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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忠诚

  哪个上司会给你单独加钱,又要给你说亲,还说以后的好日子在后头这种话?

  齐乐成长这么大,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

  他也不是没听过瓦子里演“爽文”。

  那些靠这个为生的说书人,编都不敢这么编的。

  让人笑话。

  你这是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更何况宋煊可是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读书人当中的佼佼者,在大宋这个环境下地位是很高的。

  大宋从太祖就是推崇以文治国,重文抑武的基本国策。

  齐乐成不过是一个临时工衙役,还是宋煊来了给他转正的。

  就算宋朝有些时候商人都屋檐都敢压皇家一头,可这也是赵宋官家不与你计较。

  别忘了,如今是阶级分明的朝代。

  宋煊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他用得着收买你一个小小的衙役吗?

  寻常人想想都不可能。

  你对他能有多少价值可言?

  故而像宋煊这样极为平易近人的官员,放眼整个大宋,都找不出来第二个。

  就算是大宋标杆君子范仲淹,也做不到宋煊这种程度。

  无论如何,他都是要维护士大夫阶层利益的。

  老范是没钱,但是他的钱都用在了“家族信托上”。

  范氏田庄运转了九百零三年,直到新中国成立几年后才被移交给政府。

  宋煊不觉得自己是在培养死士,齐乐成也不觉得自己是死士。

  但齐乐成死死攥着手中重达半两的金叶子,他就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宋煊若是有事,自己必然要冲锋在前。

  哪怕拼了命也在所不辞。

  要不然就是自己丧良心!

  就在宋煊出去撒尿的时候,屋子里的众人可是现了原形。

  一个个手里捏着金子,整个人都显得极为亢奋。

  周县丞把金锭放在自己脸上,感受着金子的重量:

  “实不相瞒,我本以为大官人查封了刘楼定然会引起极大的麻烦。”

  “是啊,放眼整个东京城,谁不畏惧刘家的权势?”

  “结果第二日,刘知州果然气势汹汹的来了,诸位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恼了他。”

  “可谁都没想到反倒是刘知州夹着尾巴逃走了。”

  “我其实觉得刘从德报复的心思很大,谁敢惹他啊?”

  “但是更绝的是今日他主动送来了欠款!”

  “是啊。”

  众人纷纷应和着笑出声来,谁能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的。

  班峰先前面对刘从德也是心中颇有惧意,但是今日听说了危彬的事,他现在面对刘从德勇敢得可怕。

  甚至期待着刘从德明天还能再来!

  周德绒一脸感慨的说:

  “早知道被打一顿,大官人还能帮我要钱,今日我就不那么小心翼翼的伺候他了,一百贯,老子干十年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哈哈哈。”

  众人哄笑一团,谁不知道周县丞是有搞钱的法子啊。

  只不过他都是自己独吞,哪像宋大官人这般,钱一到手就分钱。

  宋煊甩着手走了进来,周县丞立即站起身来,脸上的金锭砸的他脚疼。

  但是无人在意。

  方才宋煊给了这些头头脑脑金叶子,可是唯独没有给县丞、主簿分。

  众人把金锭全都放了进去,钱甘三仔细数了三遍,确认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大官人,金锭数额对着呢。”

  宋煊接过郑文焕记载的账簿,仔细瞧了瞧:

  “黄河工程的事呢,大家也应该有所耳闻。”

  “今年一旦下起大雨来,东京城必被淹,或许大家觉得习惯了,但是本官不习惯。”

  “每次大雨水淹过后,都会出现瘟疫,染病死的百姓,你们比我见得多了。”

  “所以这笔钱,本官打算花出去,至于后面那些商铺欠的欠款送来或者不亲自送来,就看他们有没有胆子抵抗到底了。”

  周县丞扶着桌子,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大官人,这钱都花出去?”

  “当然花出去。”

  宋煊坐在主位上:

  “不花出去,难道等着某些人把这些钱贪进自己的口袋里去?”

