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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合该有此劫(月底求个月票)

  此言一出,登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不知道这位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一千贯就足够炸裂了。

  他这个外乡人都敢贷两千贯。

  王珪倒是瞧瞧他想要如何胡编乱造。

  毕竟脸上那刺青都没有去掉。

  他要编造本地人,都没有人会相信的。

  僧正嘴角有些抽搐,果然是贼配军,就是敢开口。

  “不知道这位施主,为何要借贷两千贯?”

  “我弓马娴熟,打遍营中无敌手,乃是官家钦点的亲卫。”

  狄青极为猖狂的道:

  “有这个本事,我在大相国寺,贷不得两千贯吗?”

  一听这个长得颇为俊俏的贼配军,竟然打遍军中无敌手。

  怕是手中有好几条人命,才会被抓来东京城充入禁军。

  像这种人,在如今的情况下,怕是也拒绝不了。

  若是没有出现皇城司那件事,他们还真不会把一帮贼配军放在眼里。

  可现在这几个官家亲卫都一块来了,背后的深意不得不深究。

  “施主当真是要借两千贯?”

  “当然。”

  狄青脸上带着威胁之色,你敢不借我,我就敢掀你的桌子,正好闹大了。

  十二哥就能来处理了!

  “可以。”

  僧正平日里做的都是大买卖。

  一两千贯都不放在眼里的,只是因为被抄没了账簿,心中有所迟疑。

  毕竟周世宗灭佛至今都没有百年呢。

  现如今来了这一出,很难不让人多想。

  但是借高利贷这种事,其实借的越多,他们这批放贷的就越高兴,因为一个月后收到的利息就越多。

  还不上之后,就要利滚利了。

  狄青显然也是没有见过大钱的。

  因为宋煊送给他的一块金挺也就十两。

  狄青当真没想到会如此痛快,就批了。

  于是暗恨自己出口说少了。

  毕竟这里是东京城,千来贯钱算不得多。

  去樊楼潇洒一顿,就能消耗掉。

  于是狄青在借贷上也是对着信息一顿胡诌八咧。

  他站在一旁跟王珪一样等着领钱。

  王珪则是暗中给他伸了个大拇指,狄青只觉得没帮到十二哥有些不爽。

  这帮秃驴还挺能忍的。

  狄青相信这个老和尚能看出来他们借高利贷,是没想还的意图,但还是选择息事宁人,真能够能忍的。

  排在他们后面的禁军则是有模有样的学习,借贷都是在一千到两千贯之间,没有超出以及低于的。

  主要是旁人都不清楚是宋煊的手笔,他们二人也不会主动往外说。

  万一坏了宋煊的算计,那就十分不妥了。

  然后这帮人包裹里抱着鼓鼓囊囊的金子,一点都不觉得沉,出了大相国寺直接奔着枢密院去了。

  王珪其实是见过如此多的金子的,宋煊赚钱后,习惯把一些铜钱兑换成金子方便他携带。

  但是其余人都没有见过,自是兴奋不已。

  不断的有人询问这钱是不是真的不用还之类的。

  王珪让他们都别言语,大街上人多耳杂的。

  万一坏了其余兄弟的借贷,怎么办?

  咱们吃到肉了,若是害了后面的兄弟不能吃肉。

  岂不是把好事办成坏事了?

