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年下山
thujul0716:29:02cst2016
东方既白,清晨的凉风阵阵袭来,山顶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鼻的烟灰味。
蜷缩在空地上的少年,在晨光的照耀下,缓缓睁开眼来,揉揉惺忪的双眼,看着眼前这一片废墟还在冒着阵阵青烟,不禁悲从中来,泪水顺着昨夜还未干的痕迹淌了下来。
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便听见“咕咕,咕咕”之声从肚腹中传来。少年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用舌头舔了舔脸上的口水和泪水,一时茫然无措,不知何去何从。
瞥眼望去,那废墟除了厚厚的火灰漆黑一片,便再也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物什了。
少年拍拍脑袋,实在想不出师父这“偌大”的基业经这一场大火,还能给自己留下什么值钱的宝贝。叹了叹气,抄起地上的一根柴棍,便欲转身离去。
正当他转身的一刹那,一阵清风吹过,灰烬随风漫舞,恰好露出了一角闪闪发亮的东西。少年不明就里,拿着手上的柴棍上前查探,拨开那厚厚的火灰,渐渐露出了一块被烧成木炭的牌匾,上面“天机门”三个金色大字在晨辉的照耀下格外闪亮。除了被大火煅烧的有点变形,居然保持完好。
少年看着这三个金色大字,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手上的柴棍一阵乱戳乱挖,想要把这三个大字从烧成木炭的门匾上卸下来。经过大火煅烧后这几个字都还依旧闪闪发亮,即便不是真正的纯金也必是黄铜一类的金属。说不定还能拿去换得一点碎银,过个把月的潇洒生活。
不过这少年左击右敲,使劲浑身解数,手上的柴棍断了几根,也无法把这几个大字从门匾上卸下来。
“奇了怪了,这牌匾都烧成一块焦炭,怎么还这般牢固?不行,小爷不砸烂你这破玩意儿绝不罢休。”少年虽然纳闷,不过一股子犟脾气上来了,一门心思要卸下这几个字不可。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扔掉手上的柴棍找了块质地坚硬的石头,约莫二三十斤的样子,高高举过头顶狠狠地向这几个金字砸去。石头落处,只听“咚”的一声巨响,吓得少年迅疾地倒退了几步。
只见这牌匾被石头砸过的地方,乌漆麻黑的焦炭并没有什么两样。“怪哉,焦炭也有这般结实,奇了个怪。”少年不信这个邪,连续用大石砸向这牌匾,一时间山顶“乒乒乓乓”的声音不停传来,仿佛一场杂乱无章的演奏。
终于,在少年砸了不下四五十余次后,这焦黑的牌匾开始起了变化,三个烫金的大字被砸得面目全非,看着就像三坨新鲜出炉的黄金屎。而牌匾两边的炭块开始慢慢掉落,逐渐露出了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模样。说它是剑,宽逾五寸,无柄无尖;说它是刀,长约四尺,无锋无刃。
“应该就是一块破铁,为了稳固这三个大字之用。想必这几个字也未必就是金子做的,说不得就是几块烂铜。枉费小爷我花费这许多功夫,我呸。”少年想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结果全是无用功,不由气结,一口焦黑的浓痰吐在这乌漆麻黑的牌匾上,再狠狠地跺了几脚。
费了这许多力气,本来就腹中空空的少年现在更加饥饿难耐,不由一阵怅惘。早知今日凄惨下场,昨夜就不该偷那半个地瓜,就算了偷了半个地瓜,也不应该立马就吃了,可要不立即吃了,今天肯定又要被师父啃去一大半。
想到了葬身火海的师父,少年又悲从中来,眼泪汪汪地茫然四顾。天空海阔,只剩了自己孤零零地在这世间承受饥饿的摧残,那老东西倒是往生极乐,逍遥快活去了,哼。
少年左右无法,又熬不过肚中饥饿,又舍不得这三个金光闪闪屎一样的烂铜,说不定真是纯金的呢,那这辈子岂不是讨老婆生孩子,衣食无忧好不潇洒自在。想到此,少年长出了一口老气,像是下定决心般,扛起这一块乌漆麻黑又金光闪闪的破铜烂铁,开始往山下走去。
小小少年虽然瘦弱,可扛着七八十斤的东西,居然气不喘面不红,步履稳健速度迅疾,气息悠长经久不衰。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少年就从山顶到了山脚。
山脚的小山村名叫鸡窝村,村户不过七八家,主要以捕猎、采药为生,与外界并无多少联系。少年与其师父在此间居住了十多年,与这里的村户关系甚好。平时村户里有人打了什么野味,只需在山脚大喝一声,七八户人家二三十口人连带这师徒都会聚集一处,就着朴实农家自酿的黄酒,胡吃海喝一顿,好不爽快。
当然,对于自己时不时下山来偷只鸡摸点红薯土豆地瓜等,这些村户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随他去了。作为回报,师父总会在吃饱喝足之后,为这里的山民免费算上几卦,什么“飞黄腾达总有时,多行善事必有报”、“此女生得好俊美,一朝选在君王侧”、“面有贵气手有寿,享尽福禄不强求”等等翻来覆去,百说不厌,这些村户当然也喜滋滋地憧憬着卦象之中的美好图景。
少年轻车熟路,来到一户人家,也不叩门,轻手轻脚地从柴房旁边的一个小洞向里张望,屋里四门紧闭,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也无丝毫动静。
少年抬头看天,太阳初升,时辰尚早,估摸着可能这家人还没有起床。可是腹中饥饿,实在熬受不住。于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轻轻扒开墙角一处柴草,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狗洞,堪堪能够容纳自己出入。少年弯下腰去,卸下背上七八十斤乌漆麻黑的劳什子,随便用杂草掩盖了一下,然后悄悄地钻进洞去。洞的那头是这户人家的厨房,虽然简陋,锅碗瓢盆却一应俱全。刚一出洞,少年狗一样灵敏的鼻子就闻到了一股米饭煮熟的香味,还有辣山鸡、烤野兔、炖猪蹄的味道冲进鼻孔直钻肠胃。
乖乖,大山叔这是发了啊,就是过年也没见他家吃得这么好过啊,难不成是他家阿花说了婆家?还是阿狗娶了媳妇儿?
