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天启
sunjun1920:51:39cst2016
第四十八章，天启
"杀林落空，此为我之执念！"苏禾开口，恨意滔天。
"那么，你能够杀得了他么？"老者缓缓开口，膝上琴弦，开始缓缓拂动。悠扬的琴声，徐徐传出。不知为何，当苏禾听到这琴声，居然渐渐平静下来。
"不能。"沉默许久，苏禾缓缓开口。嘴角之处，满是苦涩。
如此一百年，他已经实验过了一切东西。但是林落空却是如同一座大山，梗阻在他的面前。无论怎么努力，都是只能够败在林落空面前。这是一个诅咒。
"那么，为何不放下心境，来按照自己的心走一路？或许不久之后，林落空便是成了过去。或许到时候，你直接可以忘记这段日子，也是为可知的。"老者说道，琴声愈加悠扬。
"此仇不可忘！"苏禾握着拳头，看着老者，道:"无论如何，我都是不可能忘记这些仇恨。父母皆是亡魂，我却游离之外，此事，哪是人子所为？而且，就如同你所说，执念所在，根本无法消散。就算我之身灭。我之念，亦是不灭。"
"那么，你现在，又是如何？"老者微笑开口。
"我报不了仇。"苏禾缓缓蹲下，捂着脑袋，"我努力过了，而且一百年，都是在为此努力，但是没有用。就算执念所在，我也报仇不得。这样，我，我我。"苏禾声音颤抖，已经无法成声。
一直以来信念的破灭，让苏禾茫然。报仇不得。苏禾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因为除了报仇，苏禾发现，自己没有一切。
"报不了仇，那么活着，又有何用？看着仇人依旧活在这个世界之上，活在自己眼前。更加彰显自身无用。这样，我完不成所谓执念，那么活着，有何意义？"苏禾眼中神色暗淡。
"人活着，难道就只是为了报仇？"老者看着苏禾，轻轻叹息，道:"你的一切，都是你父母用命换来的。你父母让你活着，便是因为他们用性命换取的一切。因为你的性命，比之他们更加重要。也就是说，你活着，便是相当于他们性命的延续，若是你死去，那么便是相当于你杀了你的父母。这样你的仇人，便是你自己，而非林落空。"
"我忘不了我父母死去的样子。我父母延续我的生命，便是为了报仇。现在连同仇都是报不了，那么延续这生命，还有什么意义？"苏禾道。
"人生活着，就有活着的意义。"老者抚琴道:"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之上，天道循环。每个人活着，便是有活着的意义，就比如，若是你将你父母报了仇，那你以后，该如何生活？难道就剩下了等死？"
"除了这些，我一无所有。"苏禾看着老者，声音苍凉，"这些时间来，我的心中，除却报仇，什么都是没有。包括一些唾手可得的东西。我不敢去接受那些东西，因为我不知道，那些东西，是否会在我复仇之时，反而被我的仇家化为乌有。所以我不敢有朋友，不敢有爱情。我所要做的，便是复仇。若是失败，那么我除却死去，无路可走。"
"你叫什么名字？"老者再度叹气，问向苏禾。
"苏禾。"苏禾在琴声之中，仿佛放下了所有防备一般，道:"苏家之子，幼里禾苗。"
"是啊，苏家之子，幼里禾苗。"老者手指挑动琴弦，弦音之中，缓缓奏出哀伤之音，"你的父母，必然将你当作宝贝。这世间，最为痛苦的事情，也是莫过如此。但是仅仅一百年，你就是失去了希望，难道你不愧对你的父母么？"老者说着，却是忽然话音一转，道:"你的执念便是杀了林落空，那么现在你所执着的东西，却是被你亲手放弃，如此，还能够称为执念？若是如此，岂不是辜负了你父母所托？"
"一百年，很短么？"苏禾又是喝下一口酒水，道:"整整一百年，现在的我，都是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境界，但是面对林落空，却是依旧如同一个孩童一般，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甚至他给我一切，我都是没有办法报仇，如此，我还能够有什么办法？"
苏禾说着，心中无力之感更甚。
这个世间最为痛苦的，不是报仇不得。而是仇人就在你面前，你却无可奈何。仇人给予你一切，却是能够轻易夺回。如此，让苏禾心中，痛苦万分。
