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讨官要官
“好你个吴天德,巴掌大一件小事。你硬是要闹得满城风雨。像赖二、俞禄这些人,你把他们捉来,打上几十军棍,也算是给方方面面一个交代了。可你倒好,在秦业家里设伏不说,还勾连了锦衣府,以至于酿成惊天血案,宁府家丁死伤惨重。你这让我怎么向其他三大家族交代?”
“卑职知错了。当时也只是想着,能把赖二、俞禄两人留下来就好,却没有想到,那些家丁会如此猖狂,竟然敢在光天白日之下,行打砸抢夺之事。神机营士卒见到后,义愤填膺之下,没有控制好手上的力度,以至于大打出手。至于锦衣府的人,他们来得十分突然,卑职也不明白其中原因。”
“你说这话,怕不是把我当小孩子哄?有人说,锦衣府之所以得到消息,就是因为你在背后通风报信?”
“污蔑,这绝对是污蔑。案发前一天,我正在筹备婚礼,未曾离开过宁荣街一步,根本不具备通风报信的条件。况且,我勾连锦衣府做什么,宁国府损失惨重,对我也没有好处啊?”
“说到这里,你这厮更是难脱嫌疑。有人说,你之所以小题大做,借了我的手对付宁国府,是想和贾蓉抢女人。听说那个秦可卿,长得美如天仙,正常情况下,人家为什么要选你?”
“冤枉,这真是冤枉啊。我岳父只是一个七品小官儿,哪里又配得上宁国府的嫡公子?若是宁国府真有意,我岳父肯定当场同意了,哪里还轮得到我上门相亲?我估计,宁国府根本就没看上秦家,不过是见我们夫妇俩情投意合,想给我俩添堵罢了。要不然,为什么市井民间,从没有过宁府向秦家提亲的传闻?”
“这倒也是,以前从没听贾珍这厮说起过,我怕是做梦也想不到,他们宁国府会向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求亲?”
“是啊,您都没听说过,我就更不可能听说过了,说我和贾蓉抢女人,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嘛!”
……
王子腾一想也是,便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谈论起了对于吴天德的人事调整初步设想。
“这个事情闹得太大了,我也没法再保你。只能让你先去外地过度一段时间,等到风平浪静了之后,你再偷偷摸摸地回来也不迟。”王子腾脸上为难地说道。
说实话,他也不想卸磨杀驴。
如今,他已经动用雷霆手段,将西山一带十余座大小煤矿,全部拿在手中,又说通了工部堂官,打算一年半载之后,在北平城内全面推广蜂窝煤的使用,眼看着即将财源滚滚的时候,却将吴天德这位首倡者,打发到了外地做官,确实有一些不厚道啊。
但不这样做也不行。
王子腾想要垄断西山煤矿,把控煤炭货源,凭他自己一个人的实力,未免力有不逮,少不得要借助贾、史、薛等其他三大家族的力量。
比方说贾政,他作为工部员外郎,便能在工部推广使用蜂窝煤的过程中,发挥积极作用,把握相应节奏。
在这种情况下,王子腾想要包庇吴天德,便要面临其他三大家族的离心离德,这肯定是他所不愿意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便只能牺牲吴天德这里了。
吴天德心中暗喜,想着终于能远走高飞,脱离四王八公一系、金陵王家旧仆的身份了,但他在表面上,却故作为难道,“我也没做什么为非作歹之事啊,为什么贾府还不肯放过我?我以后改还不行吗?”
“况且,冤有头债有主,是锦衣府的人出手太重,杀了一批宁府家丁,宁国府有志气,就去找锦衣府的晦气,偏生要为难我做什么?”吴天德越说越生气。
“好了好了,你占的便宜也不小了。既娶了一房漂亮媳妇,又得了人家许多陪嫁,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王子腾没有好气地说道。
吴天德却故作豁达道,“我这里倒是无所谓,反正我还年轻,到外地去闯一闯,就当是游山玩水了。问题是我岳父这里,他见我那几家快餐店生意好,便仔细琢磨,还真让他看出了一些名堂。这不,他连夜写出了一份推广蜂窝煤使用的建议书,打算先找他的院试同年把把关,看能不能靠这个东西,把官职往上提一提?”
