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你承认这是牛肉丸了！
以有心算无心，潘承仅的收获很大。
他在查获不少金铤后，兴奋之余闲得无聊再次对这个叫林泉的审问一二后，有了重大突破。
原来林泉是来买凶杀人的，花费两千两黄金的幕后主使，竟然是大娘娘身边的林夫人。
潘承仅让心腹控制好这个人，绝不能让他出现一丝自杀的意图，把人捆的结结实实，并且嘴也给堵上，免得咬舌自尽。
然后潘承仅连夜去了宋煊家里，他知道曹利用躲债，住在了女婿家里。
宋煊哈气连天，反倒是曹利用精神抖擞。
他知道，深夜到访，定然是有紧急的大事。
“曹侍中，我按照宋状元的指示，夜里突袭了没命社的老巢，走了匪首，但是抓住了林泉。”
“林泉是谁？”曹利用没听过这个名号。
“是林夫人的管家，他今夜送去二百两黄金封口费，想要停止刺杀宋状元之事，但是还没有谈妥当，就被我们给抓住了。”
潘承仅说完之后，曹利用就破口大骂，什么最毒妇人心，弄死她之类的话。
宋煊靠在椅子上，揉了揉眼睛，虽然最开始就觉得姓林的嫌疑最大，如今实锤了，他反倒是踏实了许多。
“宋状元，要不要把此事报给大娘娘？”
“不。”
宋煊连忙摆手道：
“林泉在我们手里如此承认，等到了别处又会翻供。”
“除非我们抓住了没命社的老大没毛大虫马六，叫他没有翻盘的可能。”
像这种事，都是口头约定，金钱往来，他们不可能立下契约的。
潘承仅摇摇头：“他们若是在城外不好抓，进了城内，更是犹如雨滴掉进大海，一点都接触不到。”
宋煊也赞同潘承仅的话，没命社被端，这件事突然发生，足够让没毛大虫措手不及。
“怎么，好女婿，难道你还想通过大宋律法杀了姓林的吗？”
曹利用可不觉得刘娥会处置了她身边的人，无论如何都会维护姓林的。
要不然识人不明的帽子给她扣上，怕是朝臣又有许多声音让她还政了。
曹利用也一早就瞧出来刘娥想要大权在握，根本就没想着要还政。
要不然她也不会对官家是这副态度，还不断的效仿“武则天”穿龙袍之事。
宋煊没有听出来老岳父话语里的讥讽之意：
“通过大宋律法还是太慢了。”
“那你想怎么办？”
“借刀杀人。”
宋煊的话一开口，让二人愣了一下，倒是曹利用主动问：“怎么个借刀杀人的法子？”
“潘将军，你回去之后，跟手下说是受到林家的托付。”
“说是林家发现这个吃里扒外的管家，想要勾结没命社把林家窖藏的金银珠宝都抢走，这才有了这趟活。”
“潘将军不要把人给我送到开封县大牢里，你把他藏起来，你对外就说他被没命社的人给打死了，找个跟他身材差不多的死尸，脸给锤烂了。”
“此事必然会传扬开来，顺便潘将军赏赐一点银钱给手下去外头喝酒吃肉，兴许就能让有心人听到。”
“让有心人听到？”
潘承仅身体后仰，蹙着眉头：“宋状元的意思是让没命社逃走的没毛大虫马六听到？”
“不错。”
宋煊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
“反正没命社的家被潘将军给抄了，林泉也死了，办了脏事杀人灭口很正常啊。”
“我们目前杀不了林夫人的，也没必要惹上一身骚，被大娘娘认为我们是在针对她。”
“但是没毛大虫马六损失了那么多钱财需要泄愤啊，去杀了她儿子林仲容报复，那也很正常。”
借刀杀人。
曹利用听了宋煊的安排一下子就不言语了。
如此筹划，确实是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可是若没毛大虫丧了胆，不去杀林家人呢？”
潘承仅觉得宋煊说的是有道理，但是没毛大虫是不可控的。
“不着急，总归是引导为主，若是没毛大虫没胆子做，我们再说其他。”
宋煊伸出手道：
“比如我一个堂堂状元郎，光出两千两就做，怎么可能，林夫人至少出了两万两才对，但是被他儿子林仲容给贪了，效仿寇准，咬死了就花费两千两办此事。”
曹利用突然被q，潘承仅下意识的瞥了一眼他。
果然是好女婿。
老岳父这种有点拿不出手的事迹也能举例子。
曹利用倒是没觉得宋煊不礼貌。
说真的，要不是寇准，自己还不一定能够坚守底线呢。
