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相求
satjul2318:07:08cst2016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聂庄踩着忐忑的碎步跨入文襄殿。
林若青召他过来，应该是为了他写在信上那件关于尸俑的事情。
然而，刚跨过门槛的瞬间，聂庄的目光陡然一寒，神情沉下，但却一闪即逝，即刻恢复如常。
有人！
在这个文襄殿内，除了他和林若青，还有四个人隐藏于暗处。
而换了一身白衣的林若青主动起身，伸手示意聂庄入座，俨然全无高高在上的网主姿态，倒像是东道主相迎贵宾的样子。
林若青的这般作态，使得受宠若惊的聂庄心头一紧，提心吊胆，明面上虽没有矫揉做作，施施然落座，可手心却是捏了一把汗，观察着林若青的同时，感知未曾离开过殿内四个角落，全神戒备，时时刻刻留意着那四个不露面的人。
聂庄心里暗自揣测着林若青召见他来文襄殿，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不然怎么会安插另外四个人在一旁？
黄鼠狼给鸡拜年，恩将仇报？
不可能，聂庄自认为他与林若青上下关系，井水不犯河水，且彼此之间无仇无怨，完全没有下杀手的理由，否则林若青明目张胆地请他来此，可不会傻傻地让那四个人暴露气息，此番举动，分明是有意而为之。
不论如何，先看看情况再说。
聂庄落座之间，林若青依然站姿，然后躬身作揖，拜谢道：“由于林某一己的鲁莽行事，险些让小友遭遇叵测，这几日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小友能平安无事归来甚好，林某也就心安了。先在此谢过聂小友的救命之恩。”
聂庄张大嘴巴，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说到底，他还只是一个入世未深的毛头小子，见过的世面不多，大风大浪更是寥寥可数，近乎为无，好比从刚才进入文襄殿前望见林若青的时候，直到此时的落座，心中莫名的紧张而手心出汗便是最好的证明。
虽然他喜好孑然一身去逍遥地游山玩水，对世俗的权势富贵毫无憧憬之心，平时嘴上也常常是不以为然的无谓平淡，可当真正亲身见到那些交口称誉亦或魑魅魍魉的大人物在自己面前时，却又是另番作态，归根究底，无非是缺乏历练与磨砺。
林若青直起身子，望见聂庄的神情时，莞尔而笑，随之坐下，拿起搁在桌案上的那份信函，道：“小友送来的这封信函我已经看过，恕林某冒昧，敢问魍魉之前在培养这种名为尸蛊的蛊毒一事，还有这尸蛊的解药配方，小友是从何得知？”
聂庄不太适应林若青以小友为称呼的口气，手指轻挠侧脸，不好意思道：“林网主，你还是称呼我为聂庄好了，小友来小友去…听起来怪别扭。”
忍俊不禁的林若青微笑点点头说好。
聂庄清了清嗓子，稍作平复紧张的心态，然后开口道：“那天救下林网主，我与文楠分道而行之后，没多久便被叶知秋追上，给打晕抓了回去。当我醒来的时候，趁他们没注意，逃了出来，但是在此期间，偶然偷听到他们有人在谈论尸蛊和解药配方的事，所以我一逃出恶兽林，就直接赶回来了。不过，回来的路上在横源耽误了一天时间，当时我正好撞见一个尸俑，于是将之擒获，再配置成解药，然后悉数投入横源各个地方的井泉，虽然不清楚魍魉将尸蛊分散至民间，用什么样的方法让百姓自行服下，但经我这么一搅和，只要当地的百姓饮用投有解药的井水，那些体内中有尸蛊的人，自然而然得以解除性命之忧。”
此番言语，聂庄只是随口胡诌编成，并未将宙胤的事情托盘而出，没有让林若青知情的必要，但大体的情形与实际的状况出入不大。
闻言，林若青微微点头，习惯性地蹙眉而思，细细品味，琢磨一会儿后，询问道：“尸俑的长相如何？”
聂庄不假思索道：“双手如爪，毛发绿色，肌肤灰暗如死尸，嘴里长满了尖牙。”
林若青惊异，聂庄所描述的尸俑长相，与洪师傅之前上报的那名残害多人的凶手相貌如出一辙，看来聂庄信上所写的关于尸俑的事情，多半无误是真。
可是林若青望了望聂庄，又低眼看着手中的信纸，不由得起了疑心。
