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沟通未来,诸事虚妄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袁飞道失神开口:
“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世尊,不简单啊”
沙弥替他斟茶,同样在惊:
“一箭叫三十三城天地褪色,穿了总督的掌心,却只钉碎一块匾额.”
“听闻,是崔家的一个小子受了委屈,那小子便在崔家门楣前叩首三千次,请来了这般惊天动地的一箭。”
袁飞道却摇了摇头:
“此前,你可曾听闻过世尊?”
沙弥回忆了一下:
“儒教七十二卷书,道教一百零八册典籍,我佛门三百六十五部经,如此种种,皆无世尊之名。”
袁飞道点头,饮茶,断言道:
“这世尊,是要黄金行省布道了。”
沙弥一惊:
“那不该是悄然传道么?怎么会去闹出这么大动静,让世人皆知?”
他挠了挠光头,摸不着头脑,静候老人解惑。
老人放下茶杯,幽幽开口:
“能射落一城天地的箭矢,却只毁去一家之门楣,如此之后,任谁也拿捏不准世尊的深浅。”
“我且问你。”
他看向沙弥,拿平日里的事举例:
“如若有豪侠,仗一口神锋过市,借神锋斩大寇四十八,你怎么看?”
“好一个豪侠!”沙弥竖起一个大拇指。
袁飞道再问:
“那如果是街尾的那郑屠夫,仗此神锋,刨猪宰牛,杀鸡屠狗,你又怎么看?”
沙弥肃然起敬:
“深不可测。”
袁飞道叹声:
“是啊,深不可测,比江州的瘟癀之神,比天上的黄金总督,更深更凶,如今诸方做事,谁不要先想一想那世尊?”
“这一次,世尊可为了一个崔家子,射出惊天动地的一箭,那来日呢?”
“如果谁一个不小心,触怒了不知在哪的世尊,还会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么?”
沙弥恍然大悟:
“越神秘,越可怕,越拿捏不准的事物,越不敢去轻易触碰,生怕是一座威不可测的雷池。”
袁飞道点头:
“所以,旧时代的君主,向来很忌讳能被揣摩清楚自己的心思.就像如今,谁也不明白这位神秘世尊的心思。”
他起了身,掐灭了香炉中的袅袅青烟,叹道:
“黄金省的天要变了——联邦的天,已经变了。”
沙弥合十双掌,唱了声慈悲。
………………
深幽之地。
彼岸花丛摇曳着,像是大风。
可明明没有风。
张福生盘坐、掩映在花丛中,任由点点滴滴的彼岸光将自己笼罩、浸润,只是死死的盯着泥巴地。
许久。
大河拍岸。
泥地上缓慢的浮现出一个个字来。
【谁派你来的?】
张福生紧绷的身躯,忽的一松。
没有回答。
便是已然回答了。
他失神,真是灵竹啊.
不可思议之地,是了,还有什么地方比未来更不可思议?
一整座九幽,居然被放置在了未来——难怪说九幽不可触及!
过去尚且可以怀念,可未来?
只能畅享。
没有人可以触碰到下一秒的未来,因为总会有下一秒。
除非一切皆终之时。
沉默了片刻,张福生以指做笔。
【我叫张福生,此刻端坐在2142年,9月19日】
花丛摇曳的更加凶猛。
古圣做答——【胡扯】。
张福生沉吟片刻,没有去和那位古圣解释,也不需要解释。
他退出神境,找到魏灵竹,看着眼前这个懵懂的少女,只是交给了对方一张信纸。
“明日再拆开。”
他便再度折返回神境之中,留下少女独自一人,在风中茫然。
再度走至彼岸归宿之地。
张福生仔细回忆过往,记忆并没有发生偏差,历史也似乎并非随那一张信纸改变,
他站在泥地上,手指沾了沾河水,写下两个字。
【太清】
狂风大作,河流拍岸。
神境中似起一声雷鸣。
张福生静候。
许久。
泥巴地上,歪歪斜斜的浮现出两个字,泥土陷沉的很深邃,写字之人用了十分力气。
【师父?】
张福生心头最后一点疑虑,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明的情绪扩散至全身,尾椎骨都发麻!!
他怕大幅度的篡改,让神秘古圣不再处于黄泉河中,于是,给魏灵竹的信纸上,只说了一件事,两句话。
‘多年以后,彼岸花开’
‘你见太清时,便是我来了’
张福生写下字。
【是我,你在未来,我端坐于现在】
他无比肯定这一件事,因为八景宫中现在之门内,映照出来的就是此时此刻。
说明,此时此刻,便是【现在】。
但更大的疑惑旋而涌现在心头,未来是确定的吗?
肯定不是。
那又怎会有灵竹被放逐进九幽的未来?
九幽是恒定在未来,对于‘未来’的灵竹来说依旧是更未来,
还是说,只要进入未来,九幽就变成了存在于‘当下’?
张福生更偏向于后者。
他忽然心头一沉。
“如果我真的走到很远,走到了神灵层面甚至更高如何会去坐视灵竹被放逐进九幽?”
“不,不,不!”
张福生心头越发沉重,在灵竹都成神的时代,自己居然还没执掌九幽?
那时候的自己,在哪里?
