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青衣灰衣
frijun1716:00:00cst2016
夜晚的恶兽林望不见星辰。
漫漫迷雾不分昼夜地包裹着林海，似如轻纱掩面，让人瞧不见真切面目。在这片鲜有人涉足的广阔林海，腥臭味弥漫，随处可见恶兽的尸骨残骸，不论白日黑夜，争夺厮杀不断，弱肉强食是恶兽林生存的原则。其中，以草木为食的恶兽繁多，以肉为食相对而言较少，兽食草，兽吃兽，才使得恶兽林趋于稳定，倘若三者之一严重失衡，便会引发兽乱，发生成千上万结群奔腾的兽潮，迁徙另一块地域。
可前一段阵子，一直安安稳稳居住于山崖那块天然洞府的人忽然成群大批猎杀恶兽，肆无忌惮，将兽尸搬回，也不知要用来干什么。如此下来，时间一久，恶兽林的草食性恶兽数量急剧下降，眼看即将引发兽乱，那些人又将矛头指向了凶残的肉食性恶兽。他们这般作为，算是彻彻底底惹恼了恶兽林中多个领主，一些品阶高的领主，堪比一品的实力，不光如此，恶兽的皮骨如铜似铁，随着品阶增高，亦可刀枪不入。面临群兽讨伐，斗争数月，出于死伤众多，那些人方才收敛了许多。
恶兽林那块山崖处，潺潺瀑布流水直下，从水流后方的洞口掠出一袭青衣，飘然落至山崖下方那汪大湖边，游荡周围的恶兽嗅到了猎物的气息，蠢蠢欲动，连潜伏于水底的几头恶兽也悄声无息上浮，虎视眈眈地注视着青衣人，伺机而动。可那青衣人视之如乌有，袖手轻挥，以其为中心，旋风起，方圆三里内云雾俱散，眨眼间，星辰皓月可见。从高空俯瞰而下，恶兽林这块区域俨然如同一个大圈。
世人皆知恶兽惧怕日月之辉，暴露其下，几息间便会死亡。刚才还在周围伺机猎物的恶兽见米雾散开，月光洒下，纷纷急忙躲入阴暗处，湖中几头恶兽更是直入水深处，不敢再上浮。
青衣人轻轻一跃，跳至湖中那块巨石上，盘腿而坐，夜观星空，瀑布激荡起的浪花水汽于月光下，散光七彩，在其身后半挂空中。在恶兽林中，莫说风吹草动，哪怕微风徐徐也不可见，这便是恶兽林的无风奇象。没了恶兽的打扰，青衣人沉心静神，细听流水声，对于他而言，以往从来没有这般的兴致，只是今日忽来的起兴，想到此处坐坐，夜赏月景。
上空一声长鸣搅乱了青衣人的雅兴，一只大雕扑翅缓缓而飞落，双爪紧抓一人，等到那人脚跟落于巨石，大雕又腾飞入了云霄。
这人灰衣一身，相貌丑陋，秃顶光亮，边长几搓稀疏白发，尖嘴猴腮，满脸沧桑的皱纹，灰斑点点，估摸他的岁数没有古稀之年，也是年逾半百了，再是他的鼻大高挺，双目阴翳，佝偻着身子，手拄一根骷髅头拐杖。
不请自来的灰衣人学着青衣人盘腿而坐，以沙哑的嗓子笑道：“如此雅兴，竟然不叫上老夫子。”
青衣人对于此人十分厌恶，冷笑道：“只会毁了我的雅兴，让人作呕。”
灰衣人一笑置之，道：“哎呀，终于可以休息几日了。前些时候，不断萃取那些兽尸的精血肝脏，一直忙于培育蛊毒，日以继夜，累的我一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青衣人分毫不给情面，逐客道：“说完了？如果你是来跟我说诉苦的，那么现在就可以滚了。”
灰衣人没在意，摸着自己心爱的拐杖，道：“刚柳蕙碟子传信过来，林若青明日清晨会带上一批人马到平阳小镇，与横源、石竹两个网主会合。只是没想到那斥候柳珪居然为了区区一介女流，不惜冒死反出魍魉，还服下了两相知，投入林若青糜下。好笑好笑，在这世上能有几人可以逃出魍魉的手掌心？且他又岂知‘一朝入了魍魉，生是魍魉的奴，死是魍魉的鬼。’？不过话说回来，此次算盘打错，柳珪与魍魉反目成仇，你该如何向风之子大人禀明？怕到时你少不了一顿苦受。”