信纸上是这么写的：魍魉之阴谋，泯灭人性。培有蛊毒，曰尸蛊。人服之，不出数日，即丧性，如行尸，以吸食人之血肉为食，即以为魔尸，可刀枪不入，由母尸驱使。此毒解药配方如下：尸俑血液为药引，十两血液为准，糯米浆十两，混合搅拌，加入西牛黄二两四铢、人中黄九两、九节菖蒲一两五铢、靛叶四两五铢、忍冬蕊十五两、野郁金三两，研、冲，无需熬煮，可滴入清水服之，微量即可。一日内，人体不适，腹泻不止，蛊毒随屎尿亦或汗液排于体外。若尸俑已成魔尸，无药可救，擒母尸，杀之，魔尸亦亡，可了却祸乱。
就算聂庄是偷听得知尸俑和解药的事，但也不可能如此巨细明了。
事出无常必有妖，先前林若青收到信函的时候，便在怀疑聂庄这个人。
早在当初聂庄刚入柳蕙天网之时，林若青便派人查探过底细，可上报上来的信息却只有短短几行字：聂庄，年十五，孤儿。八岁前，居住于仙阳潼关郡的清真寺，由老方丈净心抚养长大。乾元二百七十五年，七月十五，在一场百年罕见的兽潮后失踪。乾元二百七十四年至乾元二百八十一年，此人常出没于关州各地，其中与柳蕙桂花坊的人来往最多。
哪怕随便从大街上拎一个人出来，查到的底细描述，肯定比聂庄的只多不少。
林若青身为网主，洞察秋毫的功夫比起飞捕自然要来得更加厉害，可却对聂庄送来的这封信函以及他的来历也有些乏力。
之前，林若青还怀疑聂庄这人有魍魉卧底的嫌疑，可在平阳小镇出手救下邵羽等人，以及冒死调虎离山救自己一命之后，疑虑便消除了。
但是在看到送来的信函时，这份疑虑又莫名地油然而生。
林若青在好奇，这个名叫聂庄的小伙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莫非这封信函并非出自他手，而是另有高人相助？……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林若青的心头，但始终没有相问聂庄，别人不说，他也不好过问人家的私事，至少照目前来看，聂庄这人是友非敌。
聂庄望着总喜欢皱眉思索的林若青，有些奇怪后者看他的古怪眼神，但并不知道是因为他一时的疏忽，将尸俑一事写得过于详细，使得林若青起了疑心，只当他人是在思考尸俑的事情。
沉默一会儿后，聂庄忽然记起叶知秋追杀他时所说的一句话，于是说了出来：“林网主，叶知秋追拿我的时候，我记得他曾说了一句话，是有关于林网主的事情，不知当说不当说。”
“哦？但说无妨。”
被打断了思绪的林若青言道。
聂庄回想起那天的画面，“他那句话的意思，好像是想从林网主你身上得到一件重要的东西。”
林若青的瞳孔骤缩。
聂庄见林若青脸色失常，问道：“林网主，你怎么了？”
林若青回过神来，淡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而已。”
之后，默然良久。
聂庄见林若青陷于沉思，故而起身道：“林网主，若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且慢。”
林若青出声唤回刚转身打算离开的聂庄，言道：“林某还有一事相求，想请你帮个忙。”
聂庄犹豫片刻，道：“我既为天网飞捕，有什么事林网主请说，自当尽力而为。”
“听说，你会土术？”
“嗯，略懂皮毛。”
“道行几品？”
聂庄微微一怔，随即敷衍道：“应该有五品吧。”
林若青略有诧异，他本是抱以聂庄有五品土术道行即可的期望，不由得喜道：“如此甚好！”
随后，林若青一拍手。
隐藏于暗处的那四人走了出来，两男两女，纷纷向林若青躬身拜礼，异口同声喊了一声林大人。
聂庄一脸茫然，不知道林若青有何用意。
但林若青却是笑道：“对战魍魉在即，需聚众人之力严阵以待，故此我布下了一个五行八卦阵，但却缺少一个会土术的术士，然而在中南山内，会土术的人寥寥无几，道行均不过六品，这几日一直为此发愁。但林某听说你会土术，所以今日召你过来，正是为了此事，刚好，这样一来，五行八卦阵便有着落了。不知聂庄你意下如何？”
既然别人有求于己，况且这人还是林若青，聂庄清楚人情这种东西，有礼尚往来之说，用一次也就清淡了，但是如果让林若青帮自己打探一下鱼雁还有无名火等五样东西的消息，那么卖给林若青的这个人情，也算是赚到了，当即点头道：“好，我答应。”
“但是，聂庄也有一事相求。”
林若青一愣，刚还分明说尽力而为，立马又变卦了，哑然失笑道：“请说。”
聂庄喜出望外，双眸神采异样，满脸正色。
“我想让林网主帮我打探一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