  众人觉得王珪说的对,一路上背着包裹不再言语直奔枢密院。

  不光是有人去大相国寺,这种是被分散开去的。

  此时枢密院已经排起了几波队伍。

  主要是一波一波去,大家可以相互作保。

  此时一边交割借贷文书,一边数钱。

  因为有的人并不是全都要金子。

  虽然要贡献出一半钱财,但是剩下的一半是白得的,看着还是高兴。

  如此一来,枢密院把士卒的高利贷给接过去了。

  算是变相给他们发福利。

  王珪因为拿着金挺很快就交割完毕,直接在一旁看热闹。

  他发现另外一旁团团围住,根本就没有排队的样子,于是过去了。

  众多禁军围着听人宣讲说是若是不方便带着钱,可以把钱存在他这里。

  陶宏在这里耐心讲解,倒是有人忙碌。

  每个月会给利息,一般是满月可以取走利息。

  这种契约是一式三份,一份自己拿着,一份给他们做账登记,另外一份则是给开封县衙做登记留存,免得将来出了问题。

  像这种情况也是极其常见的。

  许多富贵人家都是把自己的钱送到大相国寺的长生库去吃利息。

  王珪一瞧是陶宏,直接挤进人群,把自己身上的金挺拍在桌子上:

  “我要存钱。”

  众多禁军一瞧王珪如此亮眼的金挺,再加上丝毫不迟疑,一时间有些发蒙。

  他这么信任此人的吗?

  不过用脑子想一想,此人能够出现在枢密院内,光明正大的推广业务,那就已经说明人家是有关系的了。

  要不然寻常人能进得来枢密院的门吗?

  有了王珪的带头,倒是有士卒也跟着要存钱。

  曹利用站在大厅内,瞧着外面热热闹闹的。

  “这个热闹,你们都不去凑一凑?”

  张耆摸着胡须道:

  “这点小钱我也看不上,不过咱们接下来还是要应对一件事。”

  “什么事?”

  “你女婿没有想到的事。”

  “哦?”

  张耆也不再卖关子:

  “就是大相国寺的长生库里也有不少富贵人家送去放贷的,若是把钱都给弄过来,这群和尚拿咱们顶雷,怕是也会有许多麻烦。”

  “这个你不用担心。”

  曹利用满不在乎的道:

  “届时直接把账本一亮出来就成,他们长生库给利息,会按照他们获取高利贷的利息给吗?”

  张耆松了口气,倒是也在理,兴许让他们内部狗咬狗也实属正常。

  “这样也好。”

  “我女婿还说了,此事一出,用不着他专门宣扬,必然会有大批人去把自己的本金要回来。”

  “到时候大相国寺几个寺庙的高利贷的业务不死也得残。”

  疯狂挤兑这种事,张耆都没有经历过。

  所以他想象不出来,这有什么问题。

  一边大量借出钱财,一边大量取钱。

  总会把大相国寺这么多年积累来的钱财消耗一二。

  至于这些年他们积累了多少财富,你想像都想象不出来的。

  张耆瞧见宋煊从人群里走回来,乘凉。

  “贤侄,你还真是有法子啊,这帮秃驴怕是要恨死你了。”

  “捡钱的事,谁不愿意去干呐?”

  宋煊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更何况我们是官,颁布一条律法很难吗?”

  张耆以前对于读书人是有滤镜的。

  尤其是对宋煊这样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滤镜更大。

  可是他发现宋煊办事,那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主打一个做事灵活,只要不违背大宋律法就行。

  一般而言,律法要求的道德底线不高。

  宋煊有些奇怪张耆的言谈,是不是他站的位置太高了,不与小民接触,脱离了现实。

  别小看一个知县的权力。

  这玩意本身就能让东京城许多人都低下骄傲的头颅。

  甚至比朝廷里的那些官员说话还好使。

  你官职高又怎么样,管不到黎民百姓,你想要收拾谁,只能借用权力。

  哪像宋煊这样的现管,直接在合理范围里伤害你这个黎民百姓。

  话说的难听点,权力合理侵害大宋百姓的利益,是那么不常见的事吗?

  自古以来,权力只对权力的来源负责。

  他们这些和尚闹将起来,那就更好的从他们手里搞钱了。

  上赶着送来的借口。

  周世宗灭佛之事,想必曾经的小沙弥,如今的得道高僧都经历过的。

  宋煊说完之后也没反问张耆。

  因为他觉得辩论没什么意思。

  “确实如此。”

  张耆瞧着这帮禁军去借钱,寺庙也不敢不借:

  “你就不怕他们报复你?”

  “报复我?”

