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中）
monjun2710:25:13cst2016
克里索帝国，都城斐罗烈，宫廷宴会厅。
黑暗裹挟着这座华丽而又雄伟的尖顶建筑物，像是黑色的双手十指相扣掩盖住这栋建筑。空气中寂静得都能听见夜风吹动燕尾旗的声音。
那双大手悄悄地挪走了。宴会厅内部亮起柔和的光芒，黑暗盘旋在一边，只伸出无形的黑色触手，在阴影下游弋、摆动。
骤然间，亮起柔和光泽的宴会厅四周炸起惊雷般的轰鸣，震耳欲聋。礼炮升上无垠的夜空之中，同时拖拽出金色的细长尾焰，旋转，升腾，尖啸。
礼炮自百米高空绽放，绚丽夺目得如同各式怒放的花卉。烟花短暂地照亮夜空之后，零零散散地掷下金色的光点。
宽阔的砂石路延伸了数千米，这是为了在马匹方便时易于打扫。此时着条宽阔的大道已被路灯照亮，灯光下的微尘缓缓飘动。马车不时地驶进大道，而每一辆马车都装饰得富丽堂皇，上面都有着各式华丽繁琐的花纹，在马车的左右两侧分别是家徽和圣徽，暗示着他们来自某个强大的家族。
马也都是好马。身姿矫健有力，马步经过训练而优雅沉稳。连鬃毛都不惨杂色，在灯光下浓密而又油光可鉴。
男人们姿态优雅地牵着他们的女伴，礼服上是金线和银线勾勒出的美妙花纹。而女人们则穿着宫廷长裙或中世纪晚装，双手捏着裙摆，面带微笑。
黑兹列特来到时距离宴会开始已经有一会儿了。他把烫印了亮金色狮子头的白色请柬递给了卫兵，然后大步走进。他沿着红毯走进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时，里面回荡着轻松悠扬的伴奏，贵族们相互挽着手臂翩翩起舞。
他走进来的脚步很轻，轻得像是一只蹑手蹑脚的黑猫。可他的姿态却又那么从容不迫，身上流露出只属于决策者的沉稳和高傲。
像是狮子。
但还是有人将目光投向了他。那是秩序圣殿的白衣大祭司――布莱恩大祭司。他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色长袍，身上飘着一股淡淡的柔和花香。而兜帽被他摊在背后，双手十指相扣藏在宽大的衣袖里。
他注视到了黑兹列特，于是婉言从与几位贵族的洽谈中脱身，步履稳健地走向了黑兹列特。
“您好，殿下。”布莱恩身材挺拔得像是个中年人，还有一头漂亮的淡金色长发。他和善的目光犹如长辈善意的抚摸，透过玳瑁框眼镜凝视着黑兹列特。
第一眼见面的人确实不会觉得这是个快要九十岁的老人了，他的冰蓝色瞳孔依旧清澈，目光也炯炯有神而且富有亲和力。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您好，布莱恩大祭司。”黑兹列特也低头行礼。其实他与克莱恩并没有多少交集，去掉这次的话，还有一次是在他父亲德里克的葬礼上做弥撒。那个老人以威严神圣的声音宣读誓词，宛如亘古的神灵降临。也像是重槌重重敲在每一个人的心房上，荡起厚重古老的回声。
布莱恩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面前年轻的大公。这个人其实才是真正的王吧，奥斯维德四世陛下果然没有看走眼，只是这孩子太不喜欢争名夺利了，爪牙和心肠都太软了。他默默地叹了口气，在心里。
总的来说，这是个干净挺拔的孩子。虽然目光不自觉地流露出敌意和冷漠，小心得像一只受伤的幼兽――不自觉地露出獠牙和利爪。但他的心却还是很清澈的，清澈得让他这个大祭司也无地自容。
“久闻大名，殿下。”布莱恩微笑，“关于您的雄伟战绩真是令我们兴奋。”
