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争吵
莫说堂号，传说中的高氏宗祠，看起来竟然与普通民房一般无二。若不是正位桌子上的灵牌和香火，便说是间废弃的堂屋也未尝不可。
首领整了整衣服，向着张海生轻轻说道：“走吧，一起进去”。也许是不想让先祖们知道现在的窘状，也许是祖先的荣光给了他骄傲，此时的首领，仿佛得到虚空中的某种力量，昂首阔步走在了前方。高清影紧随其后。张海生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不过在门外便止住了脚步。
祠堂间角不大。没有窗户，气息不畅，因此里面便显得有些昏暗。摆设极简。一方高高的木桌，正中央一块三尺多高的灵位，灵位两边各有一支长明烛，以某种罕见的深海鱼油炼制而成，燃之不尽，吹之不熄。再往前有一尊香炉，不知谁刚刚上过香，青烟袅袅，似乎丝毫不受屋外寒风影响。
桌子前两个破旧的蒲团。首领另外上过一注香，跟高清影一前一后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高家的先祖，张海生自然是不会去叩拜的，但是站在门外鬼鬼祟祟的样子让他感觉很不自在。
幸好不大一会，首领两人站起身来，冲张海生摆摆手“走吧，我们进去。”
张海生这才发现原来桌子另一边还有一扇偏门，想来是通向后方供奉们居所的吧。
经过桌子前，张海生终究没有忍住，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灵位上几个烫金大字顿时映入眼帘。
“高氏鼻祖路杰之灵位。”
这是一个三进出的院落。首领示意张海生两人在后边一间屋子前停下，他上前轻轻扣了扣门。
“二叔，我看您来了。”
过了半天，里面才传出一个懒懒的声音：“风明，你怎么带了一个外人来。”
高风明讪讪一笑“二叔，咱们进去说罢。”
那个声音又道：“你跟小影进来吧，那个外人，立刻下山，我给你个面子，不为难他。”
“这……”高风明顿时为难起来。二叔的脾气他还是清楚的，并不像其他族叔一般食古不化，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对此行的目的充满信心。不曾想，倒先让海生吃了个闭门羹。
“二叔，我这次来……”高风明还没来得及解释便被屋里人冷冷打断：“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高风明面色一窒，犹豫了片刻，尴尬得冲张海生笑笑。示意高清影留下来陪伴，这才推门而入。
“你不要介意，二爷的脾气虽然古怪，但是心地却是颇好。”高清影轻声出言解释道。
“不打紧的”高海生冲她笑笑。只见她负手而立，红衣似火，但脸上却半点笑容不见，让人感觉有些冰冷。
张海生不由有些尴尬，出言问道：“清影姑娘平时便一直生活在这山顶之上么？”
高清影淡淡点头道：“八年里，这还是我第一次下山。”
“那你不觉得苦吗？”张海生又问，话一出口，便有些懊恼自己的孟浪。
“对于修道之人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心志坚定，如果连这点苦都吃不下，怎能修成通天道法。”
“哦”张海生茫然点了点头。高清影又道：“你的根骨远胜于我，虽然岁数大了一些，但是也不打紧。只要你意志坚定，恪守本心，将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说道这里，高清影转过头来，眼睛里带着些莫名的色彩“有朝一日你若修道有成，希望你不要忘了自己曾经许过的誓言。”
张海生楞了愣神才反应过来，连忙掩饰道：“可是你们高氏的秘法，不是向来不可外传么？我一个外人”他苦笑了一声“何况，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
高清影道：“传法的事情不用你担心。至于后者”她冷笑一声：“你难道不是张海生么！”
张海生猛地抬头，与她对视。她眼里的嘲讽和不信任那样不加掩饰，如同两道剑光，直刺心头。
这样的注视让张海生很不舒服，下意识便想抗拒。然而当他面对着这般精致的面庞，突然心头一软，深吸了口气，缓慢而坚定得答道：“多谢清影姑娘教我。”
高清影淡淡摇头，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屋子里的人开始争吵起来。
“风明，你怎么这般糊涂。高氏的道法，是祖宗们留给高家子弟的，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学的。”
高风明低声辩驳着什么，听不太清晰。
岂料那个声音又陡然高了几度：“别跟我提二十年前。你偷授周密高家道法，本来就是有违祖训的事情，若不是念他祖上于我高氏有大恩，你又以死相逼，我早就将他斩于掌下。留他一条性命不说，我也并没有废他道行，已经给了你天大的面子。如今你不但不知悔改，反而还得寸进尺，高风明啊高风明，你这不肖子孙，到底将祖宗，将高家置于何地。”
高风明不仅是村子里的首领，更是如今高家的一族之长，名义来说，地位要在其二叔之上。因此尽管辈分低了些，面子却不能说落便落。当下也是火冒三丈“二叔，现在的情形，我不说，难道你还不明白么？我高氏总共76户人家，年轻一辈中有资质修道的除了影儿，又有何人？！你这般敝帚自珍，莫非想让祖宗的东西，在你我手中断了传承不成？”
他越说越是气愤，声音也是越来越大：“前几天的事情，想必你也清楚了罢，我堂堂高氏族人，竟然会被一只魔兽逼得无路可逃！想当初先人大能们何等伟力？莫说这区区‘开灵境’，便是‘乾坤境’魔兽还不是如同蝼蚁般颤抖匍匐？！是，你是修道之人，寿命悠长，而我呢？当年坏了道基，如今跟普通人又有什么区别？！”说道这里，他的情绪突然消沉下去“二叔，侄子现在已过不惑之年，高家现在的处境，您让我怎么有脸下去面对祖宗……”
便是张海生这样一个外人，听到这里也心头发酸，更不用提直系血亲了。屋里的那一人想必也是深受触动，两人交谈的声音，又重新变得低不可闻。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张海生有些微微焦躁起来。反观高清影却好整以暇得闭目养神，甚是悠然。张海生见状，不免感到惭愧。
“他们出来了”这时候高清影突然睁开了双眼。
“吱呀”两道人影，从屋中迈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