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的果
thujun1620:37:37cst2016
“大哥啊，我叫你来教人的，不是叫你来偷窥的。”公会的后门外，一个同样是一头金色短发的男子双手按着门栏，探出半个脑袋，眯着双眼远远地看着广场中央的三人。
皇城近卫军的希尔蒙少尉，同时也是弗兰德的哥哥。
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诺书亚身上，刚才诺书亚的最后一箭他全部看在眼里，如果要他来点评最后一箭，恐怕他什么都不想说，姿势倒是很帅，但是错了……
公会的后门外有一张公共长椅，弗兰德换上了一身闪亮的黑色长袍，金色的短发抹上了发胶，口中叼着一支雪茄，浓浓的烟雾从嘴中轻轻地吐出。
完全就是一个贵公子。
但是那支雪茄的味道太浓了，引得希尔蒙不停地用手扇开面前混杂着烟雾的空气。
“弗兰德，你能不能把那支该死的雪茄扔掉，哪个该死的贵族把这东西给你的？”
弗兰德得意地吐出一口烟雾，手指夹着那根雪茄，有点爱不释手，不想那么快就抽完，但是偏偏又不想停下来，不禁有点失神。
“是里斯特。”
“里斯特那家伙居然抽雪茄？还抽烟味那么重的？”
“不，是密瓦格的雪茄，但是是里斯特给我的。”
希尔蒙的脑海中立刻就浮现一个异常强壮的身形，胸肌不停地抖动，双手的线条分明的恐怖肌肉群，还有那粗犷的笑声和永远都叼着雪茄的大嘴……
“看来里斯特都受不了这烟味……那你还来折磨我干嘛？”希尔蒙用两根手指轻易地捏碎了门栏，夹着一块碎木，朝弗兰德的雪茄弹射过去。
弗兰德轻轻地侧过头，碎木擦着雪茄燃烧的烟头擦过，擦起了一些火花，但是冲劲不止，击打在不远处一面告示牌上，“啪”的一声，碎木彻底碎成了木屑，四散弹开，告示牌不停地震动，发出响亮的声音。
弗兰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用力地吸了一口雪茄，闭上双眼享受着烟雾在喉咙里走了一圈，又像是回忆起什么愉快的事情，两秒之后轻轻地吐出浓浓的烟雾，舌头还在嘴唇上不停地游走，不舍地回味着那股烟味。
“事后烟，不可以没有啊。”
雪茄已经烧到尽头了，弗兰德有些恋恋不舍。“你觉得他怎样？”
“技术一般，首先姿势就错了，但是那股冲劲倒是少有的。”希尔蒙也不再趴在门栏上偷窥了，坐到了弗兰德的身旁。
两人坐在椅子上，希尔蒙穿着一身端庄的军服，腰杆挺的笔直，而弗兰德双**叉，一手搭在椅背上，整条腰子像被抽了脊柱一样软绵绵地靠在椅背上。
前面是港口，港口之外，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了，蔚蓝的海水不停在翻滚，轻轻地拍打在岸边，港口那些不怕人的海鸟时刻准备着捕食失神的小鱼。
希尔蒙转过头看了弗兰德一眼，那家伙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好像看淡世间所有一样。“帕西之前来信，他到了奥瑞斯港湾，被萨梵里森邀请，现在应该是中尉了。”
希尔蒙叹了口气，但是脸上表现得却不是失落，而是一种喜悦，他张开了双手，感受着港口的海风，说：“那小子现在爬到我头上了，感觉自己没啥面子，咋办？”
他瞄了弗兰德一眼，弗兰德依旧面无表情，简直就像一个面瘫。
“那边的战事最近很紧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以前都不是那样的。”弗兰德依旧还是没有反应，只是单纯地当一个听众。
“你有写信给他吗？”
“没有。”弗兰德回答得身份干脆，语气不带着意思情感。“我不会写信给他。”
“兄弟之间，不用那么记仇的啦……”希尔蒙豪迈地拍着弗兰德的肩旁。
弗兰德的眼睛一直望着远处触不可及的地平线，他看到了那里阴暗的云层不停地翻滚，不停地摩擦，不停地发出耀眼的闪电，亮光在天空中像树丫一样狰狞地延伸，照亮了整片云层。
在魔法学院的时候，他知道光的速度很快，能一瞬间穿越大陆。
“我在魔法学院的时候，一个教授说，光是世界上最快的东西。光真的很快，比传送还要快，但是你看那里。”弗兰德指着地平线处的云层。
“它在地平线的那处尽情地闪耀，尽情地奔跑，尽情地穿梭，却怎么也照不亮皇城的这一头。”
弗兰德突然带着讽刺地笑了一下，那一瞬间的笑容令希尔蒙心里突然地绞痛了一下。
“你说啊，再快又怎样？又有什么存在意义呢？”
希尔蒙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看着地下被海风吹拂起来的枯叶，枯叶在两腿间穿梭，然后再被海风带走，飘到了港口的木板上，说：“都过去这么久了。”
“希尔蒙你知道么？人的价值其实没有那么大，而且还出奇地小，小到只能体现在葬礼的那一瞬间。”
“是一瞬间！”弗兰德强调饿了这个词，他的双眼隐隐带着一丝怒火，整个人像是一头狮子。
“在葬礼进行的时候还一个个地表露出悲伤，表露出不忍，表露出痛心，但在葬礼完结之后呢？”
弗兰德凑到希尔蒙耳边轻声地说：“他们在互相举杯痛饮。呵呵，你说价值体现在哪里啊希尔蒙？你告诉我。”
希尔蒙闭上了眼睛，深深地洗了一口气，平静自己的内心。“我不知道。”
“你不会知道，你那时候还被困在格瑞斯海的军舰上。你永远不会知道，所以你永远不能理解我的心情。”
“前一刻还在静默地念着哀悼词，每个人都闭上了双眼，那双手啊，都是合十放在胸前的啊。下一刻每个人都很兴奋地拥抱在一起，谈天阔地地在扯淡，很有礼仪地捏着高脚杯，他们前一秒还捏着白玫瑰，下一秒就变成了酒杯，你能相信吗？”
弗兰德好像一瞬间失去了力气，双手无力地垂在身旁。“你能相信吗？希尔蒙……你能相信吗……”
“死了的人，就这样被遗忘了……除了我……”
地平线那边的云层慢慢地向皇城移动，不少人都听到轻微的雷鸣声，很快街上的人便散了一大半，本来热闹的街道变得有些冷清。
海风突然变得有点寒冷而凶猛，港口的海鸟不再停留，它们能感觉到这会是一场暴雨，并且很快就会降临，到时候微不可察的雷鸣声便会变得震耳欲聋，树丫般伸展的闪电将会笼罩整个皇城，暴雨将会无情地从高空中洒下，冲刷着皇城的一切。
两人还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望着海风吹拂着港口上的枯叶，望着远处的云层慢慢地靠近。
“雨来了，回去吧。”
弗兰德没有站起身，还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云层。
“我习惯淋雨，你回去吧。”
希尔蒙整理而来一下军服，走过弗兰德面前是停住了，沉默了一下，说：“死者的消逝并不是为了生者的哀伤。”
《歌雅书》第三卷第十二章。
“断言灵魂，是最邪恶的行为。”弗兰德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讽刺希尔蒙。
《歌雅书》第五卷第六章。
“你应该好好看一看再来跟我说话，希尔蒙。”
暴雨，要来临。
“要走就快走吧，我会请其他人来教他的。”弗兰德继续一只手搭在椅背上，闭上了眼，金色的短发轻轻地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