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测试
thuapr2811:55:51cst2016
两碗米饭，一蝶泡菜。
这便是赵天生对饮食要求的标准。
的确很简单。
钟府乃星风城中的名门旺族，城中半数产业尽归府中所有，真正的富可敌国，自然不会如此小气。
桌上摆着四蝶精致小炒，另外还有两份汤。
“这蓝晶鲤鱼可是咱们星风城最有名的一道菜，我专门请人去天水河凿冰钓了几尾，肉质鲜美，乃大补之物，对你的身体恢复会有益，就算在中原，也吃不上这种美食，这份雪鳇汤，更是我去天地酒楼请掌勺大师傅特意为你烹饪，你尝尝味道如何，这雪鳇也是难得的好菜，可不是有钱就能吃到的……”
婉儿站在一边，为赵天生介绍道。
赵天生心中感激，道了一声谢，便开始狼吞虎咽。
其实他已经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吃相优雅一些，但婉儿依然捂着嘴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慢慢吃，如果不够，我还可以让厨房再为你加菜，只是你身体还很虚弱，一定不要吃得太急太饱，这样对你的恢复可不太好。”
婉儿语气中透着柔情，尽是关切。
赵天生苍白的脸上，出现一丝红晕，有些腼腆的看了婉儿一眼，却依然吃得极快。
几碟小菜没有吃完，但两份汤却是见了底。
赵天生很清楚自己身体究竟有多糟糕，这大补之物当然不能浪费，至于吃相，这些年，他风餐露宿惯了，哪里还有吃相可言，也顾不得这许多。
婉儿收拾好食盒，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饶有兴致的坐下来和赵天生聊天。
两人像是上辈子便注定的缘份，彼此都颇觉亲近，只是赵天生过往数年，都与黑驴为伴，已经习惯沉默寡言，气氛也无法热烈。
“你真从极西之地而来？”
婉儿对赵天生的一切都很好奇，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赵天生再次点头说道：“极西之地的安平城，那里有一个村子，叫落日镇，那里便是我的家。”
“明明是一个村落，为什么要叫落日镇，极西之地，便是太阳落山的地方，这名字取得真好，那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呢？”婉儿继续问道。
赵天生眉头微皱，这个问题，他原本不想回答，但看到婉儿清沏如水的目光，知道对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沉吟片刻，终于回答道：“落日镇已经没有了，被人毁了，我从小被师傅收养，但他被奸人所害，我还有一个妹妹，也被坏人抓走了。”
婉儿脸色一片凄然，怜惜之情，溢于言表，有些悲伤的道：“原来你的身世也和我一样，哎，好好活下去吧，想来你师傅在天之灵，也希望你好好活着，不过你现在已经是修士，等来年开春，去了帝都，随便进入哪家学院，也能有很好的前程。”
赵天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所谓前程，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
几年前他便发下重誓，活着只为两件事情，一是替落日镇的乡亲讨回公道，二是找回失踪的妹妹。
只是要完成这两件事情，何其艰难。
婉儿没有察觉到赵天生的神色有异，还在那里感慨安慰，最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说你师傅收养了你，那你亲生父母呢？”
“不知道。”
对于婉儿的问题，赵天生总是不忍拒绝，他说道：“师傅说，我便是天上掉下来的，应天命而生，所以取名天生。”
婉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师傅可真会安慰人，不过这个名字取得真好，原来，我们都有相似的身世。”
“你也是孤儿？”赵天生一愣。
“倒不是孤儿，我本是太湖畔的一名渔家女，七岁那年，瘟疫来了，死了很多人，其中就有我的家人，我也是全村唯一的幸存者，然后我跟着逃难的人一起来了星风城，在城中做乞丐，后来被小姐收留，做了贴身侍女，小姐待我极好，也算是我救命恩人……”
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婉儿将心底埋藏多年的情绪，全都诉说了出来。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的奇妙。
或许你会有很多朋友，但不见得就是可以诉说的对象。
或许只是一面之缘，便能掏心挖肺。
待婉儿终于停下来，赵天生问了一句话：“你家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婉儿想了想，说道：“她对我真的很好。”
见赵天生依然看着自己，婉儿叹了一口气，最后说出一句话：“她很聪明。”
说完，两人都沉默起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你说这么多话，你相信命运吗？”婉儿突然问道。
赵天生沉默不语。
婉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总觉得，我们上辈子便是朋友，又或许是亲人，谢谢你听我说这么多话，我真的很开心。”
“也谢谢你的关心。”
赵天生不习惯向人道谢，但还是站起来，很认真的朝婉儿行了一礼。