  “下官不敢。”

  周县丞连忙坐下去,他明白宋煊话里的意思。

  “大官人,只是依靠着一县之力,怕是无法修缮东京城的沟渠以及各种阻塞的地下管道,无忧洞的人也不会让官府进入内部的。”

  “是啊,大官人,万一三司使来要钱,那可怎么办?”

  “他们想要钱?”

  宋煊哼笑了一声:

  “老子还想跟他们要钱修渠呢。”

  “黄河工程出了那么大的问题,一个个都该被追责。”

  宋煊指了指于高笑道:

  “不过老于倒是提醒我了,在消息传开之前,我要先给朝廷上一封奏折,免得他们先伸手讨要。”

  于高腼腆的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宋煊环顾一周:

  “这钱就算是花出去,也少不了你们手底下弟兄们的好处。”

  听到这话,众人的眼神立马亮了起来。

  “还是大官人想着我们。”班峰直接开始拍马屁:

  “兄弟们在县衙干的也不是一年半载了,从没有遇到过大官人这样的上官”

  “是啊。”

  “当真是我等的福气。”

  宋煊伸手示意众人住嘴:

  “我还有一个要求你们听好了,今天这金叶子不是单独发给你们的。”

  “怎么分配本官也懒得去管这种细枝末节的事,但若是谁都私吞,或者只给自己的心腹。”

  宋煊的食指敲了敲桌子:“你们怎么吞进去的,老子就让你们加倍吐出来。”

  “下官不敢。”

  班峰连忙第一表态。

  因为他是自己得了“损耗”,也就是跑腿费的一片金叶子。

  其余人大家都是平分。

  光是这一点。

  就让班峰觉得自己是宋煊的心腹。

  那作为知县的心腹,指定不能在这件事上给他丢脸。

  更何况以后还有更多能“发钱”的时候。

  绝不能干丢了西瓜捡芝麻。

  “行了,那就没什么事,今夜就班县尉带着兄弟们辛苦守卫黄金。”

  “回头陈大使那里也要派人来。”

  “是。”班峰与张琛同时应声:“下官定然护住黄金。”

  班峰瞥了张琛一眼:“大官人,就算我死了,黄金也丢不了。”

  宋煊点点头,随即又询问:

  “安主事,县衙内所有人,连带着那些临时弓手的家庭可都调查清楚了?”

  “回大官人,还没有全都落实。”

  “嗯,尽快落实,我去找了孙大儒,他答应让他的长孙来咱们县衙执教,想必应该是够格的。”

  宋煊的话音刚落,礼房主事安俊立马就激动的站起身来:

  “哎呀,竟然是孙大儒的长孙亲至,那可真是我等子嗣天大的福气啊!”

  “是啊,是啊。”

  “我都不敢想是大儒的亲孙子来教学!”

  几个人登时脸上带着喜色,大官人当真是对他们这群人够意思!

  大儒孙奭的名声,在东京城很是响亮。

  他的长孙一直都被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将来也是要考取功名的。

  如今来县衙教学,谁不可以?

  更不用说宋大官人若是来了兴致,还能指点他们子嗣一二,光是这件事说出去,就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于高也没想到宋煊今日去了,就能把事情给办了。

  如此复杂的事情,可当真不是谁都能办得到的。

  换个寻常人去请大儒孙奭,人家会答应吗?

  全都是靠着宋煊的面子。

  毕竟想要进行政治投资的,又不止李君佑一个人。

  只不过目前他们没有与宋煊得到联系的机会!

  于高相信开封县衙的这帮吏员,从今日起,只要说自己是开封县衙的人,就得被人高看一眼。

  甚至大家避之不及的吏员一职,都得有人跑关系,想要把人给塞进来。

  只不过如今就看谁有本事了。

  这帮人兴奋过后,随即周县丞面上带着不好意思:

  “大官人,我儿子如今快要三十岁了,他考科举一直并无寸进,能否来私塾就读啊?”