毕竟先帝早有交代，钱多给点就多给点，反正大宋又不是没有钱。
但寇准发话了，曹利用就咬死了不退让。
“那我明白了。”
潘承仅明白了宋煊的用意，今夜突袭算是给了没命社致命一击。
明日的宣扬，又是火上浇油。
若是这个还不好使，再放一把火。
“辛苦潘将军了。”
“这是说的什么话。”
潘承仅嘿嘿笑了几声：
“又不白忙乎，当真是没有想到没命社的钱赚的不少，便宜我们了，还有家眷，我争取问一问没毛大虫长什么样，到时候宋状元看着弄。”
“行啊，今后少不了合作，小小的没命社就有钱赚，更不用说无忧洞了。”
潘承仅脸的笑意越发明显。
以前还没有一个概念，如今见了没命社的钱财。
那无忧洞盘据东京城这么多年，定然也早就藏了许多金银珠宝。
若是不让自己取了，平白送给其他人，如何能心里得劲？
“那我就不过多叨扰了。”
潘承仅站起身来告退，宋煊把他送出门，回到见曹利用在喝茶。
“岳父，回去睡了吧，睡醒咱们吃过午饭就解决了那个和尚去。”
曹利用叹了口气：
“十二，可是我老了，没有那么多的心气，竟然也会有些后怕有人刺杀你？”
“确实是有这个风险。”
宋煊嘴角挂着笑：
“不过风险与机遇并存，我还年轻，自是有想出去闯荡的心思，岂能因为旁人的威胁就龟缩不前？”
“岳父少年时期想必也是如此意气风发，如今年岁渐长，也用不着出去拼命闯荡了，安安稳稳的就好，这也是正常的。”
曹利用站起身来：“如今东京城越来越诡异了，许多人做事也越来越没有下限，这都是大娘娘乱政的结果。”
“我知道你谋划想要让官家亲政，但官家他自己都没有那个心思夺权，十二你还是要消停些。”
“大娘娘身边的宦官与女官相斗，兴许也是大娘娘故意为之，就是不想让他们相互勾结，蒙骗自己。”
宋煊也喝了口凉白开：
“我不过是因势利导，帮他们火上浇油罢了，总能找到机会的。”
如今朝堂当中那么多臣子，都没有想着要帮皇帝亲政，无非就是刘娥权势极重，大家都是来当官的，不是来拼命的。
所以只要刘娥不想登上帝位，大家都睁一眼闭一只眼。
谁让人家有先帝遗诏，又是孤儿寡母的状态。
这个状态若是出现权臣，那可太让赵宋皇室和群臣忌惮了。
曹利用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知道宋煊是胸有丘壑之人，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如今怕是要在东京城搅起风浪，就是不知道会波及到谁。
第二天。
其实用不着一早，当天凌晨就有人传扬朝堂派遣数千精兵直接在城外，剿灭了没命社的话。
但是大多数人都不相信，直到士卒抬着战利品，压着俘虏招摇过市，才让众人清楚谣言是真的。
潘承仅派人把俘虏都扔到开封县衙去登记，他为了防止走漏林泉的消息，就是表明他手上已经没有了俘虏。
不出现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跑了。
最重要的没命社的骨干，尤其是没毛大虫的画像，还是要靠着官府发布通缉令来抓捕。
没毛大虫派小弟去购买假发，以及打探那些喝茶士卒的话。
他则是蹲在原地，脸上全都是愤怒之色。
今后在东京城可得小心做事了，返回老巢做事不方便。
他也不清楚官府有没有留眼线。
总之，现在外面躲藏一阵，听一听风声为好。
没过一会，没毛大虫马六就已经打扮好了，变成了有毛大虫，连胡须都贴在嘴唇上了。
“大哥，我打探清楚了，那些个官兵说是林家管家林泉与没命社前后勾结，妄图打劫林家的金银珠宝。”
“在官兵出现的时候，没毛大虫以为是林泉把人带来的，直接给他捶死了。”
“好啊，咱们又成背锅的了。”
没毛大虫马六咬牙切齿的锤了下墙壁。
震的黄土簌簌落下。
城内背锅侠是无忧洞，城外的便是没命社。
总之，是不是他们干的根本就不重要。
他们的存在，有人能往他们头上甩锅，这很重要。
甚至官府剿灭他们，那也是借机要钱。
否则没命社的买卖也不会越做越大，养虎为患这方面，宋人还是挺擅长的。
“大哥，那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
