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 不及汪伦送我情
从王宫里出来,一路上苏木失魂落魄,怎么也不会想到,杜仲王竟会行此之计。但细细想来,也只有如此,方能以弱胜强,制人参王之死命。
可如此一来,不就是要牺牲了沉香与那车前子了吗?
车前子乃紫金顶叛军,牺牲了他倒不足惜。只是沉香,想起沉香,苏木便停住脚步。沉香与我,原本是杜仲寨最要好之兄弟,正如“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二十年前,沉香奉大王之令,出使红花宫,熟料一去不复返,受那红花宫辛夷勾引,做下天大丑事。本以为在神农山中再也见不到他了,谁知道神农护佑,竟然让这小子借腹转世。唉,此次重逢,虽说物是人非,他不认得我是谁,可二十年来,我何曾将你忘记?
此事皆因厚朴而起,非要推荐沉香出使去红花宫,做出了事情,便撒手不管,自己拍拍屁股走了。此次沉香能够重回杜仲寨,实属不易,又怎能忍心再让大王把他送入人参城大牢?不行,我得和大王说说去。
想到这里,又转身回到王宫,径自来到杜仲王所在之暖阁,报门而入。杜仲王见苏木又回来,惊讶问道:“苏木,你不去准备明日出行之物,如何又回来见我?”
苏木沉吟片刻,道:“大王,这沉香你可知其来历?”
杜仲王站起身来,倒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道:“如果没猜错,他便是我杜仲寨二十年前被逐出之药灵。二十年前沉香与红花宫辛夷做出那番丑事来,我曾亲赴人参城,与人参王、红花娘娘、朱砂王等人商议二人之惩处。昨日,他在路边一出声,我便辨认将其辨认出来。没想到,机缘巧合,被放逐之药灵竟能转世重生,我来神农山五千余年,尚是首次得见。”
苏木道:“是啊,大王既然知道沉香转世不易,为何还要打算再次把他送入人参城大牢?”
杜仲王道:“唉,此事我也是迫不得已。你可知道,人参王所持打药鞭,乃沉香之物,若不将沉香关入大牢中。那人参王便寝食难安。要想取得人参王之信任,非将沉香献给他不可。苏木,我知道,你和前世之沉香是好朋友,但前世沉香对你如何,对那厚朴又如何,你心中也有数。何况两世沉香,绝无瓜葛,今日与你更是形同陌路,已没有什么情分可言。我劝你还是以国家大局为重,不要再想三想四了。”
苏木还想再说,杜仲王一摆手,道:“你去吧,你是百干国杜仲寨之卫尉,要牢记自己身份,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苏木只好退了出来,拜辞人参王。
回到驿馆,见沉香车前子坐在那里,心事重重。沉香一见苏木回来,急忙站起身来,拱手施礼道:“卫尉大人,不知杜仲大王到底什么态度,何时再会召见我们。”
苏木一听沉香称呼自己为卫尉大人,心想杜仲王所言不错,对于前世之事,他是任何记忆皆无。嗯,还是听大王之言,先稳住他们。苏木道:“兄长请坐。兄长但请放心,对于你和车前子兄所献之计,大王正仔细考虑。明日大王便召集公卿大臣,一起商议决定。至于那人参城的信使,大王也说了,让其在此住上一夜,明日一早,便打发他回去。”
沉香与车前子正与杜仲王商讨联合红花宫、紫金顶一起反抗人参王之时,御史大夫钩藤匆匆闯入,打断了他们的商谈。并向杜仲王报告了什么人参城军情信使。二人岂能不想那信使送来了什么军情?难道是人参王传旨,命令各城邦捉拿逃犯吗?这很有可能,已经越狱出逃四五天了,廷尉那边估计早已将此事上报给人参王。不知道杜仲王是否按照人参王的旨意去办,将我们再捉去了,押送回人参城?回到驿馆,二人心中惴惴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沉香一见苏木来了,立时便坐不住,连忙起来问杜仲王之态度,见苏木如此说,又把悬着的心放下了。
这时苏木又忍不住问道:“兄长,我和你本是故人,你对前世之事难道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沉香苦笑一下,道:“只记得妈妈将我抚养长大,教我读书认字,辨识草药,前世之事,一概不知。唉。”