  “私塾也都是教授幼童为主,不是很合适。”

  宋煊瞥了周县丞一眼:“你先把你儿子的文章拿过来给我看看。”

  周县丞听着宋煊前半句还是略显失望,因为他儿子当真是不争气。

  但是后半句,直接让周县丞忘记了脚痛,一下子就蹦起来了。

  放眼整个东京城,目前都没有得到过宋状元的指点呢。

  有了宋煊这话,郑文焕也连忙请求道:

  “大官人,其实我也有个不争气的侄子,岁数大了一些。”

  “哈哈哈,你们呀。”

  宋煊摆摆手:

  “本官今日高兴,明日就帮你们看看,文章一并拿来吧。”

  “多谢大官人。”

  “多谢大官人。”

  郑文焕这些当官的,都是有能力培养家族子嗣读书的。

  至于其余吏员,不是没那个眼界,实则是奈何财力不足。

  县尉班峰也是叹了口气,自家那傻小子舞刀弄枪的,就不是个读书的料子。

  “散了吧。”

  “是。”

  除了班峰之外,其余人都走了。

  宋煊又与班峰交代了几句,以及适当的新挖一个地窖,用来存储银钱。

  回头让工房的人设计一二图纸。

  待到宋煊走后,班峰重新打开那箱金子,仔细的摩挲了起来。

  实在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宋煊弹劾刘从德的奏疏没有送上去。

  但是吕夷简却是知道了,他儿子吕公绰说了他的算计,又派人去打听。

  结果打听出来这么一件让吕公绰都措手不及的事情来。

  “爹,你说是不是那宋十二与刘从德之间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吕公绰本意是挑起他们之间的对立的。

  谁承想会是两家握手言和,你好我好的场面。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才主动告知吕夷简的。

  其实吕夷简也没想明白,他摸着胡须思索了一二:

  “此事,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无论是以刘从德那跋扈的性子,还是以宋十二那绝不吃亏的性子,他们两个碰撞在一起,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的,狗脑子打出猪脑子都是正常的。”

  “偏偏谁都没有动手,而且刘从德主动送钱,宋煊不在县衙,不仅没有大闹一场,反倒是老老实实的在那里等,就更不正常了。”

  “爹,我觉得最不正常的是刘从德那个抠逼性子的人,竟然送完钱后从笑呵呵的从县衙出来,回头又差人去送钱了。”

  “这,没道理的!”

  吕公绰倒是想要派人跟县衙里的人打探,但是这帮人都跟把嘴缝上了一样。

  钱照收。

  但是他们说的真相却是扑朔迷离。

  一个赛一个的不靠谱。

  又是摔桌子版本,又是把酒言欢版本。

  还有一会摔桌子,一会把酒言欢,就差要当场结拜了。

  吕夷简听着儿子的絮叨,随即眼睛微眯:

  “真真假假的消息,看样子宋十二当真是有本事,短时间就把开封县衙经营的铁通一块,旁人花了钱,都不一定能打探出真消息来。”

  “是啊,爹,宋十二他当真是好手段!”

  吕公绰也是升起那么一丝钦佩的意思。

  他不仅能够搞定这帮油滑的吏员,还能让他们为自己奔走做事,连樊楼都敢去贴布告。

  宋煊给这帮吏员这么大的胆子吗?

  更重要的是吕公绰上一个官职就是陈留县知县,他可是了解手底下这批人是何等的油滑。

  幸亏自己有当宰相的爹撑腰,他们不敢过于阳奉阴违的。

  但是一个个也都是有着自己的小九九,拉帮结派,吕公绰根本就控制不住。

  所以当宋煊做出这一桩桩,一件件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事后,吕公绰心中也不得不承认,人家能连中三元,当真是有脑子的。

  别说自己有一个家父是宰相可以撑腰,就是寻常进士去了外地当县令,想要彻底掌控几个人为他所奔走,所需要的精力和时间也是极多的。

  上一任开封县知县什么样,他又不是不知道。

  “年纪轻轻,当真是有好手段啊。”吕夷简摸了下胡须:

