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噬魂鬼

　　仿佛是命运的眷顾，墨索里尼发现自己睁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朋友，戴维安。

　　心中忽然流露出开心的情绪。

　　墨索里尼知道自己不行了，其实在很久以前，远在临时营地的时候，墨索里尼就感受到了不安，心脏总是会悸动，像是跳漏了一拍一样，当时墨索里尼以为，是自己的亲人会遭遇不测，只不过现在来看，似乎自己将要走在前面。

　　这很不错，真的不错啊。

　　现在的心脏跳动得很是舒缓，再没有了那种悸动的感觉，之前急切地冲进骷髅海，自己甚至都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被砍伤的疼痛，停下来之后，疼痛就骤然袭来，而此刻，连疼痛感都渐渐远去，感觉身体轻飘飘，大脑却越发清晰，眼神也渐渐明亮，以前看东西总是很模糊，现在竟然能够看得很清晰了。

　　从这个角度看来，戴维安真的很年轻啊，实际的年龄竟然比看上去还要轻些，只不过是有些不修边幅。

　　我的朋友，在生命的最后，要让你为难了。

　　墨索里尼深深地看着戴维安，眼中有着无奈和请求，戴维安看懂了这个眼神，坚定地点了下头，给了墨索里尼需要的答案。

　　真好，我的朋友。

　　墨索里尼已经无法开口，他知道这口气只要一出，他就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他透过戴维安的肩头，看到了守护在外的巨熊虚影，从这个奇怪的角度看来，戴维安的力量真是巍峨啊。

　　看向远处的树梢，和更高远的天空，这一生，就如此吧。要说还有什么眷恋？墨索里尼艰难地扭动自己的脖子，想要换个方向。

　　戴维安知道自己这个老朋友的心思，抬头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墨索里尼换了个方向，根据空气中遗留的气息，戴维安判断，那里是提莫逃跑的方向。

　　墨索里尼儿子的方向。

　　戴轻轻地挥了挥手，一道豹子的虚影分离开去，将那个方向上不多的骷髅冲开去，分开了一道无阻的视线。

　　墨索里尼遥望着那个视线的尽头，那是围绕农场的栅栏，栅栏外是一片密林，在栅栏上，还残留着一小片新鲜撕裂的衣衫一角，在微风中飘荡。

　　那是提莫的衣衫，墨索里尼记得，那上面还有着粗糙的针脚，是提莫玩闹的时候不小心撕裂，自己夜里在灯下给缝的，缝的真是粗糙啊，如果自己的技术能够好点的话，这一片一角就不会被刮撕下来吧，而今破损了衣衫，天冷的时候，提莫会不会冷？自己不在身边，小提莫会不会挨饿，没有了自己，提莫在外会不会被欺负？没有了自己，提莫会不会悲伤？

　　不要悲伤啊。

　　只不过，看不到他长大了啊。

　　墨索里尼的眼中流出了泪水，尽管视线不再模糊，最后的一眼，望穿秋水，也只见到一片衣服一角，没有见到自己可爱儿子的背影。

　　“唉！”

　　墨索里尼轻轻地叹了口气，头轻轻地沉了下去。

　　“嗷！”

　　密林中传来一声凄厉地哀嚎，正是提莫，在看到自己父亲身亡后，提莫悲伤涌动。

　　只是不知道，在最后的时候，墨索里尼有没有听到自己儿子的呐喊。希望这个父亲能够听到吧。戴维安眼睛发红，轻轻放下了墨索里尼的身体。

　　这个老伙计，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犹自挂念自己的孩子，将最美好的祝福全部给孩子，宁愿自身承受所有的灾厄。这恐怕也是全天下父母的感情吧，舐犊情深。

　　戴维安默然，心里有些不舒服，在这个时候，他想到了自己的老师，自己是老师一手养大的，而自己的老师也上了年纪，或许，等这里的一起安定下来，该回去看看了

　　生命，真的很脆弱，生死总会到头，这灿灿阳光，照耀着世界万物，草木一岁一枯，人世繁华或者落魄。

　　可是人，却无法像草木一样，随意枯荣。谁又能够淡漠生死之间呢？

　　何况，人有多少情感羁绊？

　　在活的时候，感谢和珍惜生命的美丽吧，不要到死的时候，再贪婪地渴求生命。

　　戴维安提起插在地上的盾牌，用剑拍了拍盾面。这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戴维安不由自主地做出这个动作，为了送自己的朋友最后一程。