没毛大虫此时也没有主意，但是他深知绝不能散摊子了，否则他就的被两个兄弟给卖喽。
“当然是卷土重来，既然是林家不要咱们过好日子，那咱们也别让林家过好日子。”
“大哥说的对。”
没毛大虫微微眯着眼睛道：
“林家有大批金银珠宝，咱们干上一票就能挽回损失，想法子干他一票。”
“我们听大哥的。”
“走，先去林家转转。”
“是。”
没毛大虫路过开封县衙，瞧着刚刚贴出来的没毛大虫马六的布告，觉得画的不像，这才松了口气。
官府的通缉令画像，一般都画的很“抽象”。
像张择端那种写实的画，在宋朝并不是那么的受欢迎呢。
所以光凭借着画像是根本不可能抓到犯人的。
大多是带着文字描述身高、年龄、体态特征。
再加上保甲制，一般是有外来的人，一下子就会被官府知道。
之余海捕文书，只要有样貌、身材等特征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抓起来审问一通。
最后就是有悬赏，在金钱的驱使下，让大宋百姓都变成朝阳群众，好好举报。
可惜像没毛大虫马六这种人，属于在开封县户籍上不存在的人物。
具体点的形态特征，根本就把握不准。
一早上队伍闹闹哄哄的，特意在家里交代，今日打算先去枢密院还战马，再回宫的杨怀敏，当即派人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听闻是林家出事了后，更是极为惊喜。
此时也不着急回去了，而是派人好好打听一下没命社的事。
他虽然怀疑有人想要刺杀宋煊的事，是陈氏兄弟做的，可是在宋煊面前也是往姓林的那个贱女人头上栽赃。
林家接二连三的出事，会不会刺杀宋煊的事，就是姓林的一手操办的？
现在把锅都推到了府中官家的头上，顺便把他给灭口了。
“这点小把戏还想骗过我？”
杨怀敏笑了笑，随即调转马头奔着开封县衙而去。
这个点宋煊还在家里补觉呢，但是赵祯确实是早早的就过去了。
还是他身边的宦官张怀德汇报说是看见了杨怀敏，连忙拉着赵祯去了后院。
一早来练武的张利一有些惊诧，官家如何能如此慌张，但是又想到交代，所以也没有开口。
杨怀敏在后堂想要等一等，询问齐乐成宋煊什么时候来。
齐乐成也只能说不知道大官人什么时候来，因为有人扬言要刺杀大官人。
一般是县尉带着人去大官人的住处接他，兴许在路上巡逻，或者直接来，一般都在县衙吃午饭。
杨怀敏表示知道了，他挥挥手让齐乐成走吧。
齐乐成则表示还是在这里陪着杨太监为好。
毕竟自家大官人说了来寻他的都是客人，待到周县丞来了，再由他来陪着。
杨怀敏倒是没有在意，倒是觉得宋煊为人处事小心，这县衙内的东西，可不是谁都能瞧的。
杨怀敏作为宫中老手，一路爬上来的，心里自然是清楚的很。
他也没有把齐乐成给赶出去。
光是能看出他是宫里的来人，就足以证明此人是有眼力见的。
赵祯觉得今日算是白来这么早了，他不知道杨怀敏怎么又来了。
百无聊赖的他只能跟着郭恩、张利一二人在一旁比划比划，就当练武打发时间了。
张利一知道赵祯是官家，但是郭恩等人不知道。
这小子非常热心的指点赵祯，并且告诉他你这个身体太弱了，一阵风就能吹倒了，将来进了禁军，那也没什么前途。
张利一知道郭恩这小子有点脑子都长在练武这方面了，连忙给他找补说宋状元的表弟将来走的是科举。
但是郭恩却说大官人早就说过了，就算是考进士，那也需要一个好身体，头悬梁锥刺股的，去外地为官也不容易水土不服。
如此有一个好身体，才能更好的为官家做事。
郭恩这种不知道赵祯身份的人说的话，着实是给赵祯拍爽了。
赵祯当即表示郭恩说的对，他以后有时间就跟郭师傅请教一二。
张利一话都不会说了。
他着实没想到郭恩这小子运气这么好。
他爹因公殉职，然后遇到了宋煊，给他接过来抚养，还找名师指点他。
然后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直接把官家都给哄高兴了。
就这，将来进了禁军，他如何能够不会受到重用？
就在赵祯有模有样的学习“野路子”的时候，杨怀敏等的百无聊赖，甚至跟着周县丞去清点张刘二家以“林家”名义送来的罚款。
杨怀敏瞧着这些钱，知道宋煊是没少给发钱。