他屈指,正待落字发问,却看到泥巴地上刻出两句话来。
【天底下竟真有这样的奇事,我竟真还能再见您】
【传道引路之恩,此生难忘】
不详的预感越发浓烈。
【灵竹,后来的年岁,我去了哪里?】
那位九成概率就是魏灵竹的古圣,很快回答。
【2142年,9月19日,您给了我一张信纸后,便再也不见了】
【我和卢师寻了您很多年,一无所得——您或许在那一日,陨落了】
张福生大脑宕机了片刻。
寒气从尾椎骨炸起,瞬间汹涌至全身上下!
“我死了?”
“就在今天??”
张福生心头掀起惊涛骇浪,那惊涛骇浪却又平息,彻骨的寒气也都散去。
今非昔比。
哪怕真下一刻便陨落,虽不至于平静对待,却也不会惊的六神无主了。
“今天.是谁?”
“袁飞道?黄金总督?瘟癀之神?”
“清河崔氏的神灵老祖宗?又或者陆地神仙之祖?”
张福生心思百转千回,老夫子在身侧,天人都没道理能袭杀掉自己,除非天人之上的存在出手!
等等——老夫子?
张福生猛然一个激灵。
老夫子会不会为了独做灵竹的师父,悄然袭杀掉自己?
他念头辗转,却忽又放松。
“如果是其他时候,可能性的确有,但偏偏今天?偏偏我引箭射去黄金城的今天?”
张福生笃定,哪怕老夫子真有袭杀自己的心思,也不会是在今日。
那自己,是怎么死的,怎么失踪的?
他蹲在,在泥地上落字——【我失踪后,发生了什么?】
既然猜不透彻,那就从未来推导现在!
泥土地蠕动,古圣一字一句的做答。
【次年二月,重阳坠落,四月,黄金总督宣布独立】
【百年后,联邦覆灭】
【六千年后,异维度降临现实,所有未成神而具备神境中,成为沃土,化作泡影】
笔锋到此骤然一顿,转而是。
【我回忆了一下,您的确是给我留下纸条后,失踪不见的】
【但是否,是因为你我的对话后,您才去留下的纸条?】
【是否,我.改变了过去?】
这像是在发问,但实际上,是未来古圣的自语。
张福生哭笑不得,思忖再三,还是落指。
【于你而言,我在过去,但在真正的时间尺度上,我这里,才是真实现在】
【我会去将纸条上的太清两字,改成‘老子’,留下这行字,不要擦拭去,看看你的记忆会如何变化】
张福生离开神境,劈手从还在茫然的少女那儿夺下纸条,一念改之,再交给她。
“拿好咯,记住,明天再看。”
顿了顿,张福生轻抚她的面颊,魏灵竹连忙低头:
“师父。”
她听见师父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如果为师今日之后就消失不见,还请你追查一些年岁,直到你走入九幽那天。”
魏灵竹心头一慌:
“消失?师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张福生摇头,闭眼,念头回归神境。
站在之前留下的那一行字前。
【现在,如何?】
伴随良久的沉寂,久到张福生以为未来大变,魏灵竹不曾被放逐到九幽。
泥土地上,新字浮现。
【我记忆中,您是以老子两字示我,但地上的泥字,却显示的太清】
【现实和我的记忆,发生了冲突】
【我想了许久,还是想不明白】
张福生心头一松。
现在的确时时刻刻的影响着未来,但又并不完全,地上的太清就不曾转变。
这越发说明灵竹所在的未来,处于一种很奇妙的状态。
同时。
也彻底说明未来并非注定。
【稍后再论】
他留下这一行字,果断抽身离去,回归现实,请动祭坛,拜托明月姑娘的一缕意志,替自己护法十二时辰,
再念头遁入八景宫,一手九环锡杖,一手钉头七箭书,盘坐蒲团,严阵以待。
时间一分一秒。
直至次日清晨。
时间从9月19日,来到了9月20日。
什么都没有发生。
张福生睁眼,先向明月姑娘施礼做谢,然后亲见魏灵竹,再念归神境时。
他在彼岸花丛中写下——【我失踪于哪一天?】
片刻。
【2142年,9月20日,那天清晨,您唤我来见后,便失踪了,再也寻不到】
古圣的字迹在地上浮现。
【我追寻了你很久,遵循您的话,追查了三千年,直到时光将一切痕迹都抹平后,我依旧不曾找到您】
张福生不语,留字——【再等等】。
他继续回八景宫盘坐。
一天,两天,三天。
每一天过去,他都会询问古圣一次,询问自己的失踪时间。
每一天的时间都是‘当日’。
第九日,9月28号。
这一次,张福生咬牙,不曾长驻八景宫,也不曾请来明月姑娘的一缕意志来为自己护道。
他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了一天,将五位神眷使都遣散,让他们带着各自教徒离开,
然后是粗茶淡饭,是养心修性。
依旧什么也没发生。
第十日。
【我失踪于哪一天?】
【2142年,9月29,自那一天后,我再也没见过您】
张福生如释重负,轻声自语:
“不是我失踪了,也不是我陨落、死去。”
“是时光,不曾记录下我的未来。”
“于是,真正的‘现在’走到哪一天,对祂来说,我就只存在到那一天。”
张福生凝视着彼岸花丛,忽然失语。
这说明。
这位古圣,实际上
是虚幻的,是‘假’的。
未来有无穷种可能。
祂所在的,是没有自己的那个未来可能中。
所以,自己每次在现实中见到魏灵竹,对未来的古圣来说,都是祂最后一次与自己相见。
地上浮现出字迹。
【师父,您还在吗?】
【可曾找到祸患源头?我在未来,是否还能见您?】
张福生看着地上的字迹,却忽的不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