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本无意再生牵绊
monmay3012:32:07cst2016
此间万般功法，因修炼脉络差异，皆有特殊所在。或重如泰山，轻若鸿毛。又或刚柔并济，取道中庸....各家皆有所长，尽不相同。正如吴尘所修：《无上玄道》，蕴有自然法则，可使万物共通共融。故此，功成淬体之时，方才水到渠成，无需外力干涉。
却是二小功法，似是出自一处，同样霸道绝伦，有强聚玄气之能，实属罕见。只是他俩心神柔弱，所得玄气不可尽用，余出少许不受控制，险些损伤经脉，影响日后修为。所幸一旁有吴尘相助，将心神分出两股，侵入他俩体内，用以疏导多余玄气。
前时，吴尘瞧过二小功法，记得脉络所在。只需将乱窜玄气聚拢，推入脉络间炼化即可。可纵然如此，其实也不好受。试想，他一心多用，不仅分神照看二人，更须寻对脉络，如何轻松得了？毕竟脉络不同，吴尘不敢大意，一路里如履薄冰，深怕错行一步，反害了二小。提心吊胆，实在熬人，缓之又缓，近一个时辰，堪堪来至功法圆满所在。
此时，二小心神融合，已近尾声。见又一股玄气炼化完毕，不由分说，强行扯过，连带吴尘一缕心神，一同融入本源玄气。他俩：一个急于功成，一个实在莽撞。也是没奈何，一缕心神毕竟渺小，不曾叫二小瞧见。皆如狼似虎般，扑将过来，将之吞噬融合。吴尘连受重创，登时晕厥过去。
不题二小受他助力，保住经脉不损，早将功法练就。且说吴尘悠悠转醒，已是下午时分。尚未睁眼，便闻耳畔有人吵闹，紫云凶道：“死老头，快将那臭哄哄的汤水拿开，哥哥喝不得那些！”田重山气道：“毛丫头，我是好心，怎么反来怪我？这汤可不是寻常草药熬制，乃是....”紫云叫嚷道：“你尽胡扯，才不信你。臭死了，臭死了，快拿开....”
吴尘翻身坐起，正待制止争吵，忽感额间一阵剧痛，不由捂首痛呼。田重山见他醒了，笑道：“毛丫头，你看，醒了吧！”紫云不作理会，与小义扶住吴尘，担忧道：“哥哥，你总算醒了，可将我们吓坏了！”吴尘将额间轻揉一阵，终于不再疼痛。此时忆起先前之事，不禁火起，扯过二小耳朵，骂道：“你两个小东西，我曾几度叮嘱，不可大意。你们全然不听，胡乱吸收玄气，险些损伤了自己。幸好我发现及时，拼去两缕心神，将你们护住。若是再多些玄气拥堵，你们岂不爆体而亡？”二小痛得呲牙咧嘴，皆道无心之过。吴尘不忍，松了手又教训几句，就此作罢，他俩唯唯称诺，丝毫不敢顶嘴。
一旁，田重山幸灾乐祸，取笑道：“不怕你俩顽皮，如今有人收拾。往后再不听话，便使这法子惩治。”紫云闻言，立马变了嘴脸，昂首道：“死老头，你敢？”田重山“嘿哟”一声，挽起袖口，道：“你看我不敢？”吴尘见他俩又要吵闹，打断道：“对了，为何不见婆婆在？”田重山随口道：“老婆子？哦，她见你病了，要去后山为你寻些肉食，滋补滋补....”语轻气微，竟是毫不担忧。吴尘，满面不悦，责备道：“你....真是....果真老不休。那后山路途坎坷，婆婆岁数又大，途中若是磕了碰了，哪去寻人搀扶？你也不知拦着一些！”言毕，火急火燎，奔出门去，二小随后跟上。
这后山，正是吴尘与华婆婆初遇之地。想那时，吴尘衣裳褴褛，浑身脏乱，活脱脱山间野人，险些将华婆婆吓坏。此时忆起，不禁有些好笑。这山算不得高大，只方圆十几里路。以前常有庄中猎户出没，只是些人贪欲过盛，将这处野兽杀绝，没了生机，以致如今捕猎，须得多行半日路程。三人晓得因果，见遍寻此山不着，于是分道，紫云往东，小义往西，吴尘则携小玉往北，各自寻去。
吴尘足下生风，一路北上，沿途呼唤不止，只盼华婆婆早些回声。小玉也不闲耍，尽于大树顶端窜跃，时时眺望各方。一人一兽，紧赶一个时辰，不曾有一刻停歇。但见夕阳西下，吴尘住了脚步，心思：“华婆婆年老体衰，行不得多少路程，自己一路寻来，不见她踪迹，想来该是寻错了方位。又或许二小两方，早已将她寻着，正往家中路上，只是无法告知自己。”
