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鎏金盲瞳窥天命
“主人,已全数清理。”黑猫悄无声息的走过来,化为人形,黑衣女子木讷的屈膝跪下。双手戴的古朴的五指手链上不断的滴着鲜血,看似饰品,实则武器。她的眼睛落在少女膝上上熟睡的少年时,流露出震惊的神色。
“小声些,他已经睡着了。墨色,下次做事记得要利落些。你……还带了个小尾巴过来。”少女并不理会墨色的惊讶,自顾自轻声地说。
少女微尖的耳朵轻轻一动,夹杂着风音的脚步声在悠然的靠近,他毫不掩饰的走了过来,比起光明正大还不如说张扬肆意。她依旧波澜不惊,已知来者何人。
樱香总与他形影不离,这股香仿佛已经成了他灵魂的一部分与身份的标志。
墨色蹙了蹙眉,神经绷紧,已准备好给来者蓄势一击,如果不是主人提醒她居然没有察觉到他,此人绝不是等闲之辈,修为不可小觑。
墨色霎然腾空跃起,自由式整体三百六十度空翻,左手顺利的抓住了门框,顺势往门外踹去,娇小的身体拥有着轻灵与柔韧的莫大优势,可这爆发出来的肢体力量可绝对不是说着玩的。右手伸出,五指手链喷发出交缠的锁链。
他顿住了脚步,轻狂的勾了勾嘴唇,夹杂着些许嘲讽。微微侧身,巧妙的避过了墨色的锁链与飞踢。轻描淡写地呵一句:“不自量力。”伸手,一把抓住锁链,往回一扯,力道之狠辣令人发指
墨色临危不惧,表现出了杀手该有冷静,她的左手松开门框,喷发出的锁链反扣住住他的手,右手锁链从他手中迅速收缩,回归到五指手链之中。
“还是太弱了。”他叹息一句,尾指勾住收缩的锁链,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的甩动着。
轻盈的墨色反被锁链强大的惯性拽向墙面,优势忽然变成了劣势,虽有些狼狈,大脑却仍不失机敏,她双脚往墙面一蹬,借助反冲力,扑向他,左手抬起,几柄白色的刀影闪动。这处事不惊的态度充分的体现出了她已经是个战场上的‘老油条’。
可是,她还是太嫩了,和苏轶阙打起来更像是大学生在玩弄幼稚园小朋友,她一点进击的机会都没有。甚至,她貌似察觉到了眼前这个人有意的让步。
只是不知,他是好心还是抱着‘蝼蚁不必让我使出全力’的心理。
“蚍蜉撼大树。”他抚摸摩着自己的嘴唇,讥讽。手指一翻,小巧的折刀玩转于他的之间,他轻蔑地瞥了一眼飞扑过来的墨色,伴随着虚幻之力,折刀飞弹而出。这点功夫,在他面前,简直是大巫见小巫。
“够了!捉弄后辈很好玩吗?”少女忍无可忍,低沉的声音虽低却不失威严与霸气。
折刀仿佛被少女的威严所震撼,生生顿在了空中,随后又掉落在地上。
墨色不慌不忙的利用身体比例重心,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稳稳着地,黑发随风飘散,英姿飒爽。经过高级训练的她,可不是吹的。
“苏轶阙!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吗?防盗窗?囚门?真是体贴呢!你要不要解释一下。”少女的话语像是从牙缝里咬出来,无处不充斥着怒意。
“当然要。缈。不要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嘛。你才刚醒,而且你的属下杀了我们医院的医生,我还没算账呢。”苏轶阙摊了摊手,不以为然。
听着苏轶阙不屑且带威胁的口吻,墨色怒气飙升,她可以容忍别人羞辱她,但绝不会咽下任何一次别人羞辱主子的哑巴亏!
缈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墨色虽心存不甘,但绝不会忤逆主人的意思。她的天职是服从,绝对的服从,主人要她死她都会毫不犹豫的服从,甚至她可以做到冷血无情的地步——就算,主人的命令是杀了自己,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取走主人的生命。
“平静下来了?我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他好,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苏轶阙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你知道吗?”缈把因迷迭花香沉睡在梦乡的云落帆扶到床上,“他可以再不是乌瑟玛瑞,他可以不记得我。但是!我不允许任何人的存在对他造成威胁!”缈慢斯条理地取下那副精致眼罩与眉心坠。
缈缓缓睁开了双眼,那一双极为瑰丽的眼睛流转着对命运的讥讽,高贵的鎏金色仿佛已经看透世界冷暖。愤怒在黄金瞳之中咆哮,如刀锋般冰冷的杀意呼之欲出。
那一双真正的鎏金眸闪烁着伊紫羽金色瞳片所没有的光华。
“亡国?没关系,那里没有我值得留念的东西。没了一个公主的虚衔罢了。那些人死了最好。
“失明?看不见就看不见吧,反正不论看见还是没看见,世界都是一片死气沉沉的灰暗。
“诅咒?那是我心甘情愿!”
他……是我的底线!
