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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篇一·初识

  

thujun0919:22:01cst2016

  寒雪夜凛人,只闻狂风声。

  在依山而座落的潼关郡外半山腰有一座出世清静佛家圣地,建有一座清真寺,相传久远,源远流长,经历三朝战乱纠纷而不倒,由于临居仙阳朝边疆区域,仙阳当今圣上钦点清真寺为传经之地。清真寺与山共居,常年有祥云淡雾飘然寺庙外边,得了一个“佛境”的美称。

  以塔为中心的清真寺构造宏伟,座落几座山峰之间,两丈大门后面一条笔直大理石砌成的大道横穿山门,由“三解脱门”而来,故而山门亦唤作“三门”。大道两侧大大小小殿阁共计四十七,横廊连贯,廊内有壁画,附建配殿配楼;再以横廊为线,将几块区域划分成数十院落,包括僧舍、斋堂、库厨、磨坊、菜园、花园,另外附设客馆,总数共计一百零八,寓意人之一百零八个烦恼。主殿前左右设立双塔,菩萨立像。殿阁楼宅照凡宫塔制度,从一级至三、五、七、九,上累金盘,下为重楼,又堂阁周回,可容万许人。

  山上年年有和尚下山化缘亦或远游修行,传诵佛经,为周边百姓避灾驱邪,据传百年前江底水蠎脱皮化蛟,连天雨下,江水漫涨,导致堤坝毁坏,洪水泛滥淹田淹城,财匮力尽民不聊生,后有山上高人下山而来,施法镇蛟,洪水这才退去,乌云散而重见天日。也正因为如此,清真寺不仅得了朝廷的钦点,更是深得百姓之信,香火盛况日加,人站在山脚下便可闻到扑鼻而来的袅袅佛香,世人称之为佛气。

  今年的冬天迎来了瑞雪兆丰年的好兆头,大雪整整下了四天,灰蒙蒙的天空更让冬日的晨曦脚步晚至些许。

  冬日的大雪在呜呜寒风中飘零,像极了从天坠下的片片花朵,绚烂却寒意刺骨。白茫茫的一片,望不见尽头,以往万绿千重山仿佛被披上了白色貂皮。

  晨曦来的尚晚,天边还未翻起鱼肚白的时候,清真寺已是提早迎来了一声破晓鸡鸣。

  一排僧舍率先敞开房门的是方丈老人家那扇,早起早睡的习惯已经是他老人家持续几十年所养成,当他看见自己僧舍周边的那几扇门依然紧闭,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一一轻轻敲门过去。

  几扇房门内依然熟睡地打鼾,方丈只是略些无奈,一一敲过那些赖床不肯起来的弟子房门,还不忘叮嘱几句,偶尔房内传来慵懒的回应,窸窸窣窣的起床动静。

  敲完所有房门的方丈站在横廊观雪,山下的风景一览无余。清真寺历经数百多年的岁月洗礼,大大小小的规模修建不下千次,至今寺院几乎将数座山峦占据,置身寺内,放眼周边,视野极其开阔,正因如此,每天山下不时会有人闲来无事上山来体验一番“一览众山小”的即视感。法号净心的方丈体感些许寒意,忍不住习惯性地双手插袖御寒,佝偻着身子,可即便如此,今年寒冬凛风还是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老啦。”

  饶是证得大道的方丈也不得不输给岁月,苦笑着摇了摇头,走向前院。

  寺院还是空无一人,大雪盖地,老方丈脚印印雪,一条弯长的脚印显得有些蹒跚。

  刚刚打开大门,方丈眼帘首入一个竹篮,里面装的是锦貂毛皮包裹的襁褓。

  婴儿睡得正香甜。

  方丈一眼顺着山下路望去,依稀还见到未被大雪覆盖的沉重脚印,一滴滴鲜红的血液在白雪地毯上显得尤为刺眼,却很快被雪花掩盖。

  佛存在心的方丈脸色平静,双掌合十,心怀诚意朝远方道了一句“哦弥陀佛”,随后道:“施主放心走好。”

  慈祥笑容挂脸的方丈轻轻抱起竹篮中的襁褓,正巧见到毛皮折叠处写着小小的两个楷字:聂庄。

  “呵呵,聂庄,既然你与贫僧有缘,日后便安心居住在这清真寺吧。”

  方丈眯着眼,细弱蚊声,生怕吵醒了怀中的婴儿,不知为何,当看到这个孩子的第一眼起,心生亲近。

  此时,婴儿睁开了朦胧双眼,水汪汪而天真无邪的双眸眨了眨,盯着眼前满脸白胡子与自己相笑的老人,他也开心地笑了。

  笑声竟是如此纯真。

  与此同时,灰蒙蒙的天际迎来了第一缕晨曦。

  方丈望了一眼那一缕晨曦,又转看怀中襁褓,柔声道:“一笑悯世,佛法无边佛心慈。你的法名便唤作法慈吧。可好,法慈?”