姓林的那个贱女人终于出了一次大血，如何能不记恨宋煊？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杨怀敏终于等到了宋煊这个朋友。
齐乐成先是与宋煊汇报了一二。
宋煊猜测杨怀敏一大早来，是说林家的事。
这件事自己必须得装糊涂。
“杨太监，久等了。”
宋煊连忙大笑道：
“今日起了晚些，去街头巡逻清理沟渠的进度，这不是要中秋节了，我准备让他们歇一天。”
“宋状元当真是宽厚之人呐。”
杨怀敏也是小试牛刀的吹捧了一句。
他也想要看看宋煊能不能接受吹捧，如此也算是一种交际手段。
“哈哈哈。”
宋煊邀请杨怀敏进去喝茶：
“纵然是家中牛马，那也是要怜惜一二的，否则把牛马全都累死了，还怎么干活？”
杨怀敏倒是没有反驳，他觉得宋煊说的不对。
你不干。
大宋有的是牛马干！
毕竟他是来这里送消息联盟的，不是一大早浪费时间来抬杠的。
“宋状元一路巡视，可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杨怀敏也不在趁着，他在这等着的时间，早就没有了耐心。
上来就是单刀直入。
“风言风语？”
宋煊坐下来：
“倒是听百姓说我给犯人提供的伙食不错，东京城有百姓想要故意犯罪来干活，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在取笑我呢，讽刺我把钱花在无用的地方。”
“不是这种事，是有关林家的事。”
“林家什么事？”
面对宋煊的询问，杨怀敏又想起来，宋煊根本就没来得及听人汇报，有关接受没命社犯人的消息。
于是他赶快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都说了出来。
“林家与没命社勾结，想要谋害于我，幸亏是大娘娘那里发了话，这才让她中止悬赏，然后调动军队杀人灭口？”
“这不大可能吧？”
宋煊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之色：
“除了大娘娘，放眼整个大宋，谁能调动军队啊？”
“人家就是去训练的，碰巧遇到了，你说巧不巧？”
“嘶。”宋煊点点头：“杨太监说的有道理，确实过于巧合了，背后指定是有点说法。”
杨怀敏见宋煊信了他的话，脸上也带着笑容：
“林容那个贱女人是决计不会吃亏的，日后她必然会报复回来。”
“宋状元还是要心里有所准备，免得将来吃了亏。”
“杨太监提醒的对。”宋煊假装劳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未曾想到官场当中，会有如此多的勾心斗角，当真是分不出多少精力为百姓造福啊。”
“宋状元上为了大娘娘与官家，下为了黎民百姓，这份心意，当真是世上少有，我必然会在大娘年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杨怀敏轻轻敲了敲桌子：“宋状元屈居这知县的位置，纵然是赤县，那也是过于屈才了。”
“哎。”
宋煊轻轻摆手：
“多谢杨太监美言，不过我目前还年轻，骤然登上高位，也会遭到更多人的针对。”
“所以当个知县历练一二，那也是官家与大娘娘的抬爱，我如何能抱怨？”
“似宋状元这样的人才，当真是大宋少有。”
杨怀敏轻笑几声：
“我今后在宫中，若是发现姓林的那个贱人想要针对宋状元，必定会派人相告，让宋状元提前有个应对。”
“如此，甚好。”宋煊连忙道谢：“今后有机会定然请杨太监多喝几杯酒。”
“好说，好说。”
杨怀敏见达到了目的，也不在多逗留，而是选择先回去吃个午饭，待到事情发酵一会，他也好去向大娘娘汇报。
至于同宋煊暗中结盟这件事，他也不打算跟自己的盟友说。
谁知道以后会什么样呢？
总归是能留一条路子，是一条路子。
待到送走杨怀敏后，宋煊去了后堂溜达，瞧见赵祯身上都要湿透了。
好家伙，都开始在那里耍把式了。
幸亏郭恩不知道赵祯的真实身份。
“大官人。”郭恩拿着木棍跑过来行礼。
“歇一会吧，这大夏天的容易中暑。”
“是。”