  “为父没有成功把他招为女婿始终是一件憾事。”

  吕公绰也不搭茬。

  谁让自家亲妹妹让他瞧出了患病。

  就这,还要提前谢谢宋煊。

  否则一直拖延下去,兴许就没有治愈的可能性了。

  “我可不觉得宋煊的审美正常。”

  吕公绰又吐槽了一句,毕竟宋煊的审美当真是不符合大宋士大夫的传统审美。

  “行了。”

  吕夷简让儿子别说这种话,这不就是变相承认曹利用的女儿比自己女儿漂亮吗?

  更何况宋煊他长得也不赖。

  吕夷简回归正题:“刘从德如此降低身段的原因只有一个。”

  “什么?”

  “那就是大娘娘想要把宋煊收为麾下!”

  “嗯?”

  吕公绰也是眼睛一眯,下意识的模仿父亲的动作。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得通刘从德为何会如此低三下气的去给宋煊送钱。”

  吕公绰佩服自己父亲的决断,也是点点头:

  “父亲说的对。”

  吕夷简瞥了儿子一眼:

  “明日巡视黄河的团队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又会惹起一摊风浪,陈留县的河堤,你当真是一无所知?”

  面对父亲对逼问,吕公绰扛不住威压,只能开口道:

  “我其实就是跟被抓进去的丁彦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黄河工程款我当真没有伸手,也没那个胆子。”

  吕夷简是何等的人精。

  黄河工程款没有伸手,不代表着其余事没有伸手。

  “我吕家与刘家不一样,我们靠的是世代进士,他们富贵都富贵不到三代。”

  吕夷简放下摸着胡须的手,望向自己的儿子:

  “你不要与刘家掺和的太深,目前而言,相同的事,刘从德能脱身的你可不一定能脱身。”

  “孩儿知道。”

  “你是荫补出身,将来能够做到翰林学士,为父就十分欣慰了。”

  吕夷简叹了口气:“今后有什么事莫要自作主张,不止是牵连你,吕家也会受到牵连的。”

  尽管吕家进士颇多,可是大宋宰相的位置就那么几个。

  凭什么轮得到你来干呢?

  而且吕夷简也认为,随着进士越来越多,将来能当上宰相的只能是进士,靠着荫补走到这条路的,极其不容易。

  除非那个人异常优秀!

  吕夷简可以肯定,宋煊的前途不可限量,所以他想不明白刘娥的操作。

  因为就算宋煊优秀,想要到达中央的位置上,刘娥还能不能临朝称制还是个疑问呢。

  吕夷简也听太后身边的人提过一嘴,说是宋煊很是惹太后高兴。

  但吕夷简更加确信,宋煊是个聪明人,他绝不会上了刘娥这条船。

  甚至还想要通过刘从德扩大刘娥这条船的漏洞,让这条船更早的沉下去。

  吕夷简望向屋子外的黑夜。

  当年真宗皇帝的意思就是把自己提到宰相那个位置,要与大娘娘相互制衡。

  可惜没来得及,我也没有按照真宗皇帝的意思去走。

  如今,难不成这个事情,会让宋煊做成吗?

  吕夷简又摇摇头,他此时也看不清楚前方的路了。

  东京城的情况,实在是太复杂了!

  就在吕夷简感慨的时候,突然听到仆人来报,说是陈府尹来访。

  吕夷简当即让人把陈尧佐请了进来。

  一进大厅,就可以闻见陈尧佐身上的气味,可是辛苦了,连带着肤色都黑了几分。

  “吕相。”

  陈尧佐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坐在椅子上:

  “经过检验,去年修筑的黄河工程惨不忍睹,有些地方已经用不着洪水冲就损坏了,情况很是严重。”

  吕夷简点点头:“当真是没想到会如此对付。”

  “验收之人是谁?”