苏木道:“兄长,你可知道,两千七百年前,我们二人一起结伴进入神农山?进入神农山之后,我们茎干皮枝,结成一族,奉杜仲为大王,与那根、花、实之族,互相混战,最终占住了这仲景湖,修建了杜仲寨。两千多年来,我们二人形影不离,从未分开,只不过你喜欢读诗学文,我偏爱舞枪弄棒。当时,我曾劝你学些武艺,你却想劝我多读诗书,我们谁也没有说服谁,两人之间竟因各自兴趣而生一丝龃龉。后来,你去了相府,在厚朴手下做一小吏,而我,成了大王的贴身侍卫。我们才结束了朝夕相处的日子。”
苏木说道这里,不禁有些哽咽,眼睛里似乎泛着泪花。
而沉香深情专注,听的入了神。
苏木又道:“厚朴丞相尤其喜爱研读史书,而兄长正好喜欢读诗词歌赋,自从你去了相府之后,你们二人便整日里谈论经史子集,竟将我这个兄弟给忘了。如今思及往事,苏木悔不当初,当时我若不是那般固执,也找几卷书来看,事情也不会弄到那个地步。”
苏木一边回忆,一边自言自语般诉说着心中的话语。
苏木叹了一口气,道:“好在你又回来了,还是原来的模样声音,这可得多多感谢令堂生养之恩。”说着,竟突然跪倒在地,向天遥祷道:“苏木在此跪谢母亲生养沉香之恩,若无母亲您的牺牲付出,我兄长沉香不会转世重生,您的大恩大德,苏木永生难忘。”沉香听到此处,也慌忙跪倒在地,心想这苏木竟然如此重情重义。
苏木说完,便在地上磕起了头,沉香也随着苏木一起磕起头来。
二人一起磕了十个响头,站起身来。
苏木又道:“沉香哥哥,你与车前兄在此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言毕,转身离开。沉香长叹了一口气,怔怔的坐在椅子上。
晚上,沉香刚想上床休息,却听馆驿门外咚咚咚有人敲门,沉香连忙开门,将来人让进。
来人正是苏木,苏木一进门,便对沉香说道:“哥哥,长夜漫漫,颇为无聊,你赔兄弟出去走走如何?”
沉香看了一眼车前子,车前子点走应许,便于苏木一同出来。
一出门,走进院子,苏木忽然从暗处拿出一身衣服,道:“哥哥,为了出去方便,你把我带来的衣服换上。”
沉香道:“大人,这却是为何?”
苏木道:“哥哥,不要再称我为什么大人,叫我兄弟就可以。我想你本是杜仲寨之人,岂能不欣赏一下杜仲寨之夜景。换上我带来的衣服,方便些,省的各处守卫盘问,麻烦。”
沉香道:“如此也好。”说完,也没进屋,就将苏木带来之衣服穿上。
苏木拿来的是卫尉府普通军校之服饰。沉香将其穿好,正合身。
二人便结伴走出馆驿。馆驿门口的守卫一看卫尉大人带着一名手下军校出来了,也没有问话,给苏木行了礼,就让二人出去了。
苏木领着沉香出得门来,沿着寨内大路向高处走去,一边走,苏木一边回忆着当年的情景:沉香入相府做了小吏之后,苏木竟然负气没有去看他。最后阴阳两隔,再未相见。此时想来,悔之不迭。
二人走过一处大宅院落,苏木指着道:“这便是相府。”沉香趁着月光,向相府看了一眼:门口守卫连连打着呵欠,相府内安安静静,一片祥和。不禁想到,假如杜仲寨、红花宫、紫金顶一起联合起兵,恐怕这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
苏木领着沉香沿山路往上走,山路越来越险,视野也越来越开阔,二人爬上一巨石,苏木指着远处道:“那里便是仲景湖了,仲景湖位于杜仲寨中心,只是现在是黑夜,看不清水面。唉,仲景湖水量一年比一年少。不知道再过多少年,湖水干了之后,我们会向何处去。”
沉香按照苏木所指方向,往下望去,远处黑乎乎一大片,月光下,隐隐约约有些光影。又抬起头来,向四周看了巡视,一周遭全是高山,脚下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山坡顶端,身后还有更高的山峰矗立着。
苏木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下去吧。”沉香便跟着苏木往回返。
可走的却不是回馆驿之路。
沉香也没有多问,只是和苏木结伴而行,苏木道:“哥哥,你陪我到寨门上查看一下守卫执勤情况。”
沉香只好答应,二人不一会来到寨门,守门的几十名军校见卫尉大人来巡查,都挺直身板,瞪大眼睛,注视着前面木桥之上。一名军校头目过来,对苏木拱手施礼,道:“卫尉大人,这么晚了,还来查岗?可真够辛苦的。”
苏木道:“你把寨门打开,我出去到对岸桥头看看岗哨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