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遥烛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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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之后，光是清扫战场便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在雀尾城外的沙地上、青璧城下以及瑜谷部队的埋伏地留下了十数万具尸体，有神裔帝国的，也有锋蹄的。无论是出于道德，或是为了稳定军心，都必须要安葬他们。当然也包括那些锋蹄，虽然现在是秋天，温度却依然足以使肉体腐化。若是长期任由其腐烂变质，一定会产生严重的瘟疫。
光是将阵亡将士的名单罗列出来，再把残破的肢体拼凑成型，花费的时间便远远超过作战本身了。有的战士贝开膛破肚，或是斩去四肢的，那还好辨认；最麻烦的是那些被砍掉头颅的，根本无法辨别……
不过无论有多麻烦，这件事情最终还是完成了。夜幕十分，一场罕见的冲天大火在雀尾城外足足燃烧了两个时辰，才将那些战士们送往了他们的神那里，虽然遥烛骥并不清楚锋蹄的神到底是什么。
城楼之上，神裔帝国国王遥烛骥、咸马公爵淑衣武、瑜谷公爵流清泉、舞塔公爵祈月风眷和淑衣杰将军以及其他参战的高级贵族都在此默哀。他们按照传统身披白衣，在尸体火化时不断地背诵着祷文。由于时间过长，在葬礼结束后，他们都感到口干舌燥。
终于，回到了城内。这场惨烈的战斗已然结束，现在该想的，是如何夺回中阳城了。虽然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遥烛骥依然坚持立刻召开军事会议。
如今雀尾城的伯爵府已经成了前线最高指挥中心了，原先的城主稻絮伯爵已经成了这间房里身份最低微的人之一了，当然除了卫兵。
“淑衣公爵，你对中阳城的情况最为清楚了。说说看吧，现在那里的城防体系哪里最为薄弱？”
这么多的大人物挤在这么一间“狭小”的屋子里肯定是不快的，但遥烛骥并不在乎这些，他现在只关心如何夺回中阳城。不过淑衣武的表情却让本就凝重的气氛降到了冰点，他悲伤地说道：
“锋蹄进城后便一把火烧了中阳城，要说城防薄弱的话，他们根本不明白城防为何物。”
这时，流清泉公爵冷冷地说道：
“怕是淑衣公爵之前也认为锋蹄不懂攻城为何物吧？”
“对，长城失守，中阳被破，我不想推卸责任。”
淑衣武长叹一声，低下了头。
“好了，流公爵，你也没料到扎必台会袭营。”
遥烛骥等了流清泉一眼，他便很不情愿地闭上了嘴。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既然中阳城被大火焚毁，那在短时间内应给很难修复。这种时候，中阳城的东城门与墙体相对脆弱，易于攻破。我在想，如果能找到一个突破口的话，我们可以重新组织重装兵集中一点堵之。而锋蹄必将以骑兵全力冲杀，因为他们只有这一种战术，这是我们有目共睹的。这样的话，我们的优势将变得非常明显。”
“那如果墙体没有出现破损，或是已经全然崩塌了呢？”
听到国王的战法，祈月风眷不不禁问道。遥烛骥揉着太阳穴，思索了些许，拖着语调说道：
“我想不会全面崩塌吧？毕竟是一砖一瓦搭建的城墙。再说果真全面崩塌的话，那也谈不上夺回中阳城了，因为根本就没有这座城市了。”
他看了一眼悲哀的淑衣武，心里不禁为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感到后悔不已。
“如果一个口子都没有……我想就只有强攻了。好在我们的强弩射程要远远......”
