在指尖旋转着，听到了美智子身旁幕僚的汇报，打火机转动的状态戛然而止，一双美眸已经死死锁定了那个家伙。
即使她对凛有着任何人无法比拟的信心，但此时心里还是悬着的。
“东京接通了？”
美智子本来一直坐在椅子上用手揉着太阳穴，显然她的耐心也已经到达了极限。
说出来的正好是她此时最期望发生的事情。
是的。
美智子这种公司总裁级别的家伙虽然没有什么内部斗争的天分，但嗅觉还是有的。
要说荒坂的东京总部没发生点什么事情，她自然是一万个不可能相信的…只是东京究竟有什么事情能让消息堵塞这么久，显然只能是在总部董事会这个层级上，这种局外人的感觉并不好受…
而且美智子还猜到了，恐怕爷爷并不在清醒状态。
“是。”
幕僚确信的表示让夜之城的管理层们都望了过来…
“并且总部要求我们现在接入连线，荒坂要进行紧急议定事项，除特殊区域以外，所有荒坂威胁等级上调至…”
美智子有些压不住火气了。
“是刚学会说话么？”
幕僚只是不敢当着董事会这么多人的面说而已，只要老板点头了，他就不用担责。
“上调至隼协议！”
那家伙咬着牙说了出来。
美智子霍然起身——
“什么？！”
这种事情不应该直接通知总裁么？
每每有这种事荒坂美智子就会看向反情报部门的最高权限者…
V现在想给这个贱人脸上来两巴掌。
隼协议连她这个总裁都不知道，看来总部出事了，那两位压根没把美智子当人看…
于是她只能报以冷笑。
就在美智子准备发难的时候，系统接管了荒坂分部——
“隼协议启动…非必要情况不要擅离荒坂塔。”
中庭的灯光迅速暗沉，那些带来潮气的室内植物园里撒发出令人心悸的幽幽红光，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董事会所有人似乎都麻木了。
只是徐之有点没搞清楚状况…
莫名地他感到一阵心悸。
那是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整个会议桌周围的全息投影装置自适应启动了，中庭的这间会议桌被整个嵌入了极大的会场内，左边眼神有些阴翳明显是日本裔男人满头银发，看自己荒坂美智子的眼神有些不善…
那就是露西的父亲。
失败的行动，让露西下落不明……
虽然美智子坚称自己叛逃的女儿已经埋葬在了大海之中，但死不见尸的情况让露西的父亲还是充满了担忧。
不过他只是华沙分部的高层而已，美智子这种大区总裁，不想给解释也都可以。
所有分部？！
徐之先是错愕的看了一圈会场中几乎有近三百人的场景，同时也看到了V向自己投来的询问目光。
荒坂的全球会议…
这种级别是谁组织的？难不成是三郎？
此时只能按兵不动。
凛难道失手了么？
V只能不安地转动着手中本该是凛的打火机。
十多个小时前是凛亲自交给她的，现如今她在祈祷这个打火机的主人做好了万全之策。
凛只是交代了总部要发生事情，但没说过会闹到隼协议甚至是引起全球荒坂大会的结果啊…
梦想中无数次V都想坐在这个会场里，成为那些权势滔天的人物。
可是…
这里的人也只能安静等待上方主桌的荒坂家族出现。
一旦接入会场，美智子的人脉就起了作用，肉眼可见的是荒坂美智子的眉头在舒展，这让捕捉到这一微妙动作的鹰派们都有些傻眼了。
自己这是在做梦么？
美智子的心脏还在狂跳。
在日本想要效仿叔叔在荒坂施展雷霆手段——却接连受阻的鸽派首脑仿佛中了彩票一般。
东京确实出事了。
而且是非常不可思议的大事…
即使那些同僚说得极其隐晦，但无一例外证明现在的荒坂CEO可能要换人了…
或许是太多次被耍了，美智子甚至不愿意相信，即使自己的情报机构告诉了美智子这件事的可信程度高达百分之七十以上，她还是选择给自己的亲姑姑打去一个电话。
夜之城的荒坂网络现在已经和日本那边接通了，打个电话想必华子不会拒绝。
果不其然。
她见到自己这位很可能是以后是荒坂新一任代理人的掌权者。
“华子小姐。”
美智子并未将电话切换至私人模式。