婉儿侧身躲开，笑道：“你可是修者，将来有大好前途，注定与我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一个小侍女，哪里担得起这种大礼。”
赵天生欲言又止，看了看门口，突然微微皱眉。
“你怎么了？”婉儿问。
“你家小姐来了。”赵天生说道。
婉儿什么也没听到，有些茫然，便在此时，门无声无息的被人推开，一位青年走了进来。
青年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长得异常的俊朗，乌黑的头发盘起，脸上却充满了岁月感，眼神很亮，很深邃，仿佛可以洞穿世界一切事物的本质。
不知道为什么，这青年给了赵天生一种很强大危险的感觉，他的眼神中透出警惕，这是一种本能。
青年身后，跟着钟福山父女，此时钟福山走到青年的身侧，向赵天生介绍道：“这位是七叔公，是我求他老人家来替你诊断一下身体。”
赵天生瞳孔微微收缩，眼神中的警惕神色却淡了许多。
先前从婉儿口中，赵天生已经知道钟府之所以能在星风城有如此大的产业，全靠眼前这位看似年轻的修士。
炼神境强者钟万寿，虽然是去年才刚刚晋升炼神境，在这星风城里，除了城主之外，也少有人敢轻言胜他。
星风城是西南第一雄城，可与中原诸城比较起来，依然少了许多底蕴。
在这种地方，一位炼神境修士，便足以撑起一个家族屹立不倒，成为家族最稳固的靠山。
“见过前辈。”赵天生作揖行礼。
“夺命剑真是你杀的？”钟万寿盯着赵天生的眼睛，沉声问道。
炼神境强者，只站在那里，自然流露出的威压，平常人感觉不出，但作为修士，赵天生却能清晰的感觉到，犹如一座大山压在心头，让他微微有些动容。
原来，这就是炼神境！
他曾经离炼神不过一步之遥，却从未有机会亲自体会到炼神的气息，而此刻，他略有所悟。
面对强者，赵天生不卑不亢，恭敬的回答道：“是的。”
“我观你不过炼体境巅峰，居然可以越境而胜，有意思。”钟万寿轻轻笑出声，然后走向赵天生。
一步，两步，三步……
每一步行来，赵天生都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威压，而钟万寿的眼神越来越亮，似乎越来越有兴趣。
终于走到赵天生的面前，钟万寿眼神之中赞赏之情更浓了几分，笑得也更开心：“不错，心性坚毅，可成大器。”
钟福山父女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赵天生的额头却冒出数滴汗珠。
他沉默不语，看着钟福山。
钟福山伸出手，说道：“听说你受了伤，我替你检查一番。”
赵天生迟疑了一下，最后伸出手。
他的手很粗糙，虎口处，老茧丛生。
而钟万寿的手却异常的白净如玉，如大家闺秀一般，一股元气输送进赵天生的体内，钟万寿闭上眼睛。
片刻之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脸上的失望之色更浓。
过了半响，钟万寿松开了赵天生的手，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知道你身体的情况吗？”
赵天生坦然道：“知道。”
“那你也知道，这样下去，你一辈子也无法晋升纳灵境对不对？”
赵天生沉默不语，似乎有些失望。
钟万寿继续说道：“丹田气满，自当冲击紫府，其间经脉已通，但紫府却毁，无法生成元气池，又如何能成功纳灵，想来，是你曾经冲击纳灵境时失败了，对吗？”
“前辈慧眼，事实正是如此，几个月前，我冲击夺命，结果被小人所趁，于是便成了现在这样。”赵天生随口编了一句谎言。
钟万寿却毫不怀疑，赵天生的情况，的确只有这样一种解释。
他如何能想到，赵天生的紫府被一位半步神通大修士斩破，却能不死。
这本身便无法令人置信。
“如此年纪，便能冲击纳灵境，你的修行天赋惊人，能破境战胜夺命剑顾浩也属正常，只是如此天赋，却无法再修行，实在是可惜了。”钟福山再次感叹道：“可惜，实在是可惜，你这辈子，估计也无法再修行了，就算你去了帝都，顺利的春考，最终也没有意义。”
赵天生皱眉问道：“据说三大学院的院长，都是神通境强者，能得院长赏识，或许可以替我修复紫府？”
“你错了。”钟福山说道：“且不说修复紫府颇费周折，需要让施救者损失功力，就算你有这样的机遇，也无济于事，因为神通境强者就算肯出手，成败机率也不过五五之数，又有谁愿意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
赵天生这次是真的有些失望了，一颗心慢慢的沉了下去，苦涩的说道：“那难道就没有人能治好我的伤？”
“其它伤都是小事，老朽这府中便有名贵药材，调理一番，也无大碍，以后你若从军，或许也会有些成就，但若要继续修行，便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除非是玄仙境的强者，才能解决你紫府的问题。”
钟福山目露向往，感慨道：“但玄仙之境，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或许陈院长已经成就玄仙之境，又或许魔族的魔帝，妖族的妖皇也已经跨过了那一步，但他们早在百年之前便已经消失在大陆，又如何……算了，你还是安心养伤吧，在老朽府上，相信没有人能找你麻烦，等开春之时，你便去帝都博一个前程吧，从此以后，死了修行的心，做普通人，虽顶多百年寿元，也能活得精彩！”
说完，钟福山一边摇头叹息，一边转身离开，对钟福山父女完全视若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