宋煊也感受着高温天气，他坐在马扎上，听着树上最后的蝉鸣。
一旦过了中秋节，蝉鸣就会十分的稀少，大多是秋蝉了。
赵祯累的气喘吁吁，他缓了好一会才问道：
“十二哥，杨怀敏一大早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通报一下林家的事，让我与他达成同盟的合作关系。”
宋煊也没有瞒着赵祯：“估摸他想取代林夫人在大娘娘身边的位置，已经好久了。”
“取代林夫人的位置！”
赵祯着实是有些不理解，他们二人都在大娘娘身边侍奉，还要分出来个一二三四不成？
赵祯没有体验过他们的生存空间，事实上就是要分出个等级来。
如此方能让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处于什么位置上，该懂得什么样的规矩。
张利一在旁边擦着汗，装作没听到。
反正自己的老爹早就交代过了，跟在宋煊身边学点本事，别掺和其他的事。
最好别带着嘴巴，有什么事也都烂在肚子里，不要随意说出来。
歇了一会，在吃过午饭后，宋煊直接上了官家的驴车，奔着枢密院去把自家老岳父接上，回家对付那个智畅大和尚。
智畅大和尚的事早就传遍了东京城。
毕竟有人展现“本事”，东京城的百姓是愿意给他们扬名的。
官府剿灭没命社的消息也一并传播，但这件事东京城百姓反倒是有着自己的认知的。
没了没命社，还会有下一个拼命社。
总之，每个生态位都会有各自的位置，一旦消灭那个生态位，自然会有人补充过来。
智畅只是喝水，并不吃饭，此时依旧是有着精神。
反倒把钟五六给熬的没有精神了，他是特意按照大官人的要求。
吃饭的时候，坐在这个大和尚的身边。
不光吃肉，他还要吧唧嘴。
就这样操作，都没有把智畅这个和尚给弄过去。
甚至在和尚上厕所的时候，都有人跟着，都没见他偷吃。
所以，这些轮班的衙役是有些服气的。
毕竟他们是亲眼所见，任何人三天不吃东西，那也得饿抽抽了。
哪像智畅大师，还能神态自若的朗诵经书。
不光是官府派人保护，也有闲人来看热闹。
“你说他能不能坚持七天？”
“我觉得难。”
“看他如今的面色，大抵七天没问题。”
“到时候就怕曹侍中下不来台，宋状元也是作茧自缚。”
许多人看热闹，但是有人知道真相。
当然是被放出来的。
“听说曹侍中借了许多高利贷给女儿当嫁妆，他还不上，命令禁军全都去寺庙借贷，开宝寺的智畅大师，特意找他来要个说法。”
“就是这等原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
“怪不得智畅大师不走，反倒要在此。”
“是啊，是啊。”
“哪有人欠钱不还的？”
人来人往，总会有许多说辞。
宋煊坐在驴车里，曹利用见到官家在，也是有些拘谨。
“十二哥，你确信他的佛珠有问题？”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神仙，全都是人臆想出来的。”
宋煊靠在车厢内闭目养神：“六哥儿没有继续去求雨吧？”
“没。”
赵祯自从被宋煊给教育过后，内心也是动摇了。
什么皇权天授，那都是哄骗黎民百姓的。
不说皇帝不相信，就算是那些大臣有哪一个人相信？
赵祯以前是相信的，然后就是被利用的下场。
曹利用扇着扇子：
“如今天气炎热，各地都有干旱的情况。”
“若是在中秋节之前不下雨，那兴许今年就不会出现水淹东京城之事了，官家求雨不求雨也没有什么用处。”
对于这种事，曹利用自己也是不相信的。
但就是有着极大的市场需求，许多人都信这个。
“会下雨的，东京城地势太低了，下面都藏着数代都城。”
把开封当作是地下城与勇士的背景图，那丝毫没有任何问题。
宋煊也是挥舞着扇子：“面对洪水，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祥符县若是没钱弄，等我把开封县的沟渠疏通完，我派他们去继续弄，虽说是两个县，但全都在城内，洪水可不会区分是开封还是祥符。”
曹利用不言语了，他其实觉得自家女婿应该来当开封府尹，可比陈尧佐要想的多。
而且又有官家在一旁，曹利用更不会拆自家女婿的台。