屏幕里华子的妆容过白了，在沃森区小唐人街成长过的V听过一种说法，东方认为死人的配色才会如此苍白。
而且这女人一出现的时候就一直看着V，这让V不得不跟其他股东一样站起身打招呼。
“诸位，看来夜之城的日子太过安逸了一些，不是我的人主动联系你们的话…难不成今晚你们要置身事外么？”
华子上来的这一巴掌抽得很响亮。
所有人都耷拉着头，一副不知道该如何辩解的模样。
只有V知道，这一巴掌其实是准备抽自己的…
有意思。
V没想到华子的切入点如此新奇，想把网络大区短线的事情推到她的身上。
不过V也可以对这个事件负责任。
毕竟让荒坂夜之城分部无法联系总部的事情是她按照凛的意思去办的，只是眼下这个敏感节点，她可不会轻易认了。
果不其然，看似美智子羞愧难当，实则华子那双眯着的眼睛是对着V说完这番话的。
“抱歉华子小姐，网络安全部门一直是反情报部门在管理，不管总部出了什么事情，上传下达的功能都做不到，我难辞其咎——”
没想到华子今天压根就不是抬起巴掌轻轻落下的。
“贻误战机。”
华子的话锋骤然变冷。
V还没来得及说话，美智子手下的武士已经冲入中庭看向了这边。
炸锅了…
本来这个会场中各个大区的负责高管都在，华子不经过美智子就给夜之城的精锐士兵授权抓捕反情报部门的部长…看样子时间很紧急，压根容不得V在这儿多待一秒钟。
“华子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事情到这儿，徐之不得不说话。
现在夜之城的鹰派全靠V撑着，V要是被这么轻易给撸了，他们的下场能好在哪儿？
虽然知道荒坂美智子这么做肯定是有了万全的准备，但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做的。
很多股东也面面相觑，发出狐疑的嘀咕声。
V没想到事情的走向竟然会是如此！
当两个士兵按着自己肩膀的时候，V差一点就准备动手了，就算是义体被禁用了，她也正准备如此做。
只是…
自己贸然动手的时间节点真的合适么？
凛可从没说过要自己动手这回事，他只告诉自己干好需要做的，然后就是耐心等待——一向对自己很少进行嘱托的他破天荒重复了不要在荒坂塔内发生争端的嘱托。
“华子小姐，贻误战机…我不明白。”
V甩开两个不太敢按着自己肩膀的士兵，他们毕竟都是安全部门的人，凶名赫赫的V让安全部门两个大头兵也很后怕…
公司清算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只要你是事件中参与的一员，那就最好希望自己得罪的人能早点死透，不然公司里事后的报复可要比街头上来得狠多了。
“那你就自己看，东京今晚有多少攻击的信号来自于夜之城和北美！”
攻击…东京？！
别说V了，就连打算落井下石的美智子都是满头大汗。
就算是自己的姑姑想帮自己，用一个由头玩死V，但东京被网络攻击的事件反情报部长不一定负全责，往大了说…美智子也脱不开干系。
但是华子显然就算V的帐。
到这时候，赖宣还没有出来其实已经说明问题了…
V终于知道这局势现在有多糟糕了。
这帮股东都是人精，看得出来华子铁了心要整V，几乎没人说话，只有徐之还站着。
华子俨然一副主人家的模样。
“徐之特助，是给赖宣总裁当习惯了特助，不会坐下了吗？”
华子的这句话无疑是让徐之陷入了冰窟之中。
到底怎么了…
V倒是坦然，她倒是想看看华子要怎么做。
“对于您刚才提供的来源于夜之城的网络攻击，是我们失察了，华子小姐…”
“但真的只是我们反情报部门的问题么？”
“华子小姐难道是要解除我么？”
V的语气不善，让股东们眼里幸灾乐祸的表情更加严重了，连徐之都暗暗摇头。
看来过于顺风顺水的人生确实会导致人认不清自己的差距，就比如现在，V很明显过于傲慢了。
华子敢这样，基本是有整V的手段了。
