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
satfeb2000:01:15cst2016
昨天发生的一切似乎已经远去，远得好像只是自己做的梦。
当我醒来的时候，正坐在一辆私家车的后座，母亲在前座开车。车窗外是无尽的灰，却仅是灰色，没有出现人头，蛆。车中轻微却真实的颠簸也好像在安慰我：昨天的一切只是在车上的一个噩梦。
衣服已经不是昨天的那一套，身上也没有出汗的感觉。但昨天我穿的是什么衣服呢？我仔细地回想，但那衣服的模样却在记忆中渐渐模糊，最终彻底消失。
我摇摇脑袋，突然又想不起来自己刚刚在想什么了，脑子一时空空的，这种空空的感觉很熟悉，自己经常遇到这种情况。
因此我也没有疑惑，只是看着车窗外的灰色发呆。
这样的天气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两天前吧，那时我们正在上课，外面突然暗了下来。同学们叽叽喳喳地吵着，就连一直很镇定的大人们也表露出了不安。后来广播里说这是突然袭来的雾霾，过几天就会进行一次强降雨来除去这场雾霾。小城才又恢复了平静。
可是这真的是雾霾吗？我伸出手掌对着窗外，试图感受空气中漂浮的颗粒，依然是什么也没有感受到。
我移开目光，看到了座位旁边放着的一把黑伞。这把伞我已经用了很久了，可是现在好像又有了新的意义。昨天，是在梦中发生过什么吗？又是梦，我已经做了太多的梦。
我想到了自己不愿想起的东西，记忆。
我到底能记住多少东西？我现在还记得多少东西？一个月？两个月？但昨天的事情却已经记不真切了。
尽管已经习惯了自己不争气的记忆，但还是有些恼意。我扭过头，目视前方。正好看到后视镜中的母亲正在看着我。
她的眼中充满溺爱。
母亲，课本告诉我这是个伟大的词语。而在我少的可怜的记忆中，我的母亲绝对配得上伟大这个词。她给予我的虽然是政治老师口中典型的溺爱，却仍是最伟大的爱。当然，这种话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因为在真正的生活中，我从来没有因为感动于这种爱而做出任何让母亲欣慰的事。或许正是她无私的爱，才让我总是毫无顾忌地对她发泄不存在的恼怒。
"阿楚，你醒啦！"母亲看着后视镜，"昨天晚上你怎么睡觉还搂个伞啊，连衣服也不脱，在学校有什么不顺心吗？"
看着母亲溺爱的眼神，我果然感到不耐烦。为什么要谈昨天，昨天发生了什么我怎么记得？本就有些恼意的我反问道："妈，我都14岁了，能照顾好自己，别管那么多行不行？"刚说出口我就察觉到自己的语气重了。
我从来没有对母亲提及过我记忆的问题，因为我知道她也一直为那次发生的事放怀不下，她始终认为我那次的失忆是她的照顾不周造成的。但其实不是的，我可以明显感到并没有那么简单，就算真的是病，也不会是那么简单的病所能造成的。
我的记忆，似乎是有选择的被遗忘。而这一切我都没有对别人说，包括我的母亲。一是无根无据，不过是徒增担心；二是我对这里的医生的第一印象不太好，感觉说了他们也解决不了。
所以，母亲不知情，她并不是故意的。于是我就想说些什么弥补一下，但看到母亲眼中的一丝落寞，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更生气，所以还是假装毫无愧疚而扭过头。
不过我也发现了一些蹊跷。母亲刚刚的话中说我是搂着伞没有脱衣服睡觉的？好像是发生过这么一回事，恩..是什么时候呢？我努力回想，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将要揭开，但始终差了一分力气。
想不通的事就不要去想了，这是我这段时间来养成的习惯。旋即我想起昨天偷偷遛走的阿水，本来说好的请我吃大餐，竟然趁我想题的时候逃走。。。想着那小子，我心里的怒意褪去了大半。关于阿水的记忆，一直很清晰，干净。
没了怒意，我也就不准备和母亲冷战了。
"妈，早上吃什么啊？"
"抱歉，儿子，等会我还要去上班，没法陪你吃饭，你自己就在学校里吃吧。钱都放在你裤口袋里了，不够花了记得找妈要，千万别吃那些便宜的，没营养。。。"她小心翼翼地说着。
刚消的气又上来了，"又是这样，是钱重要还是儿子重要？天天忙忙忙，真不知道忙啥！"我打断她的话。我和母亲的关系就是这样，不断地互相伤害，然后过一会我气消了都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低着头，生着闷气。然后没过一会，我又后悔了。
（其实仔细想想，这真的是很小的事情，不过是在外面吃一顿饭，何至于生气甚至发生争吵呢？）
每次这种争吵过后我都会这样反省自己。这是阿水教我的，他说我的这种冲动是青春期的正常表现，要我学会控制这种冲动。虽然我一直不愿承认，但阿水的话总是听起来不靠谱却很有道理。
好吧，阿水这次算你说得对，我这就跟妈妈道歉。我这样想着，却没想到再也没有机会了。
一切来的是那么突然。
我脸色苍白地看着后视镜那张惨白的脸，布满鳞片，没有眼皮。
我呆住了。
窗外是呼啸扭曲的黑色，它在吞噬我的心。
突然，我又一次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我"拿起左手边的黑伞，使尽全力向车窗砸去。
玻璃上没有出现意料中的裂开的蜘蛛网般的裂缝，黑伞毫无阻碍地穿过车窗玻璃，淡黑色的车窗渐渐淡化，消失。
"我"没顾忌那么多，不要命地向车外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