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将死之人心有挂牵
thumay2622:48:05cst2016
青州,海山。
青年踉跄走在陆家口小镇东边的槐树林子里,路两边茂密的槐枝占据穿林小道大半地盘,不时划到青年身上脸上,可他依然不管不顾,只管捂住胸部往前艰难挪动脚步。
身后半里,一个貌美女子如今已是满身污垢,披头乱发。姑娘满脸疲倦,呼吸紊乱,但是仍不时停步以体内真气相引,追查前面微弱的遗留气机。
伸手扶住路边树枝,从身后摸出一个小小皮囊,仰头喝了几口水,大大的喘了几口粗气,咬咬牙,眼神坚定而冷漠:“方登科,哪怕追到天涯海角,我们也要不死不休!”
一前一后的男女,正是已经连续厮杀多日的张雨露和方登科。
自豫州陈留羊角岭一战之后,两人不停的纠缠拼斗,大大小小已经交手十多次。经历三州数十县的辗转追逃,如今到了青州的海山地界。虽然两人已经俱是遍体鳞伤,最严重的是,气机由于不停消耗,没有片刻停歇,已经处于枯竭的状态。若说以前两人巅峰时期的气机犹如钱塘大潮,一涨三百里,如今已是冬季山溪,只能潺潺而流三五里,还随时可能遭遇冰封断流的危险。
即使如此,张雨露也没放弃追杀,方登科虽然狡黠凶悍,无奈武力气机稍逊一筹,相互多场比拼,丝毫没有占到便宜不说,还吃了不少的大亏,如果再找不到逃匿的机会,说不得真会由现在的丧家犬变成百年来第一个英年早逝的武道榜前十高手。
方登科舔了舔干裂嘴唇,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再次尝试着体内气机流转大周天。可是每次体内残余不多的气机游转到胸口膻中穴方位,就再也无法下转,胸口剧痛无比,正是被张雨露那一剑伤了穴窍,眼前是无法圆润如意运转全身大周天气机了。幸亏,上三元无甚大伤,还能勉强维系着运转小周天调息残余真气。
“臭娘们儿,追了老子三千多里了。阴魂不散的这样粘着我,在搞下去不被她杀死也得活活累死呀!莫要再逼我,惹急了老子大不了同归于尽。嘿嘿,老子倒无所谓哦,这些年,好吃的好喝的都已经享受过了,就连那些环肥燕瘦,老子胯下也征服了不计其数,倒是你这小娘皮,估计还没享受过人间极乐,是个雏儿吧?可惜啊可惜......”
方登科啧啧砸吧着嘴:“最可惜的不是你啊,还是老子在凉州遇到的那个酒店贾寡妇,啧啧,那屁股,那胸,哎呀,还真是他娘的假寡妇啊,在床榻之上那浪劲,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啊!”
想到这里,嘴里好像也湿润许多,再度舔舔嘴唇,眼神瞬间狰狞:“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活当痛快,死亦潇洒。老子不逃了,轰轰烈烈的弄翻你,再不济也得拖着你一起见阎罗。”
嘴里放着狠话,脚下却不停歇,速度犹有加快。慢行半个时辰,才出了槐树林,小路往东拐去,绕过不远处一座大大土丘蜿蜒远去。土丘上有圈破败土墙,土墙里隐露几间残垣土屋,墙边有棵枯死的大白杨,粗如水缸。
方登科艰难的爬上土丘,靠着枯死大树坐了下来,放下手中兵刃,重重的捶打着腿,又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趁着张雨露还没追到,扭头四处打量周围环境。
随便这么一看,方登科竟然乐了,这土墙破败不堪,透过倒塌之处看到院里,竟然是个庙,还是个阎王庙。土房已经没了房顶,前墙也丢了半边墙脸,一个泥胎阎王头斜斜歪出,青面獠牙瞪只剩半边面,漆面剥落严重,王冠早已不知风化到哪里去了。
方登科笑着自言自语:“这是死人的好地方啊,进森罗殿都可以抄个近路。好嘞,就在这里了结吧。”
回头的刹那,眼光瞥见枯树后边有个井台,红石垒就,上面灰扑扑的粘了一层尘土。
方登科挪了挪身子,斜靠过去伸头往里看,井口不小,里面黑洞洞的看不到底,不过阵阵阴凉之气冒出,或许还有井水,不是枯井。
方登科随手摸来一个拳头大小的土块,往井里投去。歪头听了好久,无声不息。暗自咂舌,这井也太深了吧?突然灵机一转,内心有了计较。
方登科闭眼养神,半柱香的功夫,张雨露身影从拐弯处显现出来。抬头看了看歪着身子斜躺的方登科,咬咬牙毫不停歇即刻开始爬坡。
方登科等着她登上坡顶,离自己丈余之外站定,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我说姓张的,咱俩至于吗?有那么大的仇恨,非得拉我见阎王才肯罢休?倘若如此,你该放过我了吧。喏,那里不是阎王爷在看着咱俩呢吗?”