  宋煊再次极为差异的看了张耆一眼:

  “他们逼的百姓家破人亡了都不怕被报复,我不过是让他们吐出一点血来,他们就受不了了?”

  “他们的佛不是说谁伤害你,不要报复,天道好轮回吗?”

  “我不过是按照官家的意思,践行他们佛家的理论来做事,他们应该支持的。”

  张耆:???

  夏竦也是目瞪口呆,他着实没想到宋煊连佛家的理论都懂一点。

  而且听起来,这话是真的有道理啊!

  晏殊努力绷起,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不光说的有理有据,还直接把皇帝拉出来当挡箭牌。

  像宋煊这样的官员,在大宋实在是太少了。

  他想要针对你,就是要逼着你先跳反,跳到“刁民”那个位置上去,然后利用大宋律法对你重拳出击。

  幸亏如今大宋还没有走到末期,百姓造反的事极少。

  晏殊也并不觉得那些个和尚,会有胆量干谋反的事。

  周世宗灭佛的例子,还有老和尚残存于世,是知道的。

  晏殊觉得就算是宋煊想当晁错,如今大宋都没有什么势力,能逼迫官家承认清君侧这种活。

  曹利用连连颔首:

  “不错,我女婿那是为了官家奔走,如何能是自己的私事呢?”

  “当年在南京的时候,他们这帮学子经常去寺庙蹭饭过夜,晏同叔也是知道的,我女婿绝不是故意针对佛家。”

  “那个叫什么灵台寺的因为应天书院学子高中榜单许多,还经常宣讲我女婿他们都去那里,吸引人去上香,可是比孔庙香火都旺盛呢。”

  晏殊其实是在宋煊中榜前回来的,对于那边的事也没什么关注。

  多是接替他工作的李迪写信,请教一些事,顺便描述了一下南京城的现象。

  “倒是如此。”

  晏殊附和了一句,随即又指着外面道:“就是不清楚消息传开后,能有多少人借来钱。”

  宋煊也没言语,这钱一旦开了头,什么时候结束就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想那么多干嘛,就等着出结果吧。”

  宋煊负手而立:“就算这帮禁军胡乱花钱,那也算是变相的催动了东京城都经济繁荣,总比寺庙把钱都窖藏起来强上许多倍。”

  几个相顾无言,晏殊是懂一点宋煊话里的意思的。

  但是夏竦却有些不明白,宋煊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难道不是钱变的不值钱了吗?

  枢密院与中书省是在皇城内,一左一右,可以相互瞭望的。

  这也是互相制衡的一种手段。

  吕夷简先是被这帮禁军喜笑颜开的吵闹声所吸引,再加上有人赶着驴车来送钱。

  因为不是有人都要金子,银子、铜钱全都有。

  像交子这玩意,依旧在四川内流通,并没有在东京城被应用。

  “他们到底是做什么呢?”

  吕夷简派人去打探一二,过了许久,吏员才回来。

  他们在交钱。

  “啊?”

  纵然是吕夷简十分沉稳,可是也有些发蒙。

  “禁军给枢密院交钱这事,是谁组织的?”

  吕夷简甚至都有些站不稳了。

  张耆与曹利用二人怎么如此胆大包天,连晏殊、夏竦两个文官都不知道要拦一拦,或者上报来吗?

  “发什么钱?”

  “他们嘴硬的很,小人打探了许久,都没有人与我说,反倒把我赶出来了。”

  “王相公。”

  吕夷简当即喊了一句:

  “出事了,你随我来。”

  王曾从政务当中抬起头来:“什么事?”

  “枢密院的人在胡搞。”

  吕夷简算是看出来了,虽然不会出现造反的事,但是军队出现其余别的事,那也是遭不住的。

  王曾确实一点也不以为然,他自是觉得张耆与曹利用二人没胆子造反。

  只要不是造反,他们枢密院做事就做事呗。

  反正二府是相对的,都是对官家负责,中书省也没资格管辖枢密院。

  这就避免了有人专权的行为。

  “胡搞又能怎么了?”

