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坏小子（二）
接下来几日，艾莲身边多了个不正经的红发小子，虽然一开始有些烦躁和排斥，但对于布莱恩强大的自来熟属性和城墙一样厚的脸皮，习惯了就好。除了不务正业，也没什么可恨的地方。
布莱恩这段日子上课出勤率高得出奇，虽然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听课，每天抱着不知来历的书籍，经常用邻座同学的纸张来传纸条。台上的老师曾好几次将他叫出去，但不一会儿这小子就平安无事的回来了，继续撒野；老师渐渐地也不想管他了，似乎看不见他这个人。
正是午休时刻，萨罗烧好热水准备泡茶，经过窗户，刚好可以望到下方的景象。那个活蹦乱跳的红发小子围着一个安静的女孩子转来转去。
萨罗隔着窗户凝视一会儿，最后总结出了：“挺般配的嘛......”
布莱恩怀中的书籍都是从监狱长办公室拿的，萨罗见了也没说什么，单纯觉得这小子性格挺好玩，这座监狱可能也不会那么无聊了，反正这些书萨罗基本不看了，于是二话不说的借他了。
——而现在萨罗发现，他的书不过是被人用来向女孩献殷勤么？
布莱恩：“卡斯特，你貌似对男生有些疏远不是么？”
艾莲：“嗯，有点讨厌。”
布莱恩：“为什么？”
艾莲：“一个个送情书献殷勤很烦不是吗？”
布莱恩低头开始思考了......
不一会儿，艾莲似乎坐累了，便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说：“不过在这里呆了以后，我发现以前的小烦小闹其实挺令人怀念。”这确实让人不得不想起以前，那时多好啊，平静的生活，温柔的修女，母亲维奥拉，连那个喜欢炫耀的大小姐米娅蕾现在想想也是单纯的可爱，不知现在怎样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到以前；但也许再也回不去了。
“这样啊......”布莱恩也站起身，语气固有些神秘地说：“那带你去个地方吧，你肯定没去过！”
监狱里的管辖日益加严，而艾莲作为只能在狭小范围内活动的囚人，自是不知道这地方还有什么。不过能让坏小子所不反感的地方，也不会糟到哪里去的。
心中带着些期待和好奇，艾莲果断跟上了布莱恩。
但实在没想到，去往的路程比想象的还要艰辛，艰辛得多了......
布莱恩说，要到达那个地方，必须沿着灰色的水泥墙攀上这高耸垂直的营房。而这样做很危险，万一出了意外，不死也得残废。
“我们不能走平常路吗？”艾莲面对眼前的挑战咽了口唾沫。仰望着四米多高的近乎垂直的墙壁，她心生了放弃的念头，以前顶多爬几棵树。
“不走这里上不去！”不知什么时候爬上去的布莱恩从上方探出了头，说：“当然我不指望你能徒手爬上来或跳上来，”因为他自己都做不到，他又不是蜘蛛壁虎，“所以我在墙上砸了几个洞用于攀爬！”
艾莲脸色有些懵。
墙壁的一角，那个被大型物体所遮盖的地方，确实有一排凹槽延伸到上方，像一个个缩小版的地坑。先不说布莱恩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单子在敌人的墙上砸洞，就算是这样人想要爬上去也很困难，因为在攀爬时人身体的重心靠后，手指抓力很难承受。
当然这只是对于正常人而言。
布莱恩说：“我就是靠这个爬上来的，厉害吧！”炫耀的意味很明显。
这家伙体能真这么好？——艾莲有些不信，不过刚才他确实爬上去了，虽然自己没看到。
接着一根粗绳子当头垂落下来，布莱恩抓紧了绳子的另一端，朗声道：“上来吧！”然后他便退后不见了踪影。
在艾莲攀爬的时候，手中稳稳当当的绳子使人多了些底，于是手抓得更紧了。当她爬上房檐时，看到布莱恩彻底一惊，甚至有些不可置信——
绳子的一头完全是松散的，整条全程由布莱恩一双手抓着！稳稳当当的感觉令人很难相信这连人带绳的重力全被抓在一个少年人手中！
惊讶归惊讶，接下来的路还是要走的。不得不说，在接下来的路程中，布莱恩那股诡异的怪力帮了很大的忙。
那接下来的攀爬旅程中，艾莲看着布莱恩仗着那超乎常理的体能轻松又花样百出地爬上一层又一层的外楼，比荡秋千的猴子要灵活。而自己则要靠着布莱恩的帮助才能爬上去，顿时内心的某种自信被狠狠地踩了那么几脚。
午时已过，风又开始大了起来，然而艾莲却因危险刺激的攀爬运动出了层薄汗，发丝变得稍微凌乱；相比之下，布莱恩却像热身运动后那样精神焕发。
对比很明显。
最后，布莱恩伸手拉艾莲一把，一脚踏上最顶峰！
最顶层没有相应的通道连接，所以才要爬上来。而里面的楼层有大量的士兵，为了减少这个麻烦，布莱恩选择了全程攀爬。
这算是这里最高耸最突兀的的一栋楼之一了，它甚至比那道碍人的围墙还要高，若不是离围墙很远，真让人像越过围墙跳下去。
两道小小的身影立之于其上。
齐刷刷的围墙之外，遍布着大片大片的墨绿色森林，森森的绿色一望无际，一直伸展到未知的远方而消失在地平线，缝连着那块残缺的天空。
这一段无味的时光究竟是在哪片土地度过的呢？让人不禁的这么想。
暗色的，葱茏的树冠一片连着一片，浓密得不见一丝缝隙，那下面究竟隐藏着什么危险，又上演着怎样的一副生存法则，一切都在挑逗人的好奇心。
一座铜墙铁壁高高的耸立在茫茫林海之中，渺小却无比突兀，墨绿的阴沉的树木是唯一与之相伴的。
天空是雪一样的白，总算不再是小小的一块碎片，白茫茫的压下来，仿佛离双手很近很近。
高处风寒，冬日的冷风刮过重重绿叶，仿佛绿色的海浪不断拍击着海岸。
在高处，风也带着些力量，有力地从艾莲身旁掠过，金色长发迎着风收敛了平日灼灼的光泽，少许发丝轻贴过脸颊，也遮掩不住那双被震撼得失了神的眼眸。
远处的天成了空旷的布景板，空荡荡的衬得少女的身段愈发愈纤长，侧面的线条简洁而突出的勾勒着少女五官的棱角。
布莱恩看到身侧的少女也失了神。之前都没注意卡斯特竟然这么高挑，自己也不过比她高半个脑袋罢。嗯，如果卡斯特继续长高的话，万一哪天高出了自己......