张雨露从身后摸出一张饼,狠狠咬了一口,嘟着嘴不言不语,不过眼光如果能杀死人,估计方登科早就死了几千上万次了。
方登科翻了个白眼,无赖嘴脸表露无遗:“身上饼子还多不?多的话给我一个。被你追了几天几夜,连吃口饭的功夫都不给。人古时候砍头问斩还给顿断头饭呢,问你要个饼子喝口水不过分吧?”
张雨露想了想,犹豫着把手里的饼子一分为二,一块大,一块小。本想扔块小的过去,可是一看小的上面自己已经咬了一口,缩缩手狠狠心,终是把大的那块饼子掷了过去。
方登科伸手接住饼子,一边大口吞嚼,一边哈哈大笑。
“我知道,你一心要我死,就亲手杀死我。我也知道我打不过你,既然也逃不了,那还不如来个爽快。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落在你的手上,想要痛痛快快的报仇雪恨,哪有那么容易?就像我问你要这块儿饼子,你不想给,可是还是忍着厌恶给了。为啥,这就叫憋屈。想想你追了这么远,追了这么久,还是不能手刃到我,这份憋屈...哎呀,我即使死了,想想你这么憋屈,我也是无比畅快的做了个开心鬼。”
三口两口把饼子塞进嘴里,含糊着大叫一声:“姓张的,来世我在报仇,你得给我等着!”伸手把手边兵刃离魄掷入井中,身形一晃,纵身跟着跃入。
张雨露反应迅速,方登科身形甫动,她也就跟着闪身而出。方登科刚刚坠入井中大半,张雨露已经欺身近前,一手伸出抓向方登科肩膀琵琶骨,一手寒光闪烁,惊鸿一处刺向他的咽喉。
方登科眼瞧张雨露伸手捞出,内心暗暗冷笑:“臭娘们,任你精似鬼,也逃不了老子的五指山,受死吧您呐!”
本已落入井中的方登科突然身形暴涨,豁然窜高半人,原本张雨露抓向肩膀的左手瞬间落空,刺向咽喉的一剑也只是擦着腰身而过,虽然划出长长一道伤口,却远远不能致命。
方登科双手搭上招数已老回撤不及的张雨露双肩,粘手下拽,跟着身形再度拔高,双脚连环踢中张雨露后心。
张雨露错身下跌入井,后心被击狂喷一口鲜血。
电光火石之间,张雨露内心懊悔惊恐。如果当时方登科没有先把兵刃离魄掷入井中,只是自身跳入,或许自己还有防备而不如此冒进行事。可偏偏那奸诈之徒方登科,料知自己必定不信,故意设计这样的细节让自己发觉,更狠的是他竟然真的舍弃那柄天下四大名刀之一的离魄!
身受数击,已是强弩之末的张雨露身形急速下坠,神智也逐渐模糊,处于生死边缘的她内心有不甘,有伤感,有愤恨,有留恋。
但,更多的竟然是想念。
将死之身,心有挂牵。
有你在,我不怕。可是现在你不在,我怕极了。
周彤鹤,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