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章 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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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介绍一下吧？我们可是为了等你守了整整三个夜晚。“一想到在这件事上耗费的时间，方锐就恨的牙痒痒。自从放出消息称死者是暴疾而亡后，他和泰德蹲守在旅店里，就是想以火神之泪为饵钓出凶手这条食人鱼。若不是他今天机警的假装离开旅店，估计凶手这会还窝在镇子的某个角落里继续藏匿着。
男子低头，眼神掠过守在的门口的泰德，看向方锐故作茫然道：“两位认错人了吧？我叫普约尔，今天才第一次住进青角旅店。”
”第一次？“方锐以一种不紧不慢的步伐在普约尔面前走动，话音不高不低刚好能够让他听清楚，”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让我想想，最近几天睡的不好，记忆力有点衰退。五天前的夜里，我有点口渴，起床准备倒水喝……“
随着方锐犹如亲见般的将当晚发生的事情重述出来，普约尔的心开始不断的下沉，似乎此时在房间内有一个隐形的幽灵不停地在他耳边低语：他看见了，他全部看见了！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滑落鬓角，脸色苍白的他感觉浑身的力气在一点一点的被抽离出身体。他两腿发软，竭力站直身体，不想让人看出他的异样。
方锐一边说一边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视着普约尔。见火候差不多了，他站定到普约尔面前，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抛出最后一句话：“你将他灌倒后，便开始在屋内寻找火神之泪！“
听到火神之泪，普约尔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如同熄灭的灯火一样彻底消散于黑暗中。他无力地瘫倒在地上，面目呆滞地喃喃自语道：”你们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说说你是怎么杀死你朋友的？“一直默默守在旁边的泰德忽然开口问道。
”大人，他的死不管我的事啊，”闻言抬头的普约尔望向泰德，爬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腿，眼角挤出几滴眼泪，哭喊道：“我只是在他的酒杯里加了几滴迷蛇草的汁液而已。谁知道他第二天死了啊，大人，我真的没杀他啊。”
”迷蛇草？“方锐心中一动。当初他仔细闻过两只酒杯，发现其中一只酒杯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腥味，想必就是这种药草的气味了。
普约尔嗯了一声，解释道：”迷蛇草只是一种**，不会毒死人的。这个镇子上的人都知道。“
方锐不置可否，道：”你从头开始将事情说一遍，不要遗漏一丝一毫。“
”是，大人。我和戴斯认识有好几年了，都住在镇子西北角的那片棚房里。平日里，他总是一个人早早地出门进山寻石，到天快黑时才回来。那天下午，我在镇口看见他急匆匆的赶回来，神秘兮兮的。当时太阳还有好大一截才落下去，我就十分好奇，准备走上去打个招呼顺便问问他为啥今天这么早回来。没想到，他见到我后反而走的更快，不理我的招呼就跑开了。“
”所以，你就更加好奇便一路尾随他到了他家？“方锐知道普约尔说的地方，旅店老板曾告诫过他，除非必要最好不要去那种地方。棚户区是整个树角镇最贫穷最混乱的地方，如果你在镇子上被偷或者被骗了，十有**能在那里找到偷骗你的人。不仅仅是这些人，还有一些无家可归，穷困潦倒的掘石人以及流浪汉住在那里。棚户区的人可不会主动的去和治安署扯上关系，这也是认尸公告张贴了一天没人来的原因。
”嗯，“普约尔咽了口唾液，”能给我一杯水吗？“
接过方锐倒满水的杯子，普约尔喝了一口，手捧着木杯坐在地上，”他到家后，便把门窗关紧一个人躲在里面。我偷偷的趴在窗户透过缝隙往里看。”当时的场景仿佛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内心激荡的他一口喝尽杯子里的水，好半响才继续说道：“我看见他正对着一颗血炎石在那哧哧的笑，笑的有些癫狂。我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颗石头，才发现那是一颗……一颗火神之泪。”