反正花钱，又不是他出钱。
自家女婿可是没少搂钱。
他搂钱后直接把钱给花出去，着实是让他想不明白。
赵祯则是觉得宋煊一向如此，自是自己学习的榜样。
待到驴车停在曹家门前，曹利用率先下来，直接让许多人都惊呼起来。
一直避而不见的曹侍中，终于要面对了吗？
因为曹利用的到来，连智畅大和尚都停止了念经，瞧着曹利用。
你终于坐不住，肯来见我了吗？
原本以为要用七天呢，没成想三天曹利用都坐不住了。
这让智畅心里极为畅快，苦日子就要过去了，还能为开宝寺扬名，争取更多的信徒。
然而在万众瞩目当中，曹利用只是坐在自家的台阶上，并没有理会。
反倒是宋煊从驴车上跳下来，他自己带了个马扎，直接就坐在了智畅大和尚面前打量着他。
诸多百姓瞧见是宋状元来了，看热闹的更是多了起来。
毕竟这个点还能坚持看的，那是真的爱看热闹了。
“你说宋状元能解决这件事吗？”
“难。”另一个人蹲在墙角旁边：
“除非宋状元把开封县的赋税全都给他岳父，才能堵上口子。”
“我倒是觉得宋状元这么聪慧的一个人，三言两语把和尚给弄走，简直是轻而易举。”
李君佑挥舞着扇子脸上带着笑，他最近都在忙着契丹密探的事。
方才路过这里，有热闹看，就来瞧瞧。
“吹吧。”
“宋状元读书读的好，他懂佛法吗？”
“懂啊，宋状元学富五车，有什么不懂的！”
李君佑给自己扇着扇子：“论佛，这智畅和尚定然会认输的。”
“我不信。”
“赌十文钱。”李君佑伸手笑道：“一会正好买杯凉浆喝。”
“行。”
智畅大和尚也听闻过宋煊的大名，要不然曹利用也不会在开宝寺借高利贷。
“不知如何称呼？”
“智畅。”
他瞧着宋煊念了声佛号：“宋施主是来为你岳父还债的？”
“还债说不上，只不过是心中有疑惑。”宋煊也不给他发问的机会：
“佛门戒律森严，怎么会有僧人公然炫耀神通，况且这辟谷之术乃是道家所有，你一个僧人如何知晓？”
“贫僧乃是开宝寺僧人，有度牒在手，宋施主若是不相信，可让我的弟子去取我的度牒。”
智畅大和尚再次念了佛号：
“至于这辟谷之术，岂是道家一家所为？我佛家也有此手艺，岂不正常？”
“行啊，我就先看看你的度牒。”
智畅喊了一声自己的徒儿，让他把度牒给掏出来。
在做这件事之前，他们就料想到了一些可能的方向。
比如官府诬陷你是个假僧人，直接把你拉走。
所以度牒这玩意一直都准备着呢。
宋煊接过度牒仔细瞧了瞧把他的个人信息以及所属寺院，师承关系，官方签署的内容全都念了出来。
这玩意本就是要随身携带的，相当于身份证明。
“这是你吗？”
“是我。”
智畅知道宋煊是来找茬的：
“那个时候我还很瘦，所以与度牒上的样貌描述的有些出入。”
“我也能理解，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了。”
宋煊收好度牒后：
“你吃的饱穿的暖，还有妻女陪伴，当然是心宽体胖了。”
“宋知县如此诬陷贫僧，就是为了不还钱吗？”
智畅大和尚有些恼怒，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三天后才来。
原来宋煊是差人暗中调查自己去了，但是想要以此让自己屈服，简直是痴心妄想。
“别急啊。”
宋煊挥舞着蒲扇：
“这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我想请问大师，你学了这么多佛，能否用一句话概括，什么是佛学？”
“大爱与宽容。”智畅大和尚脱口而出。
这种标准答案还用得着想吗？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宋煊轻微颔首：“若是我做了伤害你的事，你可以宽容我吗？”
“你想做什么？”
智畅觉得宋煊不敢轻举妄动，可若是那辆停着的马车里跑出来自己的儿女，他也遭不住。
宋煊直接抢过他手中的佛珠以及挂在脖子上的念珠。
惊动智畅伸手就要抢夺，却被宋煊给按住了，根本就起不来。
“我就知道你这佛串里有孩儿丹，这么多孩儿丹，是要挖出孕妇肚子里多少婴孩，你智畅害了多少人命？”
宋煊手里捏着一大一小点两串念珠与佛珠：