青衣人伸手搅动湖水，语气凌人道：“事实如何便如何上报，无须隐瞒，何况我也问心无愧，圣人尚且有过，过错乃情理之中，在所难免。只要无关大局，便随他们怎么翻腾。林若青只知我们在十年前于此处扎根，却料想不到其实早在三十年前，我们便隐行于此，纵使他们折腾出什么名堂，也破不了我三十多年布下的局，挡不了我的路。既然明日这位大名鼎鼎的‘青龙’想要三网联合来此作客，那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灰衣人故作讶然道：“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一向心平气和的你口中说出。难道身为天山四象之玄虎的你，这么多年心里依旧不甘当年败于青龙？还是说你安插的几个暗桩有动向了，才让你如此语出惊人？”
惊讶的语气中，还掺杂着一丝戏谑。
青衣人冷漠看了一眼灰衣人，嗤笑道：“弑师残害同门的鬼夫子也有资格对我指指点点？”
一语戳中灰衣人痛处，勾起了他往昔的不堪回忆，见他面目突然狰狞，声色凶煞，滔滔不绝道：“他们都该死！若是当时师父把一身本事还有绝学传给我，后来我又岂会杀了他！可他偏心，传给两位师兄，偏偏不传给我！凭什么？三人之中，属我天赋最高，不传我传谁？他竟还将我逐出师门，废我一身修为，我不将其刃之，难解心头之恨！谁也不知道，当我亲手杀了他之时，心里有多痛快！哈哈哈……”
尘封于历史岁月长河中鲜有人知的往事被人吹去了覆盖的灰尘。
青衣人讥笑道：“心术不正，妒忌同门，被逐出师门还有脸跑回去，毒死授业有恩的师父不说，还给自己的大师兄设下陷阱，令其丧失心智，与同门师弟厮杀，最后还害死了你钟情的小师妹。啧啧啧，这种事亏你还有脸笑得出。要我是你师父，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听到青衣人说出当年的事实真相，灰衣人脸色煞白，惊声道：“我没有错！”
青衣人漠然笑道：“对，你是没有错，你只是该死。”
灰衣人露出惊恐神色。
青衣人起身，淡淡言道：“当年你以为这些事情可以随岁月沉埋，可岂料到还是让人得知了真相。若非你的二师兄易流水实力超众，且为魍魉效力，否则这些事早便公诸于世，风之子大人又岂会大费周折杀尽知道当年真相的人。其实要杀你，根本不需要别人动手，我也会亲手摘下你的脑袋。”
陡然间，青衣人气势如虹，杀气腾腾。
灰衣人霍然一惊，难以置信地瞪目道：“你想杀我？！”
青衣人轻轻一笑，收敛了气息，戏谑道：“放心，目前还不会杀你，留着你的狗命，是因为风之子大人觉得你阴阳术道行不错，还有利用的价值。”
灰衣人面目凶狠，呲牙道：“你竟敢戏弄于我？”
灰衣人一气之下，撩起拐杖，陡然间，一道紫气于骷髅头迸射而出。
青衣人屈指轻弹，以真元护体，抵挡在外，鬼夫子的毒气触之即死，当然碰不得，便聚气将之包裹，甩入湖中，随之言道：“你这些小伎俩，于我而言无用。”
话音刚落，灰衣人被一股强劲力道冲击，倒飞出去，砸入崖壁，碎石随之滚落，也不知是死是活。
“不杀你，可并非意味着不能给你苦头尝尝。”
青衣人说完后，便纵身一跃，归入山崖半腰处的洞府。
许久后，从石堆中爬出一个头破血流的灰衣人，只听到心有不甘的他大喊了一声。
“气煞我也！”
与此同时，甩入毒气的湖中漂浮起一具具兽尸，沿岸树木尽数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