“你岳父的院试同年是?”王子腾有些紧张地问道。
他刚入手西山煤矿,还不宜大张旗鼓,须得等上一段时间,等他近来的动作被人遗忘之后,再慢慢地躲在背后发财也不迟,可不想这么快就暴露出自己的主要意图啊。
“好像是忠顺王府的长史,我也不太清楚。”吴天德胡乱说道。
王子腾感觉有些心慌了,他入手西山煤矿一事,若是太早进入忠顺亲王的视野,怕是会横生波折啊。
“讨官要官是吧?让你岳父把建议书送给我,我来斟酌处理,可别再向外面乱传了。”王子腾很不高兴道。
“这件事情一了,咱们就算是合作完成了。以后你没什么事,就不要再上门叨扰了。”王子腾补充说道。
他这话虽然说得很严厉,但听他这番话的意思,还是同意出手,答应帮忙运作秦业升职一事。
吴天德再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笑眯眯地提出了告辞。
很快,吴天德回到家中,一股饭菜的香气混杂着淡淡的脂粉味扑面而来。
昏黄的油灯下,秦可卿正系着围裙,在灶台边忙碌着。她动作轻柔,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婉。
两个陪房丫头瑞珠和宝珠,原本正给秦可卿打下手,看到吴天德出现后,便各自找了一个由头,躲到他处了。
“回来了?”秦可卿回过头,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漾着笑意,“路上辛苦了,我给你留了热汤。”
“多官不是主厨吗?虽然这几天店里暂停营业,但他连晚饭也不煮了,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咿,他人呢?”吴天德询问道。
“别怪他,是我让他陪灯儿姑娘回家一趟,给女方家送些东西。”秦可卿笑道。
吴天德知道妻子正在极力撮合多官和灯儿,他也懒得多管。
不过,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吴天德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温馨。
他走上前,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带着几分戏谑和亲昵,双手便有些不老实起来。
秦可卿属于细枝结硕果的顶级身材,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山河纵横,水草丰美,让吴天德爱不释手,很快动作变得有些粗鲁起来,痛得秦可卿沉闷地哼了一声。
“你先别这样,”秦可卿轻轻挣了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嗔怪,“父亲还在书房里等着你呢。”
“岳父大人来了?”吴天德动作一僵,连忙收回手,脸上的嬉皮笑脸瞬间褪去,换上了几分心虚。
他下意识地朝着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仿佛那扇紧闭的门后,秦业正用严厉的目光审视着他。
若是让岳父大人知道他刚进门就对妻子动手动脚,那场面可就太尴尬了。
他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衣襟,干咳一声道:“我这就过去。”
书房内,秦业正背着手,在窗前踱步。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但眼神中难掩忧虑。
他此次前来,一来是放心不下女儿秦可卿,嫁入吴家时间不长,不知生活是否习惯,有无受委屈;二来,也是最让他揪心的,是为吴天德这家伙担心。
得罪荣宁二府,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要知道,贾氏一族在京城势力盘根错节,连宫里头都有人,吴天德一个无根无底的年轻人,凭一身蛮力得罪了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日子,秦业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总怕哪天贾府的报复就会落到吴天德头上。
“岳父。”吴天德行礼道。
“坐吧。”秦业指了指桌旁的椅子,语气沉缓,“我听说,王子腾大人有意把你派到外地任职?”
吴天德点点头,将自己从王子腾那里得到的消息大致说了一遍。
秦业听完,眉头先是皱了皱,随即又缓缓舒展开,沉吟片刻后,他说道:“也成。去了外地也好,正所谓鞭长莫及。即便贾府那边真的想对你动手,隔着千山万水,他们也总得颇费一些周折,无法像在京城这般便利。”
他顿了顿,看着吴天德,眼神中多了几分欣慰:“况且,我知道你身手不错,寻常三五个人近不了你的身。只要你自己多加小心,在外地应该也不用担心会遭到什么黑手。”
吴天德心中一暖,知道岳父是真心为自己着想。他站起身,郑重地说道:“多谢岳父关心,小婿记下了。此去外地,我定当谨慎行事,也会好好照顾可卿,不让您老人家再为我们操心。”
秦业点了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书房里的谈话气氛渐渐缓和。吴天德见岳父的脸色舒展了些,便话锋一转,看似不经意地提起:
“对了岳父,您那份关于在京城推广使用‘蜂窝煤’的建议书,是不是快送到忠顺王府长史手里了?”
“这不是乱来嘛,我哪有?”秦业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道。他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就是个不入流的小官,连王府的大门都摸不到,怎么可能给忠顺王府长史送建议书?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吴天德却笃定地笑了笑:“这个可以有。”
随后,他将自己和王子腾的对答,向秦业透了一个底。
“你是想……想给我运作升官?”秦业何等精明,立刻就明白了女婿的盘算。他心里一动,升官谁不想?
可随即又被巨大的风险吓住了,“可这要是欺骗了王大人,他那样的人物,一旦怪罪下来,我们秦家可担待不起啊!”
“岳父大人放心。”吴天德摆了摆手,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我早就以您的名义,托琪官蒋玉菡给那位忠顺王府的长史送去了一份厚礼,价值数百两银子呢。”
他顿了顿,看着秦业惊讶的表情,继续说道:“人家拿了您的好处,您再去说两家沾点远亲故旧的关系,他自然会‘认’的。这世上,谁还能和银钱过不去呢?”
秦业听得目瞪口呆,这女婿行事也太……太直接了!
“那……那王子腾大人那边怎么办?”秦业还是觉得悬。
“王子腾那边更简单。”吴天德语气轻松地说道,“您只需把那份推广蜂窝煤的建议书,送到京营节度使府就行。剩下的事,王子腾自己会斟酌处理。他要的只是一个你的投名状,随后如何运作,就与你关系不大了。”
秦业彻底懵了,他张了张嘴,半晌才憋出一句:“可……可我连什么是蜂窝煤都不知道,更别说写什么建议书了啊!”
他心想,这简直是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嘛。
吴天德闻言,哈哈一笑,转身在书桌的抽屉里翻了翻,很快找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到了秦业手里:“岳父大人请看,这就是。”
秦业疑惑地接过册子,只见封面上赫然写着《关于在京畿地区推广使用蜂窝煤以利民生疏》。
他翻开一看,里面条理清晰,从蜂窝煤的制作工艺、成本优势,到推广后能减少京城柴火消耗、改善空气质量的好处,写得头头是道,甚至连初步的推广方案都有了。
“这……这是你写的?”秦业震惊地看着女婿,他从未想过,这个以勇武著称的年轻人,竟然还有这等心思和笔墨。
吴天德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前阵子偶然想到的,觉得是个利国利民的好法子,就顺手写了出来。正好借岳父大人的名义,也算是为您铺条路。”
秦业捧着那本小册子,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他看着眼前这个行事大胆、心思缜密的女婿,心中五味杂陈。有对未来的憧憬,有对风险的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推着向前的身不由己。
他深吸一口气,将小册子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握住了自己未来的仕途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