  婴儿再次欢颜一笑,合不拢嘴,柔软的小手抓住方丈的长长白须狠狠扯了一下,令得方丈半笑半疼地皱了满是皱纹的脸,“嘶,哎哟哟,法慈的力气不小啊。”

  就这样,一老抱着怀中孩子,逗得他乐呵呵地走了回去。

  鹅毛大雪的天空疾掠而过五六道红袍身影,掠向远方,领头人微偏过头,冷淡地瞥了一眼下方的偌大寺庙,稍作停顿察看,见无任何异样,随即领队加速朝远方而去。

  若是他看见真实实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他瞥了一眼寺庙之时,正有一位逗弄怀中襁褓婴儿的老和尚正缓缓走在寺庙中空旷的寺院。

  五年后,十二月初八,也就是所谓的腊八。

  清真寺有种粥叫做腊八粥,以八方食物合在一起,和米共煮一锅,有合聚万物、调和千灵之意,周边大大小小城镇村落中的百姓都喜欢到清真寺讨要一碗,期盼来年有个好兆头。

  寺庙人满为患,香烟袅袅,而且来了一个瓷娃娃般的小女娃。

  “做我媳妇好不?”

  仍穿着开裆裤,下露出了光溜溜的屁股,眉清目秀的小男孩挂着两条一上一下的鼻涕,傻傻地朝小女孩笑。

  小女孩侧了他一眼,没说话。

  “让我亲你一下吧?”

  深抽一下鼻涕,把它们给缩回去后的小男孩也不管鼻涕又流下来,厚无颜耻笑道。

  小女孩猛然退开了几步,小男孩赶忙靠前。

  “斗蛐蛐吗?”

  没有回答。

  “想不想吃桂花糕呀?很好吃的哦。”

  无语。

  “放纸鸢吗?就是那种飞的好高好高的东西,我经常玩的。”

  小女孩不耐烦地转身想走,小男孩赶忙走到她前面。

  “玩不玩蹴鞠?很好玩的!”

  她有些生气了,用力推了一把小男孩,后者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挺疼的,却不哭不闹,拍拍屁股又笑嘻嘻地站起来。

  事出意料的她微微一惊,可见到他还是死皮赖脸,小脸上顿时又冷了下来,小鼻一哼,甩头就走。今日她被父亲哄骗上山拜佛,可一到这满是光头的清真寺,小女孩心里真叫那个百般个不情愿,被父亲撇在一边不说,如今又缠上这么一个跟屁虫,欲哭无泪。

  清真寺后面有块绿油油的竹林,今年是大年,竹林里传来挖冬笋的锄头声。

  小女孩不知不觉逛到竹林,她每走几步都要推开身边的小男孩,嫌他烦人。

  小道迎面走来了一大一小,大的扛着锄头,小的倔强地拎着一个小篮筐,满是毛绒竹笋。

  两人擦肩而过,小女孩新奇地望着那篮筐中的冬笋。

  小男孩聪颖,立马转头跑回寺庙,不久后,很滑稽地扛着一把不称身的锄头,屁颠屁颠来到竹林,发现小女孩不见踪影,急了,漫山寻觅,当他见到她蹲在一位老农身前时,松了一口气。

  只见小女孩蹲在一位老农的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瞅他一锄头一锄头地翻开泥土,水汪大眼甚是好奇盯着露出一小截的冬笋,仿佛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过这么神奇的东西,竟然长在土里。

  “我们挖冬笋吧?”

  小男孩气喘吁吁地来到小女孩身边,一把锄头亮在后者眼前。

  她没拒绝,他“就地取材”,挖得卖力,这边三下那边两下,一把锄头甩得总比人高,到了后头力气将尽,直接摔得四脚朝天,把她给逗乐了。

  小男孩朝她傻笑说不碍事,拍拍屁股起身,没挖多久就累得趴下嘿咻嘿咻喘着大气。

  神情悦然的小女孩小脸一蹋,一把抢过锄头接着挖。

  半柱香未到,两人就悻悻然从竹林走出,好在他们倒还有收获。

  一颗如他们小拇指大小的笋牙儿……

  他们坐在竹林外围的一块菜圃边石头上休憩。

  “喂,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破天荒地主动开口问话,手中那小小的笋牙早被剥得精光,玩腻后用它狠狠砸了累得趴在石头上差点睡过去的小男孩。

  “啊?哦,我叫聂庄,不过庙里的师兄们都叫我法慈,法慈是净心方丈给我取的。”

  小女孩淡淡地哦了一声。

  小男孩局促不安。

  “你叫什么名字啊?”