  王曾站在门口,远远瞧着对面犹如市井一般吵闹,但隐喻能感觉的出来这帮禁军很高兴,一点都不像是要参加操作的模样。

  更何况他相信晏殊是聪明人,出了事一定会先汇报的。

  那夏竦也不是个庸才,如何能止不住张耆与曹利用二人。

  此二人就是躺在功劳簿上过活罢了,早就没有什么进取的雄心壮志了。

  “王相公,此事我们若是不了解一二,一旦出现什么过大的差错,最终还是要落在我们头上,去给他们擦屁股。”

  吕夷简是想要掌握“一切”。

  尽管他隐藏的很好,可王曾又如何能不知晓他的意图。

  “行行行,左右没有大事,就去串个门。”

  王曾带头走了出去,直接奔着对面的枢密院去了。

  吕夷简紧随其后,他其实就是想要让王曾出面。

  如此才能让张耆他们说点真话。

  曹利用在呢,凭借陈氏兄弟的敌对关系,吕夷简心中下意识的觉得他会欺骗自己。

  进了院子当中,王曾确实看到人闹哄哄的。

  许多人都在登记,然后拿钱,要么喜笑颜开的直接走人,要么就围着一个摊子。

  王曾带着吕夷简进门,看见他们在喝茶。

  吕夷简一瞧宋煊在这,心中登时明悟。

  不用想,外面那么热闹,定然是出自宋煊的主意。

  “王相公怎么来了?”

  张耆脸上带着笑,众人相互见礼。

  王曾笑着说是吕相公瞧着枢密院吵吵闹闹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故而前来瞧瞧热闹。

  王曾丝毫没有给吕夷简遮掩的意思,直接就实话实说。

  一听是吕夷简想要瞧,张耆脸上依旧带着笑:

  “不过是日常调动罢了,不牢吕相公多操心。”

  谁都知道陈氏兄弟是吕夷简的马仔。

  结果他这个领头都控制不住自己的马仔,以至于有了许多摩擦。

  那吕夷简的政治地位自然是要下降的。

  宋煊坐在一旁,并没有多说什么。

  吕夷简坐在对面,审视了宋煊一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二人坐下之后,都没有人接茬。

  这种事,就算是他能打听出来,可也不能轻易往外说。

  王曾虽然好奇,但是他也不会开口,反正更好奇的是吕夷简。

  几个人方才还交谈的挺有意思的,结果有“外人”来了之后,全都闭口不言。

  宋煊其实是不爱喝他们弄成的茶沫子的,但此时也端起来吹了吹。

  反正自己又不好奇,等到一会的账册搞完了,他也好带着誊抄的数据回去安慰一下年幼的赵祯。

  咱们现在正在从大相国寺等寺庙头上放血呢,问问他满不满意。

  众人都十分默契的沉默,吕夷简也不想白来一趟,什么都问不出来,反倒是更加没有面子了。

  “张侍中,外面我看交钱分钱,到底是在做什么?”

  听着吕夷简的询问,张耆放下手中的茶杯:“嗨。”

  “这事,怎么说呢。”

  “还能怎么说,现在往外说那能行吗?”

  曹利用接过话茬,瞥了吕夷简一眼:“吕相公是来审问我枢密院的吗?”

  “倒是不敢。”

  吕夷简也明白曹利用心中护犊子对自己有怨气,不过他以前也不把曹利用放在眼里,此时对他的阴阳怪气更是不以为意。

  “只是枢密院聚集如此多的士卒,官家又不在皇宫内,难免不会让人误会。”

  “吕相公这话倒是有失偏颇了。”

  副枢密使夏竦直接开口,如此往人头上扣帽子的恶习,他可不惯着。

  毕竟如今他也在枢密院工作,一旦出了问题,自己这个副枢密使还能逃脱干净吗?

