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水怀】13：双娇
thumay2618:31:02cst2016
“我们客店大的很那，两位小妹妹要十间也没问题！”
“要那么多干嘛？我身上的钱只够付一间房间。”
“啊啊不好意思，刚刚请人上去看过了，由于生意太热火，现在已全部住满，实在不好意思啊小妹妹。”
昏暗的客店，只有几盏烛火。门口摆着三张破旧不堪的木桌，原本每桌周围都摆着四张被泥垢爬满的长木凳，如今总共一十二张木凳全部围拢在一张桌子旁边。二十几个大汉在那里喝着酒窃窃私语。有的背上纹满刺青，有的相貌极丑，面部肌肉扭曲成堆，有的有的手臂上十几道鲜红的血痕，兀自未干。
楚渺缈初见他们时，疑心便压上眉头来，心中忐忑而奇怪。浚葶扭过了头不去看他们。
其中一个正对他们的大汉原本一直冷冷的坐着，突然说道：“二位要客房也不难，别处已经住满，不如我把我的房间让给你们罢。”
浚葶正待应允，楚渺缈道：“那倒不必。我另寻居所，总有一处可供歇脚。”便拉着浚葶出了那客店。
一个长相丑陋的矮矮的男子站了起来道：“小姐何去何从！还望告知！”浚葶正要说话，见楚渺缈使来严厉的眼色，便害怕的不敢哆嗦。
她们来到客店边拐角暗月处，便忽的停下。
月光仆仆，洒下无尽灰色黯然的光。
楚渺缈一颤，凝神去听，只听得那里有人鬼鬼祟祟窃窃私语。
“探子不错，……来此。”
“六弟，你适才怎可……”
“就是……暴露。”
“……跟踪……那样的话……”
“……糊涂透顶……”
“不知……安好……大人……”
“办事要紧……无暇……”
听着，楚渺缈便微微叹气，嘴边渐渐勾起一抹忧郁的笑意。
浚葶仍是不明其意，又见四下里安静，更是茫茫无措。
楚渺缈比了个安静的手势，便让浚葶赶紧跟着离开。
她触摸怀中那六颗石子，心中越发不安，只觉它们留在灵盈处也是不好，自己带着也是不好，茫茫天地之间对它们而言竟尔无处可容。
月儿似乎也在笑。
笑？
笑。
却实在不知是嘲笑或是苦笑。
**********
神都，王城内。深夜。
背上一阵轻微的针刺般的疼痛。
灵盈正自倚在修建好的淡烟楼前小石上。柳树似已渐渐褪色了，只留下苍老的树枝树干依旧挺立风中。
今晚闲来无事，我再试试凝翅一次。
她忍痛向左回头看去。雪白的羽毛似在肩背之里萌芽。
她闭上眼，抿起薄薄的上下唇，暗暗尝试静下心来运功。
月光如白练，静静地、轻轻地，满满地洒在大地上。
“簌簌簌”。
不再有疼痛，不再有畏惧。
因为此间或许再也无人关心我。
雪白的翅膀。
雪白的月光。
“簌簌簌”。
白羽清辉。
灵盈颤动着翅膀，用力控制着背上翅膀的一张一翕。
双足一蹬，身体便轻飘飘地离开了大地。
好奇妙的感觉！我竟可以如一只鸟一般展翅飞翔。
仿佛触手可及的，就是那高挂的弯月！
她在空中歪歪斜斜地转了个圈，尽管弧线不甚完美，但她已经感到满足。只是，她望着那遥远的北方。
那是公主去的方向。
黯黯生天际。
一小个浅浅的星斗。
一整片北方的夜空。
“灵盈？”却是国王的声音，在斜下方远远传来。国王抬头仰望，皱着眉，说不出是惊恐或是疑心。“啊？”灵盈应道。
终于有人理我了。而且！而且他是公主的父亲，就好似是我的父亲一般！
她停在半空中，身材高挑纤细，羽翅轻柔地闪动着，淡粉色的轻纱仿佛暗拢微光，更衬出了她别样的洁净。远望去看，她俨然是一位凌空仙子。
“你怎么鬼鬼祟祟的？公主跟我说叫你保护这里。”国王冷冷的道。
“保……保护……又不用一直盯着什么……唉，公主走之前却并未跟我说话。”她的辩白显得苍白无力，难以抵挡空存气势的国王的话语。说到后半句时，声音已有些颤抖。
“尽管未说，你跟她在一起十几年，想必你也明白她和我的意思。”
她无声地泣着，一抖身子，收起翅膀，快步走回淡烟楼那块温热犹存的石块边。
毕竟……那是公主的父亲吧。
然而，这一切，才是刚刚开始。
**********
“缈姐姐，葶妹！你们早已在此了？倒是……让你们等久了！”
待得洛翎拉着小车迅速下山，已是次晨寅时中。他见楚渺缈立在一棵大树边，浚葶却倚坐在树下，不禁疑惑。
楚渺缈蹲下，轻拍浚葶，在她耳边道：“醒醒，要启程了。你翎哥哥回来了。”
“唔！”浚葶下意识地捂住清秀的脸蛋，翻了个身，趴在地上。
灰色的衣衫沾了泥土，尤为肮脏，但穿在浚葶身上却显得可爱调皮。