当然这一切都发生在其他分部的眼里，他们看到了夜之城分部会场在进行一场貌似清扫的行动，很快他们都知道了那是夜之城反情报部门的部长出问题了…
这种事情在公司每天都在上演，不稀奇。
“你是想说没有赖宣的命令我没法动你，对吧？”
V眼里的光芒慢慢沉了下来。
华子突然消失在了夜之城分部的大屏幕上…
取而代之的是所有画面链接完成，她宛如众星捧月一般出现在了扇形会场的最前方位置上。
“诸位。”
华子的声音传遍会场的那一刻。
美智子终于会心一笑…
她那毫不掩饰且纯粹的恶意出现在眼里，看向被华子扣住的女人。
“今天的临时会议和隼协议的上调是特殊情况，并非是公司的本意——”
“我们当中开始有了敌人，对荒坂未来开始指手画脚的篡逆之辈，现如今我们需要一次这样的机会进行洗礼。”
说完这句话后，华子的目光看向荒坂夜之城分部。
“荒坂赖宣总裁在管理公司期间，对于业务上的拓展包括很多方面都功不可没，但很明显，他不适合这个位置。”
哗！
会场这些被引爆了。
没人料到华子如此直白地出现。
“这…真的假的？！”
“华子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妈的…就知道赖宣在瞎搞。”
华子静静地捕捉着那些“老鹰”们惊恐的眼神。
在她看来…
不明白未来和这个世界是如何运转且狂妄自大的家伙们就应该付出代价。
“我们要见赖宣大人！”
欧洲的鹰派显然传承了欧洲议会的野蛮方式，他们压根不会顾忌，如同野兽一般嘶吼，站起身来振臂高呼。
父亲说的一点都没错。
西方的家伙无不是野蛮的。
华子言尽于此，在她看来，赖宣毫无翻盘的可能性，父亲还在沉睡当中，她要交还给父亲一个清朗的未来，让父亲毫无负担地继续统治整个荒坂帝国，华子大概这辈子也意识不到，这其实是奴隶该做的事情。
在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眼里，父亲无疑是仁慈的。
她也曾幻想哥哥回心转意，让这个家稳定幸福地继续下去，只是完全没想到哥哥的野心从未变过。
只是他不再说了。
任何伪装，她都识破了。
与其让父亲在煎熬和仁慈中等待不会回头的野狼，还不如让狼皮发挥最后一点温热。
大概这个女人这辈子都不会想清楚一件事。
躯壳是无用之物，灵魂才是昂贵所在。
在众人的愤怒声，高呼声，以及悲哀的叹息，甚至是叫好的情绪中，赖宣出现了。
很少有人能够看到电视上那个戴着安全帽意气风发的公子哥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发型如同他的人一般耷拉着，整个人像是没了精气神一般…
只不过他依旧环视着那些人群，里面的人他都看在眼里，忽地生出一股悲哀。
怪物环伺的世界中，要想真正意义上达成毁灭革命的目的，该有多远…
他连荒坂都无法跳脱出去，那些企业会比荒坂的内斗更加简单吗？
于是赖宣笑了。
只不过在所有人眼里，这是愿赌服输的坦然，只有赖宣知道这是反攻的号角。
华子算是守规矩的。
至少赖宣没有在法理意义上解除荒坂总裁的身份合同，V她就不会处理，所以她要让这个桀骜的女人，让夜之城鸡犬不宁的刺骨头亲眼看着靠山倒下。
荒坂只能在这种鲜血淋漓的例子下完成统一。
很快，会场安静了。
赖宣就这么坐在那儿，他没有说话，但所有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他不会再问华子是否确定这种无意义的话了，从今以后，只有革命者这一个身份。
“赖宣总裁，您是否选择自己将违反荒坂管理以及公司法，国际法，战争法等等行为说出来，还是由荒坂来替你说。”
华子的声音清晰无比。
鹰派的家伙们都握住了拳头，他们祈祷这个在荒坂总裁位置上坐了很多年，不惜得罪保守派锐意进取的荒坂新贵能说出有利于自己的证据。
但赖宣知道这个节骨眼不合适。
全是华子造的势，他要让不属于荒坂的势力将这些东西拿到手，把家丑彻底扬出去。