接下来，普约尔一口气将后面的事情全部说完，满脸希冀看着泰德和方锐：“两位，我说的都是实情。我真的没杀他。”
普约尔确实在监视方锐而且方法十分简单。因为方锐每天晚上都会在旅店大堂里小酌一杯，所以白天藏匿在某个地方的普约尔只需晚上借机观察一下大堂就能确定他是否还在旅店。他果然在监视我，方锐心想。只是如果普约尔说的都是实情，死者在喝了掺有迷蛇草汁液的酒后感到不适被他扶到床上到他离开屋子这段时间都是有呼吸的，那死者是如何毙命的呢？屋内一时陷入了沉静，他和泰德都没有说话，各自心中判断着普约尔话语的真假。
这件案子的最大疑点并没有随着普约尔的被捕而得到解决。方锐不由得有些苦恼，他不厌其烦地又问了普约尔数遍，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便朝泰德点点头，目送两人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
当窗外渐明，旅店内响起伙计们的说话声时，方锐睁开眼睛，挣扎着起床。昨夜他又是一宿未眠，在脑子里一遍遍的过滤着案情，推测死者的可能死因。
上午，他去了一趟药店，在回来的路上正好碰上了找他的泰德。泰德一把拉住他，兴奋道：“走，公主要见你。”
”公主，洛特家的那位小公主？“方锐十分诧异，他可不记得自己与那位尊贵的人物有什么交集。
“嗯，路上说。”泰德拉着方锐一边走，一边告诉他原因。原来，这两天泰德一直在考虑如何妥善地将火神之泪处理掉，留着这个烫手山芋一天，他就寝食难安一天。左思右想后，他索性把它上缴给了兰雪公主，并将其中的缘由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公主听后，对你很好奇，就让我带你去见她顺便让她表示一下感谢。”
方锐无奈的翻个白眼，按照计划，他准备在告诉泰德死者真正的死因后就乘马车离开这里的。这下一耽搁还不知道又要浪费多少时间。“你们准备怎么判罚普约尔？”他问道。
”绞刑。“
”他不是故意杀人的！我昨晚想了一夜，刚才去药店求证过了。迷蛇草只是一种**，单独使用并不致死，但与火线葵合用且量多的话，会使人呼吸放缓渐至停止，所以死者才会呈现出窒息而亡的死亡特征。当晚，他们所喝的酒中应该就含有火线葵成分，不过这个只能等你去查证了。“
泰德停下脚步，淡淡地回了一句：“死者是因他而死的。”
方锐叹气，不再说话。不多会，两人便到了公主下榻的驿馆。
穿过驿馆大门，方锐亦步亦趋地跟在泰德身后，仔细观察着周围环境。驿馆不大，一眼望去只一片院落加两栋木顶石砖小楼。灰黑色外墙的小楼只两层却占满了院落的西北两边。院中靠右的地方种有几颗小树，此时孤零零的枝上已冒出许多黄绿色嫩芽，想必天气再暖和一些，便会叶茂花繁了。守卫在各处的黑甲护卫手按刀柄，面色沉毅，无端的为这里添上了一层紧张的气氛。
沿着铺砌在地上的石板路，两人踏上石阶走到北楼门口，正要被守在两侧在黑甲护卫搜身时，屋内传来一声清脆婉转的少女声音，“不必了，让泰德大人他们直接进来吧。”黑甲武士依言退回原位，但还是取走了泰德腰间的长刀。
兰雪公主接见他们的房间比方锐住的地方稍大，墙上挂了几幅描述加尔斯山脉风景的画。方锐站在房中，微微低着头，心里面乱七八糟的想着一些事情。树角镇每日午后会有一趟马车去往最近的依斯特城，如若赶不上，就只能等到第二天。一边在心中暗骂泰德多事一边祈祷不要耽搁太长时间的他忽然听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接着一个身着雪色丝质长裙，容颜俏丽的小姑娘出现在他的眼中，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一头滑顺的栗红色长发里别着精美的银质头饰，一双如蓝宝石般漂亮的眼眸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就是泰德大人口中的小白吗？”兰雪公主问道。
泰德扯了扯方锐的衣袖，躬身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方锐有学有样低头行礼，突然间觉得泰德面目可爱，也不像是个多事的人了，“是的，公主殿下。”
兰雪公主站在方锐面前，带着一股淡然的清香，她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想到用那种……就是……踩脚印那种方法的？”
”公主殿下，这叫重现。“望着眼前双手乱舞，竭力想找出一个恰当形容词的可爱小公主，方锐轻笑，柔声道：“根据脚印来重现凶手在案发现场的一些行为，泰德大人他们也是可以做到的。我只是在这上面稍微加了点自己的想象力而已。“