吴尘如是所想，心中有了归意。正欲呼唤小玉，却闻它陡然发出阵阵尖叫，其中尽显惊恐之意。吴尘闻声，不由心中一沉，急忙攀上树去，顺它注目方向望去，见落日余晖中，隐隐有些事物。手搭凉棚，再极目细看时，方才瞧清那处所生之事。
只见那处悬崖边上，华婆婆背负竹篓，正与一头黑熊对峙。华婆婆：弯腰驼背，手持短棍，一步一往深崖退。那黑熊：神色凶恶，张牙弄爪，挥掌直往绝路逼。吴尘惊慌失措，顾不得树高一跃而下，径往崖边狂奔。两方相去甚远，一路更有荆棘茂盛，数次将他绊倒，磕着硬石也浑然不觉疼痛，心中只一念：“拼得一条性命，须得救下华婆婆才是。”
终究天意弄人，硬要隔开他婆孙。比及吴尘赶至，华婆婆早没了退路，只得闭目待死。那黑熊要使杀招，人立而起，巨掌直望她拍落。吴尘见状，嘶声喊道：“华婆婆，不要....”华婆婆闻声，睁眼瞧来，老脸笑盈盈，不显惧容。吴尘瞧得肝胆俱裂，只恨老天造这大难。
那一时，夕阳落下，映红余霞。风止了，树静了，万物停降下来，唯有华婆婆，临终交待，道：“我孙儿！咱们缘分尽了，强求不得。往后无需多念，你只顾好紫云，可要护着些，莫教受人欺辱，我便安心！”遗言毕，黑熊巨掌落下。华婆婆如折翼鸟儿般跌落崖下。只留下她裹首棉纱，牵挂树枝飞扬，似招手作别模样。
吴尘心里没了支撑，当时瘫倒于地，痛哭流涕。他初入人世时，是华婆婆不弃，引入家中，供了衣食管住温饱。非但平日慈爱有加，更于危难之际，出面极力维护，不曾有过丝毫责怪。如此好人，为何不得长久？这天道莫非无眼，辨不清世事人心？
吴尘悲痛万分，只顾伤心落泪，是黑熊自己寻死，打华婆婆落崖后，一路咆哮又望他杀来。吴尘回过神抹去泪，站起身仇视黑熊。但见它右眼已瞎，皮毛处有道半尺伤痕，似为利爪所伤。又见它左掌耷拢，关节处血肉翻开，似为钝器制残。吴尘本来瞧着眼熟，更有小玉一旁怒吼不止，方才忆起：这黑熊，竟是那日与小玉争食蜂蜜的主。
原来早有宿怨，此时狭路相逢，难怪分外眼红。吴尘咬牙切齿，道：“你个畜生，那日不伤你性命，你却反来害了我婆婆。如今不将你扒皮抽筋，如何对得起她在天之灵。”当下一声大喝，直望黑熊扑去。他如今已有千钧一阶实力，含怒之时，可达万斤力道。黑熊哪里经得起，只吃一拳，便再站立不住。吴尘怒不可遏，连出拳脚，直将那黑熊，打作一团血肉模糊方止。
待到吴尘泄去怒火，天色已是擦黑，急奔回家中告丧。紫云得知，悲痛不禁，哭得晕厥过去。田小义也是难过，缩在墙角，捂面呜咽不止。唯独田重山，默然端坐，一味呆望二小，不知心中所想。吴尘不作理会，留他照管二小，自持火把再去，欲要寻回华婆婆尸身，入土为安。
吴尘来至崖下，见这方树高林深，可是万兽乐土：猿猴穿梭树间，麋獐警惕不安。狼狈相持为奸，虎豹肆无忌惮。吴尘持火把进林，自是引来万兽注目。有胆大的，尾随袭击，教他一顿打杀后，便再无野兽胆敢生事。他自华婆婆落下处寻起，一路里逢水便探，遇洞便钻。正是：才出群狼窝，再入猛虎穴。夜里将山谷翻个遍，哪里寻得见个尸首？待至清晨时分，他怕夜里遗漏，于山谷中又寻了一周，仍是不见分毫，但想：“怕自己来得晚了，尸首早葬于兽腹。”
他一夜未睡，脑中昏昏沉沉，只得强撑归返。未进屋时，见二小正坐门前。田小义见了他，一路奔来，哭喊道：“哥哥....爷爷也去了。”吴尘大惊，急问缘故，田小义哽咽道：“昨夜，爷爷趁我睡去，抛下我不要，不知去了何处！”吴尘又问：“他事先可曾与你有过言语？”田小义答道：“爷爷一夜默然，只睡下时交待，叫我与你多学本事。”吴尘心思：“田重山这类人，平时一副笑脸，看似洒脱，其实最是执着。只怕他得知华婆婆死讯，伤心过度，将小义托付自己，要寻个地方了此残生。”吴尘不敢耽搁，忙唤二小又去寻人。毕竟不知他走了那方，问询庄众，竟也无人瞧见。所幸小玉通晓人性，往北面去了，他三人便寻余下三方。