原来这户人家男主人叫大山,妻子早逝,膝下育有一儿一女。儿子叫阿狗,年约十八,女儿叫阿花,今年刚过十六,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特别是这阿花生得壮实白皙,对于村里人来说正是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的好身体,自然上门说媒的不在少数。少年虽心中垂涎阿花的美色,可是年龄却是小了她四五岁,更别说自己几次偷窥阿花洗澡都被同在猫眼洞偷窥的阿狗撞见,那砂锅大的拳头揍得自己死去活来,现在想想都浑身发毛。
少年也不管是阿狗娶妻还是阿花嫁人,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填饱肚子。他熟练地走到灶头揭开锅盖,一大锅白米饭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再看锅边那几盆美味,果然是辣山鸡、烤野兔、炖猪蹄没错。
“哼哼,怎么能瞒得过小爷的鼻子?”少年想也不想,左手拿起炖猪蹄,右手抄起辣山鸡,狼吞虎咽起来。
正当少年吃得兴起时,堂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吓得少年赶紧躲进了灶旁的一处柴草堆中。
“厨房好像有动静,去看看。”声音洪亮,中气十足,隐隐是练功之人。
“这里里外外都搜查了几遍,应该没有什么人了。”回答的声音略微低沉。
“叫你去看就去看,此行任务重大,一只苍蝇都不可放过,要是出了纰漏,堂主那里就拿你的脑袋去交代吧。”先前说话那人显是动了怒气,喝到。
“大哥息怒,小弟这就去。”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少年从柴草缝中看去,正见一个高大的身形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从堂屋里走来,吓得他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大哥,不好,有人来过。”来人声音急促,隐隐有惶恐之意。
话音落处,十几道身影箭一般冲了进来,把这小小厨房塞了个满满当当,一时间叮叮当当拔刀出剑之声不绝。这少年看这阵势,全身冷汗涔涔,生怕弄出了半点动静。
“大家莫慌,看这样子应该不是那人,也说不定是只饿极了的野狗,来和我们抢食呢。”少年从缝隙中看到,说话这人身高七尺,膀大腰圆,只是背对着自己,看不清面容,手上一把鬼头刀约莫三四十斤,刃上隐隐还有未干的血迹。听他如此这般说,众人都看了看墙角的狗洞,好像放下了心来,少年一口快到嗓子眼的心也终于稍微平复。
“走走走,折腾了一晚上,兄弟们都饿了。张癞子,把饭菜都弄出来让兄弟们吃了,免得又被哪只野狗抢了去。”说罢,这大汉率先走了出去,身后一众兄弟也各收兵刃,鱼贯而出。少年看着逐渐离开的人群,拍拍胸口,总算放下心来。
“呔,既然你想吃,那就让你吃我一记鬼头刀。”哪知一群人尚未出门,一声暴喝响起,话音未落,少年眼前刀光一晃,率先出去的那条大汉突然迅疾地翻身回来,一个纵步快若闪电,手中鬼头刀不偏不倚,直刺少年隐身之处。
这一下突变陡生,大出少年意料。也是他平时偷鸡摸狗惯了,一时见机得快,慌乱中闪身而出,动作也是不慢,居然避过了这大汉必杀的一刀。
“咦?”大汉本以为一刀必中,没想到居然被这少年躲了过去,不禁咦了一声。待看清眼前这人面目,却是个十一二岁的毛头小子,头发乱蓬蓬枯草般耷拉着,脸上黑黢黢的看不清真实面容,一身臭烘烘脏兮兮,颇是难看。要不是那一身臭味,自己可能还真发现不了柴草中有人。
大汉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倒也没了顾忌,厉喝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恁地臭煞人也。”
“哪里来的山猪野熊,说话恁也无礼了些。”少年虽然心中惴惴,但从小就和师父斗嘴,又常常师徒配合诓人钱财,哪里会在口头上吃亏,看这一群虎背熊腰的莽汉,特别是这大汉一脸横肉,络腮胡子浓密非常,却不是深山处的山猪野熊又是什么。
“找死!”这汉子本以为在自己威势面前,少年定当吓破了狗胆,老老实实地说话,说不得还能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哪里想到自讨了个没趣,白受了一句侮辱。要是不杀了这臭小子,哪里能够在一干兄弟面前树立威信?当下也不多话,一声暴喝,手上鬼头刀祭出,却是势在必得的杀招。
这少年心中一紧,看着比之前凛冽了不知多少倍的刀势,一时呆立当场,小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