"难道这样，就不报仇了么？"老者道:"既然如此，你便是更加要努力。他给与你的东西，你同样也是能够当作对付他的利器。你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你已经困在了自己心中。你用仇恨，将自己囚禁在了自己的囚牢之中。这个囚牢，已经将你的一切，都是封禁，包括你的一往无前。或许第一次，你还有信念，但是越向后，你的信念，便是越来越少，直至你的信念全部消失，你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你不允许自己失败但这，却恰恰是你失败的源泉。"
"你复仇的渴望有多大，你复仇失败之时，心中的落差，便是有多大。或许在你看来。你一百年的努力，已经是对于你心中恨意的最好体现，但是实则不然。这一百年你的努力，只是因为你心中渴望，化成了欲望。欲望的复仇，已经将仇恨彻底变了形状。渴望的复仇，不会使你失去理智，欲望的复仇，却是让你彻底失去了理智。你在欲望之下，苛刻的控制着你的一切。你以为这一切，会让你离复仇更近一步，但是实际之上，这一切，已经将你推开了复仇的原点。"
"或许你在拼命，或许你在不断的压榨自己。但是修行之间若是不行只修，又有什么意义？就算你一百年之间努力，就算是你一千年努力，就算是你一万年努力。你所看到的，仅仅就眼前这一点东西。这些东西，根本不足以让你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那么，你拿什么东西复仇？你所谓的力量，根本不堪一击！你的心灵，除却那些仇恨，也是如同一个漏斗，进去的东西越多，出来的东西，便是越多！"
老者一席话仿佛在苏禾耳朵之中炸裂。
从家破人亡开始，苏禾一刻都是未曾放弃过自己的使命。他是为报仇而报仇。无论是当初的柳烟雨，还是叶无双，苏禾都是没有交于他们真心。因为苏禾心中，复仇几乎占据了全部，苏禾心中已经没了其他。就算别人主动来，苏禾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苏禾心中，对于这些东西，已经全部渐渐冷淡。
曾几何时，他有过最好的家庭，家破人亡。
曾几何时，他有过最爱的青梅竹马，成了仇人的女儿。
曾几何时，他有过怒马鲜衣的生活，到了最后，变成了落魄靠卖琴艺为生的生活。这一切，都是让苏禾心底对于生活渐渐失去希望，所以仇恨，才是成为了他唯一的东西。
虽然说来，苏禾一直有着极好的脾气，但是从心底之处，苏禾的脾气，却是在渐渐改变。之所以改变，才是能够让邪魂杀戮之意，不知不觉的侵入自身灵魂之中，一切的先觉条件，并非是苏禾自身改变，而是苏禾身旁环境的改变，让苏禾在不知不觉之中被影响，才是导致现如今情况的发生。
"原来，一直都是我在自我封闭。别人待我依旧，我心中的东西，已将我自己彻底改变。错在我。"苏禾脑海之中，闪过父母，七郡主，还有柳烟雨的面容，心中，一股不可抑制的痛楚，缓缓蔓延开来。
"错了，一切都错了。"苏禾缓缓开口，声音之中，蕴含无限痛楚。
"孩子，你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老者看着苏禾，眼中，有着一抹痛苦之色一闪而过，"我们生在这个世界之中，本来便是一个错误。这是一个**裸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之中，一不小心，便是用墜深渊。我们的痛苦，原本在这环境之下，便是被放大了无数倍。我们若是想要生存下去，那么首先，便是要坚持本心。让本心不被迷惑，才是能够存活下去。"
"多谢老丈，敢问老丈姓名。"苏禾眼中流淌过一抹痛苦，再度睁开双眼之时，便是已经是一抹坚毅之色。
"我？"老者看着苏禾，露出一抹笑容，道:"我叫天启，你可以叫我天老。"
"天启长老？是你？"苏禾露出惊讶之色。
"对，是我。"天启摸了摸胡须，看着苏禾，露出笑容。
"多谢天老。听天老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苏禾向着天启深深行了一礼，道:"从此以后，我知道该如何去走了。现在，容晚辈多谢天老，若是不介意，请晚辈冒昧叫一声天启老师。"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天启哈哈大笑，"既然你已经领悟，那么就不必要呆在这里了。"说着，天启缓缓起身，大袖一挥，顿时，苏禾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