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水淹陈塘关!
从那天起,陈塘关的码头、市集、酒肆的后厨,多了一个沉默寡言,却异常勤劳的少年身影。
他才十一二岁,身体瘦弱,面色苍白。
可他什么活都肯干。
码头上,他用那瘦削的肩膀,去扛那些比他还要高的粮包。
体内断裂的经脉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只是咬紧牙关,汗水浸湿了衣衫,也浑然不顾。
市集里,他帮人推车,运货,一文钱一文钱地攒。
酒肆后厨,他劈柴,挑水,在闷热的灶台边,被烟火熏得灰头土脸。
他干着最苦最累的活,换来的,却是最微薄的报酬。
可他从不抱怨。
每日收工,他都会用好不容易攒下的铜板,去买一个热乎乎的麦饼。
他会小心翼翼地将麦饼揣在怀里,一路小跑着,回到他们在城南破庙里找到的那个栖身之所。
“小山,小月,我回来了!”
这是他一天之中,最开心的时刻。
他会将那个麦饼,仔仔细细地分成三份,把最大最香的两份,递给早已饿得望眼欲穿的弟弟妹妹。
“吃吧,慢点吃。”
他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自己则拿起最小的那块,小口小口地吃着,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夜里,破庙四处漏风,冰冷的月光洒在蛛网之上。
他会将弟弟妹妹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他们挡住寒风,听着他们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他们温热的体温。
只有在这一刻,他才会觉得,白日里所有的辛苦与伤痛,都是值得的。
镜外的众仙,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看着这个少年,如何在一个冰冷的乱世里,用最笨拙,也最顽强的方式,践行着他对父母的承诺。
“照顾好弟弟妹妹。”
他做到了。
日子就在这般清苦,却又充满韧性的节奏中,一天天过去。
陆凡的勤劳与坚韧,终于为他换来了一份相对安稳的活计。
码头的一个管事,见他小小年纪却如此能吃苦,便让他留在码头上做些固定的杂活,每日都有稳定的工钱。
他们终于搬出了破庙。
陆凡用攒了许久的钱,在城西租下了一间小小的,勉强能遮风挡雨的茅屋。
屋子很小,很旧,但那是他们的家。
陆凡甚至还给弟弟妹妹买了新的衣裳,虽然只是最粗糙的麻布,但胜在干净整洁。
他们的日子,真的在一点点好起来。
小山和小月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笑容也多了起来。
镜中的画面,透出一种难得的,名为希望的暖色。
就连斩仙台上那凝重的气氛,也缓和了些许。
“这孩子,当真不易。”
一位仙官抚须感叹,“以凡人之躯,承千斤之担,其心性之坚,远胜许多养尊处优之辈。”
“是啊,若非三生镜照出,谁能想到,这看似寻常的市井少年,竟背负着这等血海深仇。”
然而,就在这片短暂的温情之中,三生镜内的天象,毫无征兆地,变了。
“轰隆——!!!”
一声惊雷,毫无预兆地在晴朗的天空炸响。
镜中的世界,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来,大块大块的乌云,从四面八方翻滚着汇聚而来,将整个陈塘关笼罩在一片压抑的阴影之下。
狂风呼啸,卷起尘土,吹得街边的旗幡猎猎作响。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雨幕。
斩仙台上,所有神仙的脸色,齐齐一变!
“这是......”
“四海龙族的水行大法!”
“不会错的!是龙王在作法!”
托塔天王李靖的身躯猛地一颤。
哪吒那张惨白的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失了,他死死地盯着镜中那片狂暴的雷云,身体因某种极致的情绪而微微颤抖。
来了!
终究还是来了!
一时间,仙官们后知后觉地猛然醒悟。
刚才只顾着惊叹陆凡的命运竟然与哪吒的起点交汇,却都下意识地忽略了一件,足以载入三界史册的的大事!
殷商末年,西岐伐纣,陈塘关,暴雨......
这些线索串联起来,指向的只有一个可能!
哪吒闹海,龙王索命,水淹陈塘关!
“原来是这个时候......”一位曾参与过封神之战的老将喃喃自语,“想必,这就是传说的那一天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仙神们,脸色都变得复杂起来。
这桩公案,在天庭流传了数千年,其中的是非曲直,早已被无数人翻来覆去地议论过。
有人说,哪吒年少轻狂,行事不知轻重,打杀龙王太子,抽其龙筋,是为大过。
龙王兴师问罪,乃是情理之中。
也有人说,四海龙族仗势欺人,为一己之私,便要迁怒于数十万无辜百姓,其行径与妖魔无异,失了神祇的体面。
无论真相如何,那一日的陈塘关,确确实实经历了一场灭顶之灾。
那一日的李靖,确确实实做出了一个让他背负了数千年骂名的抉择。
那一日的哪吒,也确确实实,用最惨烈的方式,为自己的年少轻狂,画上了一个血色的句号。
......
镜中,陈塘关码头。
陆凡正和工友们一起,奋力将最后一批货物搬进仓库。
当那声惊雷炸响,当那不祥的乌云笼罩天际之时,他心中猛地一跳。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天。
不对劲!
这场雨,来得太急,太凶,太诡异!
他想起了爹娘的话,想起了那些神仙鬼怪的传说。
这是天灾!
“小山!小月!”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他丢下手中的货物,不顾管事的叫喊,发疯一般地冲进了那片倾盆的暴雨之中。
他要回家!
他要立刻回到弟弟妹妹的身边!
雨势大得惊人,冰冷的雨水狠狠地抽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睁不开眼。
街道上,早已乱成一团。
惊慌失措的人群在奔逃,哭喊声,尖叫声,混杂在雷鸣雨声之中,宛如末日降临。
水,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上涨。
起初只是没过脚踝,但转眼间,便已及膝。
浑浊的洪水卷着杂物,汹涌地冲刷着街道,形成一股巨大的阻力。
陆凡在齐腰深的水中艰难地跋涉,他一次次被激流冲倒,又一次次顽强地爬起,口中只有一个念头。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