“你不懂,他对我的意义。”流光在她身边飞舞,美得不可方物,缈径直的走过去。在他耳边低语,“可惜了,婷颖对你的痴情。”
苏轶阙身体一僵,微微的颤了一下,后脚跟着地,这才稳住了重心。
轻飘飘的话语,说得倒轻松。像是把捅在苏轶阙心脏的那把刀拔开了一般,那颗心被伤的鲜血淋漓,遍地鳞伤。他的疏忽造成了这个永久的遗憾。
那个樱花一样的女孩又浮上脑海,她仿佛就在他眼前,可是他知道他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了。
她一生都像一个欲放的花骨朵,平时那么不起眼,最后的一刹那却绽放的那么的凄艳,毫不留念。
一生一瞬,一瞬一生。
樱花就是这样,别看它平日微不足道,在短暂花期里的最后一天,盛开的却是这么热烈,一面怒放凌驾于枝头,一面枯萎飘零委芳土。
它素雅清淡的气味不能与妖媚的玫瑰相比;它亦没有梅花那般的姿态万千;罂粟那般的魅惑力也是它不能奢求的。它的花期更是万分的短暂!
一缕阳光就能照亮一寸土地;一滴水就能滋润一朵小花;一个微笑能激励许多人……
那又……为何要吝啬呢?
她是婷颖,亦是他的樱恋。
她用她短暂的生命,换一场盛世烟火,给他人带来了刹那的璀璨,然后……独自陨落。其实她本来可以不这么做的,如果那时,她自私一点的话,短暂的生命也能活出别人所没有的精彩,可她没有。
“啧。我……还没说完。”他低着头,长长的刘海了掩住他的神色,语气无喜无悲。
墨色不禁暗暗打了个寒颤,她感受到了,那家伙的气场莫大变幻。
在这一瞬间,她感受不到他任何的情绪。也许他片刻之后仍会嬉皮笑脸的调侃她们,也许下一秒他会因为一句‘心情不好’把她们都杀了……
出乎意料的,“她……会回来吗?”他忍不住问出这句自己不应该问出的话语。
他以为缈仍会沉默不语,可他却看见,缈的眼睛绽开了鎏金色的漩涡,身边飞舞盘旋的流光散发出的着耀眼的光华,迷迭花的馥郁花香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缈眉心上出现了一朵灿金色的花卉印记,她脚尖点地悬浮于半空,纱丽长裙飘曳,金色的迷迭花竞相盛开俯卧于她的足下。
墨色拧着眉,沉默不语的看着自家主子施展着消耗极大的术法。
一霎那,刺眼的鎏金光芒四射,像是要把黑夜照得宛如白昼。
不久后,光华在眨眼间散去。
“唔!”缈吃痛一声,她仿佛从神坛跌落,愕然跌倒在地,大片大片枯萎衰败的迷迭花瓣被她压在身下,发出声声脆响。嘴边的鲜血如小蛇般盘沿,双眸渗出鲜血,眉心的印记隐去。
“主人!”墨色一把扶住缈,关切的去查看她的伤势,反噬的滋味可不好受。
“缈!”苏轶阙上前一步,缈却被墨色母鸡护雏子一样挡在身后,她一脸敌意的看着苏轶阙。
“你觉得我真的会害她吗?”苏轶阙皱着眉晃了晃手里的丹药,可墨色就是不为所动,苏轶阙瞪了她一眼,咽下同样的丹药,墨色这才让开了位子。
几颗丹药下去,缈惨白如纸的脸色这才稍稍红润了些。
谁也没说话。凉风轻轻的吹进来,枯萎的花瓣随风飘零,寥寥几缕皎洁映在缈空洞而深邃的金瞳里,墨色在为她抹掉血迹,她幽幽的张开了口:“命运的星盘上开满了各色的花卉,蝴蝶在与之曼舞,失落的血统遗失在命运的洪流,宿命的尘埃屡遭践踏,魔鬼披着天使的容貌微笑,堕落的双翼已折,拥抱最后的黎明,等待深渊升起的绝望。”
他呆滞的聆听着那虚无缥缈的谶言,苦笑:“我知道了,谢谢……”
他欲离开,缈却准确无误的抓住他的手:“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他的血统已被黑莲污染,极度的不稳定,记忆之海严重受创。很容易就会暴走,人格分裂亦或是死亡,我这么做也是在保护他罢。”
她怔怔的着听着不可接受的事实,松开了手,坚定地说:“以后他不用你管,我会一直照顾他的,一直!”
“随你。给。”他抛给缈一把金钥匙,“这是第八栋阁楼的钥匙,欢迎你回来,亚曼拉。记住,我欢迎的那个她是那个埃及的亡国公主,拉美西斯二世的妃子而不是别的什么。”
“谢谢你帮我隐藏身份。”缈,啊不,是亚曼拉说道。
“不谢。你要知道,现在的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他忘却了所有,他只是云落帆,他不会再爱你,再宠着你,甚至性格也会大变。”
“没关系的……他在,就好。”
离去的苏轶阙,并没有回头,背影却显得有些萧瑟与失魂落魄,他抬头凝望着如漆如墨的天空,呼吸都变得沉重:“互不相欠。你今天就当没有看到过我,我也什么都没听到。让我守着这最后的这一点卑微的念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