　　步兵们已经结束了战斗，静立一旁。这个老民兵随军而行，却没有人觉得他累赘，相反，墨索里尼丰富的人生经历，给这些步兵们带来了不少的帮助和乐趣，尽管步兵们知道，其实有很多故事都是老家伙杜撰的，农民们干着繁重的工作，平时休闲下来的时候就喜欢吹牛，墨索里尼讲的笑话和故事，算得上是双河镇农民的缩影。

　　对于现在，四处和非人类战斗的步兵们来说，墨索里尼算得上是真正的同伴了，这还是首次有同伴牺牲，大家的心里都不怎么好受，随着戴维安的动作，几个步兵也不由自主地在盾牌上拍击起来，轰隆隆的几下，为同伴送别。

　　戴维安散去了巨熊虚影，环视周围，步兵们原本就带伤，现在更是个个挂彩，熊战士们也差不多，不过他们的脸上更多的是大战后的兴奋，些许小伤，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瘟疫已经过去了，反正众人即便受伤，好像也没有被感染的征兆。

　　戴维安安抚了众人，让他们原地休整，自己则再次抱起墨索里尼，走向了栅栏处。

　　拿起衣衫的残片，即便是隔着牛皮手套，戴维安都能够感觉到这残片上针脚的密实，显示了这件衣服上，墨索里尼的用心。

　　戴维安手指轻轻捻了捻，一道气息飘入了鼻孔，戴维安的眼白没那么那变成黄褐色，隐隐犹如野兽之瞳，正是运用了德鲁伊的力量。

　　豹非常善于追踪，此刻使用德鲁伊力量的戴维安，可以直接在脑海里行程一副复杂的立体图像，这并不全是眼睛所见，而是综合了视线、气息和感应的复杂构图，能够“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很多细节，德鲁伊变形术，显然不仅仅是借鉴动物的力量，而是在很大程度上强化了。

　　戴维安轻易地找到了提莫的痕迹，就好像提莫就在他眼前一样，戴维安看着提莫急促地奔逃，看着他在一个地方踩得深了些，一个地方踩了浅了些，在一个地方低下头，一个地方躲避不及被树枝打了脸，一切的一切，仿佛是一个立体影像，在戴维安眼前呈现，戴维安需要做的仅仅是跟随着提莫的步伐，找到他。

　　没有行进太久，戴维安就发现了提莫。此刻的提莫正蜷缩在地，浑身的肌肉正不断地颤抖、痉挛，在他的身上，正发生着和之前那些难民一样的变化。

　　食尸鬼之变。

　　戴维安以前一直不知道，原来食尸鬼竟然可以转化而来。

　　戴维安并没有上前阻止，事实上，戴维安并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提莫。自己隐居在双河镇，就只有墨索里尼一个朋友，还有这个小提莫，戴维安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抱着墨索里尼过来找提莫，质问？惩罚？

　　提莫终于变化完成，比之前的难民食尸鬼都要矮小一些，脸上依稀还能够辨别出提莫的外貌。这很奇怪，食尸鬼实际上长得差不多，尤其对于人类来说，这些东西恐怕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些细微的差别根本分辨不出来，就好像人类看猴子，基本上是一个样子一样。

　　但是戴维安还是认出提莫，或许是长期生活在一起，也或者只不过是一种错觉吧，提莫的气息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即便是德鲁伊能力，也只能隐约辨别出一点提莫的气息。

　　完成变化的食尸鬼，双眼定定地看着戴维安怀中的墨索里尼，眼中流露出情感。似乎提莫的转化比较完好，依然保持着记忆和灵魂。

　　痛苦的灵魂，是食尸鬼力量的源泉。提莫因为保存了完好的灵魂，和痛苦的记忆，必然也会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

　　一心向往步兵荣耀和骑士尊贵的人类少年，最终变成了肮脏的食尸鬼。

　　戴维安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将墨索里尼的尸体交给提莫。

　　最终，戴维安放下了墨索里尼。或许，这也是墨索里尼更愿意的吧。戴维安知道墨索里尼最后对自己的嘱托，虽然墨索里尼没有说出口，可是戴维安知道，这个老朋友希望自己能够找到他的孩子，并且帮忙照顾他。这是出于弥留的父亲最后的哀求，戴维安没有办法拒绝。

　　看着提莫，戴维安心中充满复杂，最终，他将墨索里尼放下，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而去。

　　提莫上前，温柔抚摸墨索里尼的脸庞。变成了食尸鬼，提莫的某些情感变得浓烈和偏执。提莫轻轻张开满是獠牙的恐怖巨口，一股淡淡烟雾从墨索里尼的眉心逸出，飘向了提莫的巨口。

　　父亲，现在，我们合二为一了。

　　（PS:冰封王座中，阿尔萨斯按照耐奥祖的指引，戴上他精神力量寄居的冰封头盔。说：Now,weare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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