时值正午，吴尘整一日未曾进食，加之昨夜苦熬一宿，此时乏得全身无力。若非实力支持，只怕早已累倒。他硬挺疲惫，不知行了多少路程，声音唤得哑了，更去哪里寻人？再者，田重山刻意要走，或许闻见呼唤，哪里又肯答应？奔波至临夜时，吴尘愈觉希望渺茫，垂首归返家中。
如今二老皆去，留下他三人相依为命。正所谓：“长兄如父”，三人中数吴尘年长，二小凡事尽要得他允许。他也有些主见，当日夜里，将家中收拾妥当，抚慰二小安心睡去。次日早起，催他俩练过早课，再收拾家伙，同至田间收隔稻米，只是不教他俩闲着，免去一味悲伤。
连日来，二小一言不发，抑郁寡欢，吴尘瞧得揪心。一日午间，使庄中碓床，将收来稻子舂米，至宽广处晾晒毕。趁手下略有清闲，唤二小堂屋有事。二小依言进屋，只端坐矮凳，垂首听他言语。吴尘见他俩萎靡不振，轻声一叹，问紫云道：“你可知婆婆临终时，如何与我交待？”紫云不敢出声，环抱双膝，将首深埋。吴尘矮下身子，轻声道：“婆婆临终交待，要我时时护你，不教有人欺辱！只是世事无常，我又岂敢狂言，护你一世平安？”紫云闻言再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大哭。吴尘轻抚其背，宽慰道：“你此时心情，我又何尝不得体会，毕竟谁人没个爹娘生就？只是人已去了，多想也是无益。你如今模样，哪里又是婆婆愿见？”紫云抹去泪，道：“我本不欲如此，可我忍耐不住，每每想起婆婆，总要落泪。”吴尘又道：“伤心在所难免，往后克制些才好。”紫云点首应下，再瞧田小义，也是嘤嘤哭泣，于是拉过他，安慰道：“小义，毕竟田爷生死未知，你此时哭他，岂不等于咒他？”田小义果真单纯，立马止住哭泣，问道：“哥哥是说爷爷未死？”吴尘编个谎，圆道：“田爷平日所言，也不尽言过其实。正如我那“散修令”，若非他告知，哪里知道是宝？或许他真有手段，只是我辈不知罢了。”二小不知他谎言，觉得有些道理，皆虔诚祷告，只盼田重山平安无事。
吴尘见二小情绪好转，又自“散修令”中，取出些有趣家伙，供他们玩耍，借此化去悲痛。其中，多有亮铮铮，叮铃铃惹人喜爱之物。吴尘有心，将两枚“紫珠铃”，分与二小佩戴。这金铃人眼大小，内悬紫珠一粒，有凝神功效。平时声响轻微，若遇危急关头，贯注玄气摇动，可发特殊声响，百里内亦可清闻。二小欢喜，环戴颈脖间，藏于胸口前。又有一柄短剑，名为：“十八仙”。长一尺八寸，宽一寸八分，薄一分八厘。共由一十八柄细剑组就，每柄铸形各异：有内敛，如龙首威严，有华丽，如凤羽绝美。或锐气逼人，又或温润怡心....样式鲜明，各有特别，是以紫云一眼相中，爱不释手。这剑来历非凡，此处暂不细究。
却说二小玩得一阵，吴尘收起桌上杂物，见紫云选了“十八仙”，田小义却不曾取得一件，便问：“小义，你为何不选个喜爱的？”田小义摇首道：“我不喜身外之物，若得一物强身健骨最好！”原来，田小义有娘胎病，生来体弱，枯瘦如柴，常吃药草续命。前些时日，经玄气淬体，身板不比以往，只是尚未断根。这几日田重去了，是吴尘每日熬药，为他服用。若有宝贝，调理他内在，着实免去不少麻烦。
吴尘脑中记忆，不多时忆起一物，或许可有奇效。心念一动，一盏玉盒显化而出。那玉盒十分精致：合掌可握，色白无瑕。晶莹剔透，流光溢彩。掩合处，装有双羊斗角扣，提将开来，其中有一浑圆事物，为一段锦绸所包裹。揭开一瞧，只见一粒金丹，正晃七彩，安置盒中。
田小义将之拿捏指尖，不问是何宝物，只管放入口里，吞咽腹中。吴尘哭笑不得，拍他首，骂道：“毛躁，哪个教你胡乱吃了？”田小义楞道：“这丹丸不是吃的？”吴尘懒得解释，只道：“也好，叫你吃些苦头，必定改了莽撞。”田小义不解其意，还道吴尘哄骗于他，又哪里知晓金丹厉害。