即使他的脸还是找不出任何和兴奋相关的东西。
“战绩？所幸您没有直呼我【黑夜屠夫】一类的别名。”黑兹列特低声地自嘲，他只知道这些祭司们万分鄙视这种屠杀的行径。而他，是这个世纪最疯狂的刽子手和屠夫。
”怎么会呢？尊敬的殿下，这可是正义的会战，没有您的话，帝国恐怕就被卡罗亚踩在脚底了吧？”布莱恩深邃得像是汪洋大海，即使在面对着有【话题终结者】之称的黑兹列特，也依旧面露微笑。
“是吗？原来您这样认为。”黑兹列特脑海里是尸横遍野的血腥，以及秃鹫盘旋天空那鬼魅的影子。
“当然。终结暴力的，往往是另一种更为极致的――暴力。”布莱恩和煦的笑容突然消失，他那充斥着善意的瞳孔突然变得锐利而又炽热，像一柄浴着热血的钢刀，毫不犹豫地刺了过来，令年轻的大公没有任何躲闪的余地。
“极致的――暴力？”黑兹列特窘住了，冷酷的脸上罕见地出现表情，“抱歉，您的话有些令人......难以理解，布莱恩大祭司。”
他搞不清老人的意图了。虽然他明白了老人似乎是要告诉他什么――就像是走进了一个迷宫，你知道终点，却不知道通向终点的路径。
“就比如......”布莱恩从侍者的酒盘上取下一杯上好的朗姆酒。接着他走近了一步，声调却变得极轻极慢：“那如果有人敢于在今天挑战殿下您的权威，您......会怎么做呢？”
他手上的酒递了过来，高脚杯中的朗姆酒倒映着黑兹列特的脸，酒精味中仿佛拧着硝烟。
一切都宛如静止。那只盛着朗姆酒的高脚杯、轻松悠扬的音乐和挽着手臂跳着宫廷舞的人们。
“这是殿下......您的抉择呢......”似乎是善意的提醒。而一切又都颜色鲜明起来，觥筹交错间，互相挽着手臂的人们翩翩起舞，音乐进入高峰期。
静止的似乎只有自己。黑兹列特盯着杯中自己的倒影，而身后却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叫喊声。
敢在宫廷宴会厅叫喊的，嗯......其实只有一个人。
“嘿，头儿！你来得唔可真晚唔......”红头发的魁梧少年停在黑兹列特的旁边，一边用风卷残云的速度解决餐盘中的果仁蛋糕，一边用含糊不清的语气说话。他旁边的一男一女尽量装作不认识他，向年轻的大公问好。
“这位是白衣大祭司――布莱恩先生。”黑兹列特向三人介绍。
“布莱恩大祭司，这三位是我的战友。”接着，黑兹列特又为布莱恩介绍。
“我的天呐！您您您您......您竟然是布布......”红头发的魁梧少年一直打着结巴，下颌和上牙互相碰撞着。
“久闻大名，布莱恩大祭司。我是雪莱家族的安东尼娅-雪莱。”安东尼娅眼疾手快地拉开魁梧少年，然后向布莱恩躬身行礼。
“您好，布莱恩大祭司。我是雪莱家族的韦博斯特-雪莱。我和安东尼娅-雪莱是兄妹。”韦博斯特躬身行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您好！我我我......我是奥尔科特-盖-苏方索。”好像怕下一刻布莱恩就不见了，苏方索赶紧冲过来，紧紧地握住布莱恩大祭司的手，同时露出一个灿烂得有些傻的笑容。
场面似乎安静了，只有苏方索一脸欣喜地握住布莱恩的手。
“您能放开吗？苏方索先生，您的手着实有劲......”布莱恩的老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哦......好的。”
“久闻大名，各位英雄。殿下，那我就先不打扰您了。”布莱恩微微一笑，慢慢地走开了。
酒杯中倒映着黑兹列特冷酷的脸，接着他把辛辣的朗姆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