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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侯亮平曾经有多嚣张

  他签完了。

  他和他过去的十年,他和他曾经拥有的一切,彻底,划上了句号。

  钟小艾走上前,拿起了那份协议。

  她仔细地看了一眼那个签名,然后,将它整齐地,折好,放回了公文包里。

  整个过程,她都表现得,像一个训练有素的,职业律师。

  冷静,高效,没有多余的情感。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的手,搭上门把手的那一刻。

  身后,传来了侯亮平,那如同地狱恶鬼般,嘶哑的声音。

  “钟小艾。”

  她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

  “别忘了你说的话。”

  侯亮平缓缓地,抬起头。

  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泪,没有了痛苦,甚至没有了绝望。

  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深渊。

  “我要报仇!”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入地狱的,疯狂和怨毒。

  钟小艾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下。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

  下一秒,她没有说一个字,甚至没有一毫的停留。

  她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

  冰冷的铁门,在她身后,重重地,关上。

  将两个世界,彻底隔绝。

  门外,是权力,是未来,是她和他父亲选择的,那条看不见尽头的,道路。

  门内,只剩下侯亮平,和无边的,黑暗。

  他瘫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良久。

  他笑了。

  无声地,笑了。

  眼泪,却顺着他那张惨白的,毫无生气的脸,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黑暗吞噬了他。

  冰冷的,粘稠的,有实体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他的肺,堵住他的喉咙。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却只能吸入更多绝望的空气。

  眼泪已经干涸,在惨白的脸上留下两道冰凉的痕迹。

  他瘫坐在那把冰冷的椅子上,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像,一动不动。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

  那声音,死神的脚步,不紧不慢,却坚定地,走向他。

  他笑了。

  那笑声,干涩,破裂,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听起来比哭声还要悲惨。

  是啊,报仇。

  对谁报仇?

  钟小艾?

  还是她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

  不。

  他知道,真正将他推入这万丈深渊的,不是他们。

  是那个男人。

  那个叫赵援朝的男人。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浑浊的,带着铁锈味的洪水,席卷了他的整个大脑。

  他想起了那一天。

  汉东的高速公路上,天高云淡。

  他坐在副驾驶,手里夹着烟,眼神锐利得像鹰。

  一切,尽在掌握。

  “就是前面那辆奥迪A6,挂着京A的牌子。”

  他通过对讲机下达指令,声音里带着不察觉的兴奋。

  那是一种猎人终于锁定猎物的快感。

  车队呈合围之势,瞬间将那辆黑色的奥迪死死卡在路口。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午后的宁静。

  他推开车门,风衣下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感觉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是法律的利剑。

  他走到那辆奥A6的车窗前,用指关节,不轻不重地,敲了敲。

  车窗缓缓降下。

  一张平静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和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那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眼神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好,我们是最高检反贪总局的。”

  他亮出证件,每一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你就是丁义珍的上线吧?我们怀疑你涉嫌巨额贪腐,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他故意把“丁义珍的上线”三个字咬得很重,带着一种审判的威严。

  他等着看对方的惊慌失措,等着看那张平静面具下的崩溃。

  可他什么都没看到。

  那个叫赵援朝的男人,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甚至掠过……

  怜悯?

  “小同志,”

  那个男人开口了,声音平稳得在谈论天气,“你可能,抓错人了。”

  “抓没抓错,回局里就知道了!”

  他冷笑一声,大手一挥,“带走!”

  他享受着那一刻的权力感。

  看着那个曾经可能高高在上的人物,在自己的命令下,被戴上手铐,押上警车。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这是一条大鱼!

  一条能让他侯亮平,一飞冲天的大鱼!

  记忆的画面跳转。

  反贪局那间熟悉的审讯室。

  惨白的灯光,冰冷的铁椅,单向的玻璃墙。

  他坐在赵援朝的对面,将一沓厚厚的文件,摔在桌子上。

  “丁义珍的上线,别装了。你的底细我们都查清了。一个部委的项目处长,在北京有多套房产,你的老婆孩子早就移民了,对不对?”

  他像一只戏弄老鼠的猫,不急着下口,而是享受着折磨猎物的过程。

  赵援朝还是那副表情,古井无波。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种沉默,激怒了侯亮平。

  “不说是吧?行!我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他站起身,走到赵援朝的身后,双手猛地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死死地压在椅背上。

  “我告诉你,进了我这儿,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他的脸几乎贴到对方的耳边,声音里充满了威胁。

  “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你最好自己想清楚,是想体面地把问题交代清楚,还是想……尝尝苦头?”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因为兴奋和愤怒而扭曲的脸,感到一种病态的满足。

  赵援朝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穿过侯亮平,望向那片单向玻璃。

  在看着某个不存在的观众。

  “年轻人,”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冰冷的穿透力,“权力是把双刃剑。当你把它挥向别人的时候,也要小心,别伤了自己。”

  “吓唬我?”

  侯亮平哈哈大笑,“老家伙,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吗?现在,你才是阶下囚!”

  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我再问你一遍,钱,藏在哪了?”

  回应他的,是更加彻底的沉默。

  怒火,彻底烧毁了侯亮平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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