  “程琳。”

  吕夷简眉头皱起,因为程琳也是他的人,还是被他好好培养,旁人都不清楚。

  “怎么会是他?”

  陈尧佐当即开口道:

  “去年三司使范雍出使契丹,朝廷命令程琳代理三司使的职务,就是那个时候趁着二人交接的空档签字的。”

  “我怀疑程琳兴许就不知道这些内幕,完全被坑了。”

  吕夷简目光阴沉,他一时间只能选择把与王曾的人范雍推出来顶罪。

  唯有如此,才能摆脱程琳身上的罪责。

  况且新官上任,本就是不熟悉,他还需要与程琳好好说一说。

  “希元,你先回去歇着,我自己去找程琳。”

  “好。”

  吕夷简送急匆匆而来的陈尧佐走,这便是结党的好处。

  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有什么事都相互通知,如此才能保住大批人的政治前途。

  吕夷简也让自己的随从弄牛车出来。

  反正东京城没有宵禁,欢快到天亮的时候,又不是没有。

  开封县衙的事,通过皇城司的人也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赵祯听了这个消息,同样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刘从德都搞出如此恶劣的事,他怎么会浪子回头去还上欠款。

  在赵祯的印象当中,他觉得刘从德定然会大闹开封县衙被十二哥暴打一顿结束。

  结果却乖乖的把钱送了上去,这让赵祯想不明白,十二哥他用了什么手段。

  自己很想学。

  赵祯站起来,又想了想招呼高遵甫。

  问问他有没有机会进入开封县衙任职。

  高遵甫啊一声,一时间有些发蒙。

  我堂堂将门虎子,又是皇城司的都头,竟然去当一个衙役,这不是丢脸吗?

  但是碍于官家的命令,他只能点头表示知道了,会去尝试的。

  赵祯瞧着高遵甫离开,他又叹了口气,短短几日,宋煊就把开封县衙经营的铁通一块。

  无论是谁都不会轻易往外透露消息,所以只能把人按插进去。

  若是想要发展县衙内的人为皇城司的人,赵祯认为风险太大。

  赵祯不希望宋煊知道自己,在背后“视女干”他,如此传出去,有损天子名声。

  刘娥同样收到了从县衙外围传回来的消息。

  若是开封府有皇太后以及皇帝的耳目是正常的。

  以前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开封县,他们也没心思往这种地方安插自己人。

  所以全都是靠着外围消息。

  刘娥听着林夫人的回报,摆摆手。

  既然刘从德已经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做了,能把宋煊安抚下来就成。

  要不然光是明日的弹劾,她都不知道会是何等的激烈。

  就算是张士逊带队,刘娥也是派了身边的宦官一同前去,免得那帮士大夫合起伙来诓骗自己。

  但事实的真相,比刘娥想的还要恶劣。

  刘从德如此胆大妄为,着实是让刘娥没想到的。

  她现在左右为难,明日还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范仲淹等人呢。

  除非今夜天降大雨,把河堤全部冲毁,这才算是毁灭证据。

  第二日。

  范仲淹等人皆是毫不留情面的指出了黄河工程出现大量豆腐渣工程,尤其是以次充好,还有征招的民夫数量也不够。

  干这种活,都吃上空饷,上哪说理去?