  就算是喜欢明哲保身的晏殊也是侧目而视。

  不明白吕夷简为什么一句话就要得罪在场的所有人。

  宋煊嘴里的茶沫子都没咽下去,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他强忍着笑意:“几位相公,我突然想起县衙还有重要的事需要去处理,你们先聊着。”

  然后径直离开,把现场留给大佬们相互掐架去。

  毕竟有自己这个“晚辈”,怕是让他们施展不开。

  宋煊出来之后,叮嘱了一下郑文焕,让他眼睛机灵点。

  这是与枢密院的吏员头一次合作,不光要盯着他们做账,更要盯着他们是否手脚干净。

  免得出现不该出现的事,节外生枝。

  郑文焕连忙拍着胸脯表示自己一定盯紧喽。

  只要背篓满了,他就亲自盯着抬到库房里去。

  此时王珪正在与王保闲聊,见宋煊走过来,他脸上带着笑:“十二哥,许久未见了。”

  “哈哈哈。”

  宋煊直接开口道:“走,县衙里炖了羊杂汤,回去喝汤。”

  “好。”

  王珪喊了一下狄青,以及新结交的朋友夏随。

  夏随是夏守赟的儿子,早就跟在赵祯身边当亲卫的。

  夏守赟在曹利用府中吃过烤羊肉串后,回去与儿子说过宋煊的事。

  夏随虽然是武将世家,但是他好儒学,就是喜欢与士大夫交友。

  今日见到宋煊,极为欣喜,连忙跟上。

  几个人瞧着宋煊骑马,又跟在后面,一路回了开封县衙。

  此时的赵祯还在睡觉。

  宋煊带着几个人到了偏厅凉快凉快。

  “十二哥,我借了一千贯。”

  王珪率先伸出手指:“可惜这点钱对于大相国寺来说并不算什么。”

  “不错,你开了个好头啊。”

  宋煊给几个人倒了凉茶:

  “若是人人都至少借一千贯,蚂蚁咬大象,大相国寺也遭不住的。”

  宋煊是看过枢密院的一些资料的,目前东京城内精锐禁军有十万左右,其中两万负责皇城的守卫。

  其余则分散在东京城周遭要隘,更不用说还有大量的厢军。

  大相国寺往外借钱是借不起的。

  兴许到后面都不够分的。

  不过宋煊也是看了一点统计的账目,像王珪他们这样上去就借一千贯的始终是少数。

  毕竟大相国寺是皇家寺庙,借了高利贷不还,这件事可不一定能够成功。

  并不是所有禁军都有这个胆魄。

  有了宋煊的鼓舞,狄青则是腼腆的伸出两根手指:“十二哥,我要了两千贯。”

  “够意思。”

  宋煊笑了笑,狄青得了夸奖,脸上也带着笑。

  夏随主动开口:

  “我有个小问题,宋状元,你谋划此事,缘由是为何?”

  “大相国寺等对外放高利贷,搞的许多人家破人亡,我开封县销了籍贯的人不在少数,所以我想要遏制住此风。”

  宋煊放下手中的茶杯:“当然也是官家看不过眼了,此事也是官家支持的。”

  “原来如此。”

  夏随颇为欣喜的点点头。

  他爹与曹利用关系极好,若是自己也能与宋煊搭上关系,那双方的利益会持续更久。

  更不用说夏随本就钦佩像宋煊这样的读书人。

  可惜自己没有那个读书天分,要不然自己也要考进士的。

  如今读书人地位极高,对外又没有战事,他们这些武将家庭出身的,不少都是在谋求走上科举这条路。

  只是至今成功的人很少罢了。

  但是与进士结亲,人家进士也不一定像宋煊这么上道。

  “我看大相国寺的钱足够用。”夏随哼了两声:

  “他们这帮秃驴本该礼佛清修,却陷入这种凡尘俗事当中,我看就要效仿周世宗灭佛。”

  激进了。

  但是宋煊也比较欣赏夏随,相比于他爹,夏随更是口无遮拦。

  老曹说过夏守赟胆小无识,又没有军事谋略,连手下士卒都不信服他。

  但胜在是一个好人,又是六岁跟着先帝。

  再加上他父亲死于战事,缺少将门教导。

  他大哥夏守恩也是一直都在外忙碌,还是先帝的乳母派人照拂他的,能养出什么世俗当中那种出息的孩子?