  “干嘛告诉你。”

  “因为我都告诉你名字啦。”

  “真蠢,谁说你告诉我你的名字,人家就得告诉你名字了?”

  “……”

  两人沉默许久,小男孩小脸愁着,琢磨如何讨小女孩开心。

  这一次,不知从哪拔来的野草在手中摇晃的小女孩再次开口:“喂,那谁谁谁,你住在寺庙里怎么不剃度?”

  “净心方丈没让我剃度啊。虽然剃光头后洗头很方便,一摸就干净了。可我怕夜里乌鸦来啄我的头啊,上次我就瞧见林师兄上茅厕解手的时候就被一只乌鸦给盯上了,他光头太亮啦。”

  回想起那画面,小男孩有些愁眉苦脸,忍不住摸着自己的脑袋,现在想想都替林师兄生疼。

  小女孩噗哧一笑,两人又沉默良久,接着又是她第三次打破尴尬的局面,手指着一个篱笆围成的小菜圃,很稀奇地问道:“谁谁谁,那里面是什么啊?”

  “我不是谁谁谁,我叫聂庄,你也可以叫我法慈,方丈跟我说过,待人以礼,直呼别人姓名非礼也……”

  小男孩缩了缩脖子,怕女孩不高兴,越说着声音越小,细弱蚊声。

  小女孩哼了一声,“行啊,不喊你谁谁谁。”

  小男孩喜出望外,可她紧接说的那句话,让他直坠深谷。

  “不过看你鼻涕那么长,那管你叫聂鼻涕好了。至于难不难听嘛,我才懒得管呢,我就喜欢,你能把我怎么样?”

  “……”

  “呀,你干什么!你干嘛亲我!?”

  “嘿嘿,王师兄他们说过了的,好汉不跟女斗,所以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没说不可以亲啊。”

  “你…你不知好歹,打死你!踢死你!”

  小女孩气得一阵拳打脚踢,却仍是见到他嬉皮笑脸,调皮地扮鬼脸,登时小女孩没好气道:“聂鼻涕!”

  “嗯嗯嗯,我在我在呢,媳妇儿。”

  “胡说,谁是你媳妇!”

  说着,扬起了小拳头。

  “呃,好吧好吧,我不说了。”

  她洋洋得意,他一脸委屈样,但两眼瞟这瞟那,咕噜咕噜打转。

  “快,快看,菜圃那边好像有什么好东西。”

  小女孩朝菜圃望了过去,脸上又被某个色胆包天人小鬼大的家伙亲了一口。

  “啊!聂鼻涕,你给我站住!”

  “哈哈,我才不呢,有本事你追到我啊。”

  “快给我站住,不然打死你!”

  “……”

  两人追打着跑进了菜圃,她狠狠揍了他一顿后,总算泄气,方才拍手罢休。当她抬头一看一排排菜地,花花绿绿令得她恍惚出神,觉得这清真寺神奇的东西可真多,在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可从未见过,先前是毛茸茸的竹笋,现在又是地里长出来的蔬菜。

  “聂鼻涕,这些是怎么从土里长出来的啊?是灵药吗?”

  “种下去的呗?诶等等!别!哎呀,你干嘛把它拔出来啊,它会死掉的,这个菜圃是黄师兄的,如果被他发现了的话会被骂的。”

  “啊?你不是说它种下去的吗?那再种下去可不可以啊?”

  “应该可以吧,我们再把它种回去。”

  “这是什么?它长得好红啊。”

  “辣椒啊,你不知道吗?”

  “辣椒是什么,可以吃吗?好吃吗?”

  “菜圃里面长出来的都可以吃。”

  “哦?那我尝尝看。”

  “哎哟喂,你怎么真吃了啊!”

  晚了。

  “呸呸呸……好烫好烫,我要水,水水水,聂鼻涕快去拿水来……”

  “别急别急,我这就去给你拿来。”

  “怎么越喝越辣啊。”

  “我也不知道啊,要不,你再吃一根?”

  小女孩很天真地相信了,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初识。

  他叫聂庄,她叫鱼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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