  饶是一向沉稳的刘娥,也禁不住发了脾气。

  但是发脾气归发脾气,还是没有下令惩治刘从德。

  反倒是追究验收之人。

  吕夷简当即就把程琳给主动推出来了,但是程琳一番辩解,黑锅就甩在了范雍头上。

  范雍是被寇准聘任的,一路升迁,出使契丹回来,被拜为右谏议大夫,权三司使。

  刘娥看他很是不顺眼,毕竟与寇准有关,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要给寇准伸冤了。

  于是刘娥直接斥责起范雍来。

  范雍这小脾气也是强硬,直接斥责先有刘从德以次充好,再有自己并未查收此事,程琳全权负责,他不去实地考察,就直接通过。

  足以见其渎职,等到自己从契丹回来,这件事早就落停,连档案都封存起来,自己根本就没机会看。

  如今双方各执一词,吵闹的厉害。

  相比于程琳得知消息早,更有准备,直接占据了上风。

  再加上刘娥拉偏架,要不是有王曾以及张士逊从中说一些公正的话,范雍都要直接被外放贬黜了。

  范仲淹却不管这个那个的,直言应该先抓捕刘从德才是最为主要的。

  如此情况才会越来越清朗。

  但是刘娥斥责范仲淹,现在说的是验收的事,跟建筑之人还没扯上关系,一件事一件事的来。

  反正连五十大板都不愿意打呢。

  范仲淹再次直言劝谏,却被无视。

  作为枢密使的曹利用站在一旁并没有搭茬,反正这种事无论如何都是有人背锅的。

  只要用不着自己背就成。

  张耆又是生病在家,兴许是早就得到了风声。

  副枢密使晏殊只觉得这群人有些吵闹,纵然出了如此大的事,只要大娘娘她想要偏心,刘从德这个人就动不了。

  副枢密使夏竦倒不是头一次经历了这种大阵仗,上次在大朝会也是亲眼目睹。

  若是宋煊在这里,兴许还会动手动脚的,那样更有意思。

  想到宋煊,夏竦再次瞧了一眼范仲淹。

  这个原应天书院院长范仲淹,倒是刚硬的很,可惜也是个愣头青。

  今后能有什么大出息吗?

  一个小小的官员,也敢与皇太后争长论短,追着她打,逼她表态,简直是找死的行径。

  夏竦知道,朝堂之中,是容不下这种想要限制皇权之人的。

  他迟早得被踢出去,再磨练几年,兴许能想清楚这京官该怎么做。

  朝廷的吵闹,让刘从德十分的郁闷。

  林夫人特意派人来交代刘从德,这几日就别来上朝了,免得被人集火。

  还有要搞定宋煊,免得他在火上浇油。

  待到传话之人走了,刘从德才强忍着心中怒气,直接把桌子给掀翻了。

  他痛骂着王曾等人,难道你们要我死不成?

  反正黄河水年年都上岸席卷东京城,即使花那么多钱去修筑河堤,有用吗?

  与其平白浪费了,不如被我拿回家。

  他们怎么就不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呢!

  刘从德想不明白,但是只能听着林夫人的话,去找宋煊让他不要再次火上浇油。

  尤其是我钱都花了。

  你宋煊出门打听打听去,都是人家送我钱,谁收过我的钱?

  开封县衙。

  八仙楼掌柜的率先带欠款前来。

  宋煊正在屋子里瞧着自己“子侄辈”的文章。

  尽管这两个子侄都比宋煊岁数还大呢。

  说实在的,当真是写的一言难尽。

  宋煊只能给批阅一二,又列出了几本书,希望他们能够增长一下阅读量,别动不动就张冠李戴。

  举例子都举不明白,怎么论证你的观点。

  就在宋煊挥笔的时候,八仙楼苏掌柜,听着齐乐成的“报号”,等待召唤。

  宋煊笔也没停下,只是说着让他进来。

  “宋大官人。”苏掌柜的连忙弓着身子先行礼。

  “坐。”

  宋煊头也没抬吩咐道:“王保,给苏掌柜的上茶。”

  “喏。”

  苏掌柜的连忙道谢,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斟酌的道:

  “好叫宋大官人知晓,这八仙楼并不是我的买卖,待到官府差人收缴欠税,我第一时间就汇报给了我家主人。”

  “主人经过深思熟虑,决定要配合宋大官人,必须要给宋大官人一个脸面,而且要当第一个来支持之人,绝不能拖后腿。”

  宋煊嗯了一声:

  “可惜你们这第一个被刘楼给抢走了,昨天刘知州亲自带人来送钱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

  “是啊,小人是听说了。”

  苏掌柜的擦了擦脸上的汗:

  “大官人勿要怪罪,实在是我家主人他不在东京城居住,一来一回的耽误了不少时间。”

  宋煊抬头瞥了苏掌柜的一眼:“你说这些话找补有用?”