  健康长大就已经极好了。

  王珪也是了解过借贷的一些事,能够费尽力气还清的便已经是人中龙凤了。

  大部分人都没有这种本事。

  所以他对夏随的话也是认同的。

  但狄青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周世宗灭佛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在家乡没什么机会读书,更不用说读史了。

  可以说现在狄青是个文盲,丝毫没有贬低他的意思。

  “这种话不要在外面说,免得吓到那些秃驴。”

  “哈哈哈。”

  几个人笑起来了,但是狄青能成长为名将,好学是必不可免的。

  他询问到底什么是周世宗灭佛啊?

  其余人愣了一下,就好比本应该是大家都知道的常识,但偏偏有人不知道。

  猛的认真求教,让其余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我给你解释一下三武一宗灭佛的事。”

  宋煊详细给狄青解释了一遍。

  狄青是听的津津有味,相比于讲故事,宋煊还尽量科普了一下这些帝王的动机。

  这就触及到王珪以及夏随的知识盲区了。

  他们两个也是听的极为认真。

  待到宋煊讲完之后,狄青当即开口道:

  “我明白了,其实都是因为这些寺庙聚拢了大批财富,又私自藏匿武器,威胁到了官家的安全。”

  “不错。”

  像是这种悟性以及总结归纳的能力,是其余两人所不能比拟的。

  狄青是打不过王珪的,但是王珪就没有狄青脑子灵活。

  这还是王珪跟在宋煊身边学习了一段时间,才没有被落下。

  要是他没碰到宋煊加入禁军,绝对不会像今日这般处理袍泽关系,更为游刃有余,甚至比狄青还能表现出“当大哥”的气质。

  “佛教寺院大规模占据土地、财富、影响朝廷税收,宗教势力又威胁皇权,再加上儒释道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才会如此。”

  听着宋煊的总结,三人连连点头。

  “十二哥。”

  赵祯已经睡醒了,走到偏厅喊了一声。

  待到狄青等人瞧见官家出现在这里,连忙站起身来行礼。

  夏随更是有些尴尬,他没想到自己翘班偷着来见“偶像”,结果被官家现场抓包了。

  这该怎么解释?

  狄青不清楚官家为什么来,但是王珪心中有些猜测。

  官家一大早就出门,不在玉清宫待着,不是去皇宫就是来十二哥这里。

  赵祯直接把手放在嘴边,示意他们噤声。

  “六哥儿,醒了。”

  宋煊招呼赵祯坐过来。

  赵祯感觉自己的精神好多了,坐在一旁,夏随连忙给赵祯倒凉茶。

  有官家在,他们三个人都不敢坐着了。

  “坐下来。”赵祯瞧着他们三个人:

  “别露馅了,否则朕来不了十二哥这里了。”

  王珪、狄青连忙坐下来。

  虽然夏随早就给赵祯当亲卫,可是也没做过此等逾矩的行为,于是惴惴不安的半个屁股沾着椅子。

  “十二哥,事情办的怎么样?”

  宋煊指了指他们三个:

  “官家可以询问他们三人,毕竟他们都是借贷完了,准备跟着我中午一起喝羊杂汤的。”

  赵祯立即十分期待的看着自己的亲卫。

  王珪大大方方的稳定输出,说着自己的见闻。

  等他说完之后,狄青也补充了一下。

  倒是夏随只能说俺也一样,结束话题。

  光是听到这里的时候,赵祯就已经眉开眼笑了。

  他对于禁军的数量一个估算,也能算出来能从几个寺庙当中借出多少钱来。

  若是都不还了。

  就当是赏给禁军的冰敬。

  “十二哥,若是大相国寺等僧人不往外借,该如何?”