洛翎笑道：“葶妹，怎地公主站着，你却在睡大觉？”
楚渺缈笑道：“我们这不是在轮班站岗吗？否则要是遭人暗算可怎么好？”
“啊！那……真是……辛苦你们了。”
“你也辛苦，居然还是守时地下来了。”楚渺缈突然冷冷地道。
浚葶伸了个懒腰，间洛翎正瞧向自己，不禁一惊，转而对他一笑。哪知洛翎实为无心，浚葶只听他幽幽地道：“缈姐姐，真是对不起！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啦！不要生气嘛！抱歉抱歉，我以后再也不会抛下你了。”
楚渺缈不禁失笑道：“浚葶妹妹听了可又要心痛了。”“啊？”
他瞥见浚葶红红的脸蛋，说不出是娇羞还是微愠，又觉得她好似受了委屈一般。
他心念电转，又笑道：“我以后绝不抛弃你们！”
浚葶笑道：“好啊翎哥哥，这话可是你说的，以后……你要是……”
“绝对没有‘要是’二字！”“好！”
楚渺缈并不说话，心中却只想道，洛翎向来不欺骗人，此话虽听着轻薄无信，但若是从他口中出来，许是不一定。
洛翎见楚渺缈不说话，试探地说道：“不知缈姐姐相信与否？”“相信与否，那便看你了。”她仍然淡淡地回道，处事不惊，黑亮的眸中，竟尔浮现出一种逼人臣服的意味。
洛翎伸伸舌头，下意识躲避她的目光，道：“那么，今天，我们要渡海到清澜群岛。”
楚渺缈压低声音道：“我们还需易容，且携带这粮草极为不便，我们要尝试改装这小车，否则无法进入鲛人的领地。外族中，只有羽人可能进入，我们不会凝翅，夜晚便知。”“啊！这倒好办，我们假扮羽人。你没见到吗？灵盈小姐作为羽人今年才初次凝翅，我们既是这个年龄，倒是方便多了。我从少隐大大的《鸿荒古唱》中也读到过，曾有羽人到二十多岁方始初次凝翅呢。”浚葶附和着拍手叫好。
“你说话响度，可能会有被羽人听到的风险。”“不会的，依羽人的性子，既要攻打人类，那么必是兵分两部，一个部队出城战斗，一个部队专用守城。而鲛人，即使用幻术把鱼尾化作人腿，仍然形态明显，望眼便能知晓。”
“嗯。”楚渺缈只是用鼻音轻轻回应了一声，仍然陷入思索。
**********
已近午时，日头正高。洛翎用手扇扇风，道：“好热，我还想去吃饭。”
浚葶忙道：“公主，刚好我也想去！不如我们先找一家餐馆？”
“现下却是到何处了？”
洛翎手一抖，停下小车，从布袋中取出一张地图。那地图是从地底密室中取出的，绘得十分清楚，甚至精确到什么路上的什么店。
“啊，我带了地图昨晚却忘记给你......否则你们昨晚尚有安稳睡处。”
楚渺缈摇摇头，苦涩地笑道：“不论住在哪里，总是睡不安稳。也只好轮班守岗。”洛翎一脸迷茫，但见了公主的眼神，却也不敢再追问。
洛翎仔细端详那份地图，又望望四周，转眼便找到一名为“仁徳餐家”的饭店。细长的手指在图纸上来回寻找摸索，顷刻间便找到了所在。
“如此说来，我们大约再行半个时辰便可渡船？”“是的，缈姐姐。”
“好。先用膳吧。”“便在这‘仁德餐家’如何？”“自然可以。”
三人向前走大约一两丈，便进了那餐家。
只见那里坐着的若干人把他们三人上上下下全都打量了遍，神情甚是奇怪。有人对洛翎笑道：“小弟，我猜你才十五上下，怎地已然有两个妹子了？”洛翎脸一红，道：“哪有，卢先生，她们是我朋友。”
此时，全餐厅的人都安静下来。
楚渺缈目光快速扫射众人后，随即左手牵着浚葶的手，右手缠过那小车，轻飘飘地转身出了店门。
适才说话那人又道：“这两小妞都生得不错，你艳福不浅啊老弟。什么时候得空，带我引见引见？噢哟，你的两个朋友都走了。”洛翎一惊，待要追出店门，只觉得腰间一紧，低头一看才见身上已被套上了大粗麻绳圈。他大惊回头，只见七八个人虎视眈眈地站在后面，目光全部刺向了他。而那“卢先生”在一旁，脸色中尽透着狡诈。
洛翎心下黯然，知道挣脱不了，便叫道：“渺缈！葶妹！”但觉后臀已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说不出的疼痛。紧接着膝盖又被踢了一脚，他软软地向前跪去，心中难受极了。
太阳正巧投在洛翎头上，他只觉口干舌燥，饥肠辘辘，空空焦急却又无计可施。
“平静下来，我帮不了你。”门外，公主的声音淡淡地浮现，如水波荡漾，如清泉泻下；如朝红出山，如风抚绵柳；使人听着无限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