  “小人绝不敢欺瞒宋大官人。”

  “实不相瞒,我家主人他喜欢求仙问道,所以住在山里,动不动就闭关,故而联系不是很及时。”

  “啊?”

  宋煊随即啧啧两声:“当真是有点意思,你家主人求仙问道,是需要炼丹吗?”

  “瞒不过宋大官人。”

  苏掌柜的叹了口气:

  “八仙楼的利润许多都被主人拿去购买炼丹所需要的天材地宝,所以这么一笔钱,小人是耗费了时间来凑的,就算采购的钱都得要去大相国寺借一点。”

  宋煊放下手中的笔:“你家主人炼丹的手艺如何?”

  “不知道。”苏掌柜的摇摇头:

  “主人从来不让人靠近他的炼丹炉,就算是炼制丹药的秘方,他也不会传授给外人。”

  宋煊点点头,从唐太宗到唐高宗都吃重金属的仙丹。

  皇帝尚且如此,下面的臣子得来赏赐,兴许会更加高兴。

  其实他们也不相信这种仙丹,但是被皇帝御赐仙丹代表了“受宠的恩情”。

  其余臣子想要品尝这种“绝世仙丹”都没有机会呢。

  就是不知道八仙楼背后的主人,修炼到哪一步境界了。

  筑基丹搞定了没有。

  “既然你方才说了连购买食材以及向官府购酒的钱都所剩无几,要跟大相国寺去借。”

  宋煊伸了伸懒腰:“何必那么麻烦,咱们两人也不是头一次见面,你不如从开封县衙往外借点钱花花。”

  “啊?”

  苏掌柜的显然没有料到宋煊会提出这种要求。

  “可是这明明是我的钱。”

  “别这么说。”宋煊摆摆手:

  “你把这些钱拉来就不是你的钱了,它本就是官府的钱。”

  “只不过你们一直都没有缴纳,我没有问你们要滞纳金,就是给大家一个十五天的准备机会。”

  “现在苏掌柜的是拿着我的钱,办你的事,当然是要付给利息的,合情合理。”

  苏掌柜的听着宋煊这幅言论,嘴角抽搐,但是最终还是表示认同。

  以前是东风压倒西风,大家都合起伙来不给官府缴纳足够的税款。

  如今是西风压倒东风,连刘家都乖乖的送来欠款,你们有什么可豪横的?

  真以为人人都有樊楼的背景啊?

  “不知道大官人想要几分利?”

  宋煊直接让苏掌柜的说一说大相国寺的利息是多少。

  “好叫大官人知晓,大相国寺的利息不一样,民间借贷预习不超过三分(年息36%)。”

  “大相国寺因有“敕赐度牒“(官方特许经营权),可上浮至4-5分利(年息48-60%)。”

  “若是质押借贷,长生库的月利是三到四分,只要看地契以及房契的价值。”

  “若是应急短贷,十日为期限,月利在八分。”

  宋煊点点头,这是合理的高利贷,真的挺赚钱的。

  “本官绝不是竭泽而渔之辈,本意也是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洪水,需要大量的金钱来支撑,免得到时候积水淹没开封县。”

  “所以即使是放贷,我也不会跟你多要,大相国寺是三到四,那我就一口价1.5的利。”

  听了宋煊的话,苏掌柜眼睛一亮,连忙站起身来躬身:

  “多谢大官人厚爱,多谢大官人厚爱。”

  “无妨,叫钱甘三来数钱以及立字据来。”

  宋煊喊了一声,钱甘三屁颠屁颠的过来数钱。

  他非常喜欢数钱,奈何家中财力不足,根本就没法满足他的癖好。

  以至于他的手串都是用几枚铜钱做的,已经用手油浸染的十分好看。

  待到契约完成后,苏掌柜的连忙过来道谢。

  宋煊却是递给他一张纸:“拿回去吧。”

  苏掌柜接过纸张一瞧,定然是一首诗。

  “秀眉华发貌安和,五福于今得最多。”

  “诸圣共忘心外境,八仙同入饮中歌。”

  他猛地抬头看向宋煊,声音有些惊喜的道:

  “大官人这是为我八仙楼写的一首诗?”