  “不往外借,皇城司就去抓人,勾结辽国密探、无忧洞、没命社,总有一个罪名适合他们。”

  “抓住他们之后,让他们帮我开封百姓疏通沟渠,也算是实际做善事,比拜泥菩萨强。”

  “况且一个个吃的膘肥体壮的,也该减减肥了,才能有清修的模样。”

  宋煊浑不在意的模样:“就怕他们死撑到底。”

  赵祯噗嗤笑出声来,他总算是明白了那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说辞。

  十二哥在想些歪招的时候,总是能够那么大出其不意。

  “好好好。”

  赵祯脸上带着笑意,随即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我真的肚子饿了,羊杂汤什么时候能熟啊?”

  “焦明。”

  宋煊喊了一声。

  东京城有什么事情发生,很难会瞒住。

  尤其是禁军大规模借贷一事,更是让人议论纷纷。

  毕竟官家要选亲卫,跟他们这帮大头兵借钱有什么用?

  难不成他们贿赂官家,谁给的钱多,谁能当官家的亲卫?

  像这种离谱的猜测,从来不会少。

  东京城各色人物都有,但是幻想皇帝有个金锄头的群体大有人在。

  这件事着实是稀奇。

  连带着潜藏在东京城的各国密探都有些不理解,赵宋皇帝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干。

  辽国的密探是知道大辽国内的佛家是极为繁盛的。

  从景宗到如今的皇帝,对于佛教的支持,使其在辽国进入了鼎盛时期。

  待到辽圣宗继位,更是大力发展佛教,随即不可避免的走上了末法时代。

  同时辽国在与周边部族互动的过程当中,通过宗教来影响他们。

  著名的寺庙辽国也没少建造。

  诸如天津蓟州区的独乐寺,始建于辽统和二年(984年),梁思成曾评价其“上承唐代遗风,下启宋式营造”。

  辽国密探虽然不理解,但是也能明白,兴许能够通过这件事给大宋找点事情去做。

  若是宋国的僧人都心向辽国,这未免不是一件天大的功劳啊。

  不光是正统国家的争夺,正统佛教,辽国也愿意争夺。

  因为大辽宣称自己继承的是唐朝正统。

  他们以前是沐浴在天可汗的光辉下,但是老大哥倒了,他们这帮作为小弟混出头崛起了,契丹建国的时候,大宋连个影子都没有呢。

  大辽前几代皇帝还没有那么自信,对于中国文化是有些自卑的,认为自己是蕃人,不配坐在中国的正位上。

  但随着国力增强,他们自称炎黄子孙,将尧舜视为祖先,并且在墓志铭以及国书当中明确使用中国称谓,强化文化认同。

  自从澶渊之盟签订后,契丹对于自己是正统这件事就越发的认同。

  因为在国书上,虽然宋朝写了契丹,但是还写上了南北朝,这就说明宋和辽是平等的两个国家,并不是中国与狄夷的关系。

  当时王曾职位不高,看出来不妥,给真宗皇帝上疏,请求他抹去南北朝,因为这三个字就表明了咱们跟他们平起平坐,太给他们脸了。

  但是为时已晚,国书都到了契丹人手中,属于木已成舟,无法改变了。

  可在日常外交上,宋朝依旧把辽国是这的座位安排在后面,宋朝使者去辽国,要坐在朝堂上最靠前的位置。

  只能在这上面争一争了。

  西夏李明德派来的细作,对此也表示不解。

  因为西夏与佛家之间的联系,也是十分的紧密。

  为此,西夏还派人来宋朝求赐佛经,然后建造佛塔来供奉,主要也是通过宗教来巩固自身的统治。

  但是宋朝并不需要佛家来维持统治,儒家对于佛家也是极为防范的。

  更不用说真宗皇帝对于道教更多的信任,这份超规格待遇并没有因为刘娥礼佛就转变过来。

  赵祯他们高兴的在这里喝着羊杂汤泡馍。

  但是大相国寺的事情,连带着方丈都被惊动了。

  几个僧人坐在一间房里商议。

  “方丈,我派人去打听过了,不仅是咱们这里,连带着其余三院皆是有大批禁军前去借贷,他们是受到枢密院的驱使。”

  “枢密院?”