我X想着就的，丢人！
坏小子此时扶上自己的额头，不知又在想什么，但表情很慎重就对了。
“不知这林海之外现在是怎样一番景象。”艾莲不知觉得吐出这一句，缥缈柔软，三分期待三分感伤。
“谁知道！”布莱恩盘腿坐下来，迎着风放松下身体。他的眼睛不似少女那般浪漫多情，永远开朗着睁开着，一直将目光放在远方。
“反正迟早是要出去的！”布莱恩说。
“为什么？”艾莲问。作为一只囚鸟被送出去？这个结局不太好。
“被送出去可更糟糕，”布莱恩看穿了艾莲的心思，见艾莲没有否定，心里也暗暗高兴，“是作为笼子里的野兽将这里撕裂，再义无反顾的逃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
布莱恩突然看向艾莲的眼睛，眼眸里的某种光芒永远不会熄灭，象征万年古树，生生不息，从中好像有星星点点的光子在弥漫。
“很大胆。”艾莲说，“又很愚昧。”
“被抓包的话，会死掉的哦。”
变得虚幻的尾音挠得人心里痒痒。
“对啊，不然呢？”布莱恩伸着懒腰，好像没听到艾莲的话，继续说：“一年了吧差不多，我每天都在想怎么逃出去，整天被限制在这个鬼地方是人都会疯掉！”
“真是，差点都发疯了。”
少女听出了少年的话语里略带的遗憾，又想到前几日的命悬一线，心里有什么黑色的东西在蠕动。
她突然说：“那距离疯掉的那一‘点’又是什么呢？”
布莱恩：“萨罗·德，那个监狱长，见过吗？”
艾莲点点头，有他在的场合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布莱恩苦恼地说道：“那次发了疯可不是什么好的回忆，那家伙太强了！”
原来布莱恩是对他发的疯，蠢透了！艾莲明白了那一‘点’是怎么回事了。
她沉下脸回忆着萨罗杀人时的样子和手段，布莱恩的怪力相比他的力量完全不是一个档次，那双手不像是人类的手，连最锋利的刀刃都无法像他一样，徒手割开一副血肉之躯。
风渐渐变凉，变大。
“不过，那家伙其实不错。”少年话题峰回一转，“我给你的书就从他那拿的，很大方呢！”最后快乐的总结。
“他在，你可能永远逃不出去。”
“不过，我应该感谢他。”艾莲突然也坐下来。
“这样的话，说不定我也有机会从这里出去，跟你。”
坏小子心脏霎时间停止了一般。虽然知道艾莲在开玩笑。
脑海中仿佛有烟花在绽放，转瞬即逝。
艾莲一直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看着冰冷的风扑在少年发烫的脸上，化成阵阵热气。一会儿后便继续看远处的风景，等坏小子自个自地恢复过来。
风越来越大，几缕头发时不时挡在脸上，身后浓密的头发突然变得很碍事。但尽管如此，艾莲想多待一会儿，与其身处风寒高处，也不愿重归那黑暗的地底。
“可能一个月，可能一年以后，甚至更久......”
“一定要逃出去，想方设法的。”
“想方设法的，就算是要杀人的代价，也没问题哦。”
缥缈的声音被风吹散，却一字不漏地贯入人耳。
艾莲说完自己也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杀人，多随意的字眼，至少口头上是的。
布莱恩仿佛如雷贯耳，翠色的瞳仁被压缩到极致——和他一模一样的想法！
最后，少年笑着发出邀请——“那一年以后逃出去！要一起吗?”
艾莲没有答应，也没有否认，她一直看向远方的目光，让布莱恩有种触碰不到的虚无感和惆怅感。
一年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