  “不错,咱们两人也算是有缘,看你的面子,又是耗尽流动资金前来还欠税,又是借贷的。”

  宋煊脸上挂着笑:“本官对于诚信经营的店铺,一直都是愿意大力扶持的,绝不能让这类的店铺倒闭。”

  “大官人说的对!”

  苏掌柜这次可是觉得自己来的真值。

  旁人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就这么水灵灵的摆在了自己面前。

  “小人多谢大官人的恩赐。”

  “好好做生意,按时纳税就算是对本官的支持了。”

  “小人一定,一定。”

  八仙楼掌柜的小心翼翼的捧着宋煊的纸张,连忙上了驴车,让人赶回去。

  他不仅要镶起来,还要找好工匠按照宋煊的笔迹刻一个摆在店里最显眼处。

  到时候生意定然滚滚而来。

  这可是宋煊来了东京城后,独一份的诗作。

  除了自己没有旁人见识过。

  这一趟可真是不白来。

  一旁的钱甘三却是满脸的讨好:

  “大官人,平白给八仙楼写一首诗,就算他们把所欠的税款都送给您,这首诗他们也买不起。”

  “哈哈哈。”宋煊随意的摆摆手:“并不是一首佳作,不必介怀。”

  “那不一样,大官人乃是大宋立国以来最年轻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若是给我写一首,那我必定要当传家宝供起来。”

  钱甘三愤愤不平的道:

  “他们可是捡了大便宜,不光是利息低,还白得了一首诗,大官人给他们提个字,也够他们用的了。”

  宋煊打趣道:“有时间送你一首,让你当传家宝去。”

  钱甘三一听这话,当即就不顾形象的给宋煊跪下了:

  “小人多谢大官人赏赐。”

  “我可没说什么时候给你。”宋煊示意钱甘三起来:“看你表现。”

  “小人定会好好表现。”

  钱甘三兴高采烈的拿着账本出去了。

  至于钱借给苏掌柜的,并没有一文钱入库。

  大宋最奢华的马车停在了开封县衙门口。

  齐乐成本来被晒的蔫了吧唧的,一瞧刘家来人了。

  他连忙大叫一声:“兄弟们,刘知州来了。”

  刘从德刚刚掀开车帘,就感受到外面传递进来的热气。

  这种天气,他是不愿意出门的。

  但碍于大娘娘的命令,他跳下马车。

  紧接着一大帮衙役以及吏员全都团团围住,看着刘从德。

  刘从德大怒道:“你们都围过来做什么?”

  “让开,让开。”

  县尉班峰也赶来凑热闹,挤进人群当即嚷嚷道:

  “都别动手,千万别动手,让我先挨打,让本县尉先上。”

  但是没有人理会他,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

  谁会往后退,那就是对一百贯的不尊重!

  刘从德身边的壮汉,开始推人。

  壮汉推人没有人倒,都等着刘从德动手。

  刘从德面色很是难看。

  本来天气就热,如此多的人都围过来,呼出的热气以及臭气,让他更加难熬。

  “到底怎么回事?”

  刘从德怒不可遏的指着他们:

  “是不是宋~知县让你们来给我个下马威,他拿了我的钱就不认?”

  刘从德直接伸手推了一个人,就听到有人哎呦妈呀的直接往后倒。

  但是人人都撑着他,想要倒下也倒不了。

  衙役钟五六兴奋的大喊一声:“大官人,我被打了!”

  刘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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