  方丈胡须花白,他手里念着佛珠,细细思索。

  “方丈,我们不能在往外借贷了,若是他们都不还钱,怕是多年财富便会亏空。”

  “是啊。”

  “他们集体来借,到时候一个人都不还,无忧洞、没命社都不敢去招惹他们。”

  “此事既然是枢密院所做,那我等还是要去面见大娘娘,请求她下令制止。”

  方丈手里的佛珠依旧没有停止转动:

  “皇城司抄没账簿之事,你们竟然一点想与我说的意思都没有?”

  虽然方丈平日里对高利贷这件事并不放在心上,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寺院里的事情。

  尤其是皇城司搞出来的动静也不小。

  人家能够一击就找到账簿所在,那就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突然袭击。

  “皇城司说我大相国寺与辽国密探勾结,此事乃是诬陷,故而没有同方丈细说,等他们还我大相国寺一个清白。”

  “清白?”

  方丈白眉下的眼睛睁开,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人:

  “老衲虽然老了,但是耳不聋眼不花,有没有做过,你们心中清楚。”

  “辽国佛教昌盛,他们托人送来书信友好沟通,并无其余事情。”

  “是啊,我等僧人如何能泄密?”

  “方丈,如今纠结此事已然没有意义,不如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因为许多禁军来借贷,不知道怎么回事,有好几家来长生库吃利息的人,都把钱给提走了。”

  “如此消息传开,怕是借贷的人越来越多,取走长生库里的钱也越来越多。”

  方丈对于这些僧人的抱怨毫不在意:

  “取走就取走,借贷就借贷,你们不要阻拦,若是阻拦,后果会更加严重。”

  “方丈,城内禁军超过十万人,若是人人来借贷,我大相国寺哪里有那么多钱财可以借出去?”

  “那便把铜像融了,卖给官府,换取铜钱。”

  方丈极为果断的开口道:

  “账簿都落入了皇城司的手中,你们觉得此事还是两个枢密使决定的吗?”

  他们没有经历过周世宗灭佛,但是方丈年纪大了,当然经历过。

  这种还算是温和的呢。

  若是来个不温和的,大相国寺能存在。

  但是这些僧人能不能存在,那就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了。

  “难不成是大娘娘?”

  几个僧人面面相觑,因为没有人觉得是当今的官家赵祯。

  他能有什么权力啊?

  官家如今连禁军都掌控不了,全都以他年幼,由法统上的母亲名义所掌握。

  若是大娘娘,就没有人敢去顶着去请求。

  这也是他们请方丈出山的意图。

  “可是长此以往,我寺中钱财便会全都没有了。”

  方丈的长眉连动都没有动,依旧是那个主意:

  “把佛像卖给官府换钱。”

  “方丈,不可啊。”

  “是啊,如何能把佛像卖给官府?”

  方丈手中的佛珠依旧缓慢而有力的转动:

  “若是想要度过此劫,必须要这般做,否则大相国寺便再也没有明天了。”

  “得罪了皇家,你们还想抱着这只下金蛋的鸡,痴心妄想罢了。”

  方丈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什么也管不了。

  大相国寺随着他把住持的位置交出去,便已经走向了赚钱的道路上去。

  许多僧人都乐此不疲的炫耀着自己挣了多少钱。

  现在和该有此劫难!

  方丈很淡定,但是其余人不淡定。

  他们好不容易搞来的钱财,就想着钱生钱呢,如何能够被那些贼配军轻易搞了去?

  就算佛家说割肉喂鹰,但真正割肉的时候,哪个和尚能愿意割自己的肉啊?

  待到几个人出了方丈的清修之所,依旧聚集在一起:

  “既然其余三家都有如此遭遇,不如我们一起商议一二,兴许能想出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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