在大会上用那些蹩脚的话术和理由，不太适合。
“没有。”
“但我想说：对荒坂犯下罪行之人，以死谢罪足矣。”
赖宣说完这句话重新靠回了椅子上。
而他知道，此时此刻父亲已经被唤醒，有些东西也在他眼里正在过目。
接下来就是一些很勉强的罪名。
包括在公司管辖范围内妄图让公司分裂，使用武装人员攻击公司重要设施，干涉重要项目，对公司未来发展不利…
此时，听到这些话的美智子突然笑了。
她看向被士兵带到一旁，脸色难掩差劲的V…
突然她笑了。
那种低沉漫长的声音，让夜之城分部和周围分部的家伙们都有些不寒而栗。
“阴翳之徒，该死。”
美智子浓厚的恨意溢出眼角，却只看到了那个高马尾女人桀骜的眼角和轻飘飘的俯视。
V一直相信凛。
这件事打一开始就没有变过。
诺言在这个时代似乎变得轻飘飘的，但是只有V明白那家伙从不许下空头支票，只是…自己果然不是强大之人，她只能紧绷着自己看着这糟糕的局势…
“议题如此，按照荒坂公司法，我们应当免除荒坂赖宣总裁现任职位——”
“这需要各位的表决。”
华子图穷匕见！
而她的晚辈，荒坂美智子牙齿则在咯吱咯吱咬着。
“C他妈的…”
徐之最终还是在肚子里骂了这么一句，无可奈何准备接受失败。
这种感觉太憋屈了，自己…明明什么都还没开始做呢，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下面所有的人都对于这种虚假的投票嗤之以鼻，但却无可奈何…
华子告诉了结果。
是否同意毫无意义…
越来越多的手，包括鹰派大部分人都投降了，是否清算另外说，但眼下服软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一场对于赖宣而言的筛选。
太多东西从这一次仓促的变节中看了出来，自己的根基究竟有多不稳定，自己对于梦想的践行有多么低劣可笑。
华子的眼眸扫视众人。
她的嘴唇渐渐开启。
“我宣布——”
“经过董事会议定，现在剥夺荒坂赖宣为荒坂CEO的合法身份。”
没有意外，没有打断。
事情就好像本应如此一般…
“你看，我替你做到了父亲。”
华子眼眸低着，她早已不敢看身后哥哥那冰冷的视线了。
“隼协议，已解除。”
“权限释放。”
AI冰冷的声音回荡在会场。
华子扭过头，想要提醒赖宣可以离开，东京大宅以后保他无忧的时候，这个男人却站了起来。
只见AI迅速汇报着当下的紧急情况，所有人都按着太阳系周围的暂停按钮，看着所谓的情报。
“夜之城公司广场五十年之后再度出现群体聚集事件，一场摇滚巡演称为“复刻昨日的”的主题演出出现在荒坂塔外——由于荒坂公司进行了重大事项的紧急会议，目前只有固定安保设施在运作，夜之城居民已经突破了公司主体建筑一公里内禁止闯入的要求，并且人数还在暴涨。”
“这是否是模仿五十年前夜之城核爆之夜的行为呢？朱利安·乔丹为您持续报道。”
……
“荒坂内部消息突遭泄露，不知名黑客将一份‘和谐家庭’解码包投放在了北美公众网络内，其中包含被外界称为第二荒坂CEO且神秘低调的荒坂华子，虽然网络监察进行了紧急撤销，但仍有包含赖宣华子小姐窃取公司当前元老人物荒坂三郎权限的视频正在流传。”
“与此同时，荒坂华子小姐参与的很多欧洲官员贿赂记录也被揭发，相关人士分析这可能是欧洲荒坂银行真正意义上的目的，这家实际上并未对外开展任何业务的金融机构向来神秘，如今大量的数据纰漏——”
“截至目前，仍未有荒坂相关发言人对此进行解释。”
赖宣的人，还在。
他们把这些东西投放给了AI，让生动的直播画面在全球分部负责人的面前上演…
世界上最安静的地方可能除了那特制的无声屋，或许就是此时的会场了。
赖宣看向宛如雕塑一般站在原地的妹妹。
仿佛自己失败时她找到自己，并且规劝他回到荒坂的那一晚。
一切，正在重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