”那你也很厉害了！还有你是怎么想到火神之泪会藏在壁炉里的？“兰雪公主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抛出，完全忘记了旁边还站着我们的治安官大人。
”厉害谈上不，只是多了点心思而已。”方锐摸摸鼻子，解释道：“至于为何会想到壁炉，只是因为对凶手这种生活在贫民窟的人来说，那是他最想不到的地方。”
”哦，你懂的可真多。“小公主听完，唤来一名端着银盘的侍女，拿起放在上面的两枚银质徽章，分别递给泰德和方锐，微笑道：“这是为了表示洛特家族的感谢。我家的徽章可是有大用处的哦！千万千万别弄丢了！“
泰德双手微颤的接过徽章，黝黑的脸庞此刻显得非常激动。可惜是黑脸，要是白脸加点红，效果会更好，方锐心中不无恶意的想着。摸着手中这枚镌刻有洛特家族族徽的盾形徽章，他有点失望，一颗无价的火神之泪就换来一枚小小的徽章，这笔生意怎么算都不划算啊！
之后，兰雪公主又问了方锐一些问题并邀请他们共进午餐。只是他一心想着快点离开驿馆好回去收拾东西准备上路，便婉言谢绝了她的好意，一直充当配角的泰德大人见状也只好跟着他一起离开了驿馆。
在他们走后，一名穿着管家服饰的老人从侧门走出站到公主旁，眼神玩味，轻声说道：“这名年轻人似乎不是很在意那枚徽章啊。”
”是吗？不过，老兰斯爷爷，我刚才做的怎么样啊？”小公主拉住老人那枯廋如老竹的手指，摇晃撒娇道。
老兰斯，洛特家族最年长的管家，家族中许多明面下的生意都是由他来主持施行的，在有心人眼中，他才是洛特家族真正的第二号人物。侍奉过三代家主的他办事精明可靠，在收到树角镇出现火神之泪的消息后，便悄悄的隐藏在商队之中来到了镇子。至于为何还带上了一位公主，这完全就是一个意外。也不知是哪个混蛋泄露消息的，老兰斯心想，一边慈祥的看着这位最喜欢缠着他的小女孩，温声道：“我们的小公主长大了，都懂得为家族笼络人才了。”他可不在乎泰德是真心还是假意的奉上这颗火神之泪，但东西既然到了他的手上，就没有丢失的可能。接下来只要安全顺利的将公主和火神之泪送回去就可以了。
得到夸奖的小公主，瞬间绽颜如花，光彩夺目。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方锐不禁对手中的这枚徽章起了好奇。阳光下，这枚洛特家族徽章闪耀着银色光芒，徽章之上刻有一把剑身饶有一簇花枝的长剑，三朵不知名的五瓣小花分布于长剑左右，煞是精致。他望向身边的治安官大人，掂着徽章道：“泰德，一枚小小的家族徽章就把你激动成这样，要是奥古斯丁皇帝给你颁发帝国奖章，那你不得激动的晕过去？”
”山里的小屁孩懂什么。“泰德撇了方锐一眼，不屑道：“在西北这块地，就算是帝国的黄金九叶荆棘章也比不上洛特家族的剑五花。剑上花朵越多意味着洛特家族给予的帮助越大，我们这次拿到的徽章上刻有三朵，这已经是外人能拿到手的最高奖励。传闻中，整个西北，像我们手中的剑三花，也才六枚。有了它，基本上可以在西北横着走了！“
横着走？西北的螃蟹？方锐摇摇头，听泰德话里的意思，出了西北地界，这枚徽章的作用也就变小了。对于他来说，一枚在西北有特权的徽章远不如一袋金币来的实在，毕竟以后估计很少有机会再踏入这片土地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位于街角处的旅店，已是中午时头，泰德知道方锐今天要走便表示要请他吃饭。浑然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的方锐点了好几个一直想吃的大菜，酒不敢多喝，怕误事，只要了一小瓶。交代伙计快点上菜后，他眯着眼睛，小声问道：“治安官大人，你钱带够了吧？”
”呵呵，放开肚子吃。这点钱算什么……“皮笑肉不笑的泰德这边话还没说完，方锐已经高喊道：“伙计，再装一瓶酒带走啊，要大瓶哈！“
”就是，我们的治安官大人有了洛特家族的剑三花，还在乎这点小钱？“方锐挤着眼睛，笑道：“泰德，要不你把我这枚也收了去吧，三三得六，这就是剑六花啊，比那什么剑五花还多一朵，何止是横着走，躺着走都没人敢拦，咋样？“
望着方锐那副贼眉鼠眼的样，泰德没好气的道：“吃完滚蛋！还三三得六，还装好带走，信不信我让你下午走不了。”
”信，我信！“方锐连忙附和，望着杯中那一汪青蓝，端起一饮而尽道：“泰德，你有没有想过当天除了凶手，还有另外一人见过火神之泪？”
”应该是被洛特家族找到并控制了起来，镇上的传闻应该就是从他那里最先传出的。“
”嗯。交出火神之泪，至少免了树角镇的鸡飞狗跳。“
酒馆内逐渐热闹起来，他眯着眼睛细细品着酒液，思绪一下子飞离了树角镇，再过一会，自己就将离开这座雪山脚下的平静小镇，踏上路途，去找寻那虚无缥缈的一点希望，呵呵，真是操蛋的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