“怨不得东京城那么多消失的婴孩啊，你开宝寺与无忧洞勾结，残害生灵。”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还敢在此招摇撞骗，不知死活的东西！”
“绝对没有勾结，哪有什么孩儿丹。”
智畅脸上带着焦急之色：
“你堂堂状元郎，如何能诬陷与我，这里是牛肉丸！”
“你承认是牛肉丸了？”
听到宋煊的质问，智畅脸上露出错愕之色。
他万万没想到情急之下的辩解，竟然漏出了马脚。
宋煊从一开始就知道念珠里面有问题，故意冤枉自己的。
智畅抬头盯着他：“你想要做什么？”
“你是想要开宝寺断绝香火，还是想要你自己名誉扫地，选一个吧。”
面对宋煊的询问，智畅大和尚脸上尽是纠结之色。
而他们二人的争执，以及宋煊争夺念珠的动作，自是落在了诸多看热闹的眼里。
他们不明白念珠是怎么了。
可是瞧着智畅大师脸色突变，兴许是被宋状元抓到了手脚。
李君佑伸手道：
“十文钱给我就好了，这个智畅和尚学艺不精，一会就得认输。”
“还早呢。”另外一个人不死心。
“是啊，咱们也没听到发生什么事了，谁知道宋状元会不会威胁智畅大师，毕竟官官相护嘛。”
“真以为和尚是什么好人？”
李君佑知道这些人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也就静静瞧着宋煊的表演。
“快点选。”
宋煊拿着手中的念珠：
“你要不承认这是牛肉干做的，我就对外宣扬是孩儿丹，可以让你几日不吃饭也不觉得饿。”
“到时候开宝寺就会因你而亡，所有人的度牒都会被取消，你师傅也逃不脱，你想好了。”
“大娘娘绝对不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智畅依旧是不死心嘴硬道。
“你到现在还觉得大规模禁军去借贷是我岳父的主意？”
宋煊摆弄着念珠：“实话告诉你吧，这种事没有大娘娘点头，谁敢调动这么多的军队，还是禁军去做事？”
智畅头皮发麻，事情越来越坏了，与他们猜想的差不多。
可是大娘娘凭什么要做这种事啊？
简直是没道理。
“谁都知道大娘娘喜欢礼佛。”
宋煊哼笑一声：
“那你是觉得大娘娘愿意相信我这个开封知县，堂堂状元郎的话，还是愿意信你这个偷吃牛肉干的和尚的话？”
“我如今办这件事，是为大娘娘奔走，你可以去打听打听，为什么大相国寺实力比你强，确实是不敢出头，而且也不敢不借？”
“你以为你的这个小把戏，是谁告诉我的？”
四大寺庙和尚之间开会商议。
智畅也是去了。
众僧都想要让大相国寺出头向大娘娘讨要个说法，但是大相国寺根本就不同意。
反正谁愿意出头就自己去，然后就落在了开宝寺头上，正好从曹利用这里打探些消息，可惜如今陷入了被动当中。
曹利用坐在台阶上，听着自家女婿胡说八道，他一直都面无表情，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免得坏了女婿的谋划。
而智畅大和尚还在天人交战，是自己一个人扛下来所有，还是把寺庙里的人全都拉下来。
原来是和尚堆里有叛徒！
怪不得自己的行为泄漏，就是有人想要趁机针对开宝寺。
想清楚了这里，智畅立即开口：
“若是我背下罪责，宋状元会得饶人处且饶人吗？”
“我方才问你的那句话，你还不明白吗？”
宽容。
原来是他对我说的！
谁说宋状元不懂佛啊？
宋煊说完之后，就让开了，留给智畅大和尚表演。
虽然多年的盘坐，让智畅早就习惯了打坐。
可是猛的一起来，还是有些腿脚没有知觉了。
两个徒弟搀扶着他，智畅走到众人面前：
“诸位施主，天下没有所谓的辟谷之法，我之所有三天三夜不吃东西都没有死，实则是我在念珠上做了手脚，全都是用牛肉干做的。”
“宋状元发现了其中的内幕，愿意给我一个承认错误的机会。”
“啊？”
智畅这番话，让许多人都不愿意相信，怎么可能是牛肉干呢。
宋煊也拿着两串佛珠举起来：
“诸位乡亲父老，这是刚从智畅大和尚脖子上摘下来的，谁愿意上前一试？”
“我。”
“我愿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