此丹为名：“天火固本丹”，有改善根本之功效。需知，凡体弱者，多是性寒体质，调理中和，须以热性药材。这“天火固本丹”，选多种玄兽精血，经天火淬炼，再以秘法融制。其性之烈，世间难觅匹敌。若服用时，不以清水化开，分作四次服下，定要受那火海煎熬。
果然，吴尘话音甫落，“天火固本丹”药效发作。初时，田小义只感浑身燥热难耐，不及三五息，变作火炙般燎人。再过片刻，又如冶炼玄铁般煎熬。烧得他满地打滚，哭喊连天。紫云瞧得不忍，直劝吴尘助他。吴尘一笑，道：“早呢....这固本丹有四重火：一重心火，二重野火，三重玄火，四重天火。小义才过三重，不过那天火，如何去得掉他莽撞性子？”地上，田小义早知后悔，叫道：“我再不敢莽撞了，哥哥快些救我！”吴尘想他也该记住教训，教道：“盘坐起来，运转功法，可减轻痛苦。”田小义强忍苦楚，几次翻身，始终爬不起来。吴尘将他扶住，翻手盖住天灵处，使玄气渡去，助他抵御天火。
吴尘所修功法，有融合万物之能。此时功能尽显，使玄气与天火接触，甫一相交，竟然融为一体，且可随心控那火势。他压制天火猛烈，只以文火锻炼。田小义趁此时机，运转功法，两两相抵，顿时通体舒畅。
那天火，来得猛烈，去得迅速。半个时辰后，便已消散殆尽。吴尘撤了玄气，将额间汗渍抹去，紫云问及情形，他也不答，只叹道：“哎，落后了，落后了....”紫云一头雾水，正欲追问，又见田小义，自修炼中转醒，冲吴尘躬身拜道：“谢哥哥助力，我已晋升千钧二阶。”吴尘挥手，示意不必。却是紫云，轻捂嘴难以置信，惊问道：“小义进阶了？”吴尘答道：“天火与兽血，皆有淬体功效，再加小义功法辅助。此次进阶，算不得意外。”言毕，问紫云道：“倒是你，那“十八仙”可还顺手？”紫云闻言，露出久违笑脸，道：“我已将它滴血认主，往后便叫“紫云剑”，不叫“十八仙”！”吴尘不重称谓，只她喜欢便好。
如今，三人功法早已完善，只是没个拿手本事，终究美中不足。吴尘趁着兴起，又取出两部玄技：一部《血红漫天》给予田小义，一部《紫气东来》付与紫云。两部玄技，同属无品，最终成就如何，只看二小努力。
时光匆匆，一晃数日，吴尘将丰收稻米入柜，处置妥当，终于暂得清闲。锁了门，兴冲冲奔往庄外竹林。近几日，二小尽于此处修炼。吴尘忙于收割，未曾过问他俩功课。此时来至竹林，正要瞧瞧他俩是否懒惰。
吴尘尚未入林，便闻田小义“呵，呵....”发力呼声，不由点首，暗自赞他勤奋。待入林间，又瞧紫云，见她正与小玉玩耍，故作不悦，喝道：“紫云，为何不练功，要去偷懒？”紫云不怕他，嘻笑奔上前来，道：“哥哥，我早已练成了《紫气东来》，那像小义施展《血红漫天》，时而灵，时而不灵的。”田小义听闻紫云告状，不服道：“我只是不甚熟练，哪里施展不出了？”吴尘笑道：“正好我也闲下，便来检查你俩成果。你俩施展出来，由我瞧瞧。”
二小依言照办，田小义使牙咬破指尖，挤出一滴鲜血，极力运转功法，催动玄技。隐隐间，一股腥风生出。他一声高喊：“血红漫天”，将指尖鲜血抛洒。那一瞬，他周身十丈方圆，皆笼罩于一股血红之中，尽显嗜杀之意。
再看紫云，将紫云剑舞动如花，急缓交替间，忽施一记变招，将剑掷往半空。当即心念一动，喊一声：“紫气东来”，只闻“噌”一声响，有如刀剑出鞘。那紫云剑，登时化作十八柄细剑，或成攻势，或成守势，各依轨迹旋转。二小施展毕，望向吴尘。见他面含微笑，以为夸赞。岂料，他左手一指田小义，喝声“破”，右手一指紫云，喝声“合”，二小玄技果真应声泯灭。
诸位看官，毕竟不知吴尘为何有此本领，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