“用不着强攻！”
遥烛骥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他隐约感觉到背后一阵微弱的凉风袭过，却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
“何人？！”
他猛地回身，赶忙欲拔腰间佩剑，手腕却被抓住了！
刹那间，所有在场的贵族都惊出了一身冷汗，纷纷拔出了剑！只见一个全身黑衣的长发女子轻盈地落在了国王的身后，并且抓住了他执剑的手腕！
当她抬起脸时，遥烛骥终于将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容与那声音匹配了起来。他将手一抬，
“把剑放下。”
所有的贵族都感到异常的茫然，但是既然国王都已经下令了，那照做便是。
“她是整个帝国最顶尖的刺客之一，而且绝对值得信任，你们知道这一点就行了。”
遥烛骥转过了身来，兰海千惠站到了他的身边，继续着之前的话题。由于在桂江从事了多年的教学工作，她在阐述战法的时候就像是在给那些贵族们上课。
“东姬大人已经从起龙城火速调集了一个军团前来支援前线，并且运来了四台塔式投石机。这种伊雅人设计的器械可以将千斤巨石抛到五百步之外，这足以在中阳城墙上开个口子了。”
“哪儿来的野女人？居然在这里胡说八道？东姬绽只会靠这些蛮夷造的小把戏来唬人，他个懦夫……”
“就是这个你口中的懦夫，不久前一箭把你射得差点尿了裤子。流公爵，如果你再胡乱发表这些毫无根据的建议，那我怕是要把你请出去了。”
遥烛骥再也忍受不了目中无人的流清泉了，他用生硬的语气和愤怒的眼神打断了瑜谷公爵的“发言”。流清泉不满地看着遥烛骥，似乎想要与之争辩，好在被身旁的祈月劝了下去。也许是初战的沉痛损失让所有人的心情全都阴云不散，在这种时候能够心平气和地开个作战会议着实不易。
“这位小姐，那么东姬大人的军团和攻城器械什么时候到呢？”
祈月风眷在平复了流清泉之后，对尴尬的兰海千惠问道。
“很快，我就是和十一军团一同到来的，只是先一步独自进城了。”
“好！”
遥烛骥拍案而起，他自信地环视了在座的大人们，似乎又回到了战前的兴奋状态。
“千惠，东姬大人把你派到这里来的用意很明显，而且我也正在盘算这件事情呢。扎必台在之前的战斗中确实受伤了，虽然不致命，但足以削减他的战斗力。我们集合所有兵力猛攻城楼，在战事胶着之时，你就趁乱混进去。只要头目一死，锋蹄必定内乱！”
遥烛骥器宇轩昂地叙述了他的作战计划，不过那些贵族们却听得云里雾里。流清泉一脸的鄙夷；淑衣武不时地低头看着地图；祈月风眷愁眉不展地盯着这个神秘的女子；而其余的贵族们更是听得云里雾里。
“呃……小姐，不是我怀疑你的能力。战争实非儿戏，国家公器不可寄予一人之言。即使陛下信任你，不拿出点……”
祈月风眷的话说到一半，只是在低头组织语言的一瞬间，兰海千惠便悄无深吸地绕到了他的背后，已经拔出短刀，贴在了他的喉咙上……
“祈月公爵，现在相信我的实力了吧？”
她幽幽地在祈月耳边轻语，又无声无息地收回了刀子。祈月公爵的后背发毛，不自觉地惊出一身冷汗。他呆呆地看着脚下的地面，长舒了一口气，
“果然好身手――”
遥烛骥哈哈大笑，他拍着祈月的肩膀，让他坐回到位子上，
“怎么样？这下放心了吧？现在讨论作战的细节规划吧……”
在一番商榷过后，作战计划与分配工作全部完成。诸侯们回到自己的营房之中，各自为这次攻坚战做起了准备。在雀尾城的伯爵府中，遥烛骥终于有机会好好地看看这个分别多日的亲人了。
和千贤那时候真是一模一样啊！一样的长发，一眼的眼神，一样的声音……只可惜千贤……哎！不然她们姐妹两个一定会非常愉快的……
他饱含深情地注视着兰海千惠，眼神渐显迷离。兰海千惠不禁低下了头……国王意识到了自己举止已悄然失态，便立刻恢复了清醒，
“啊，千惠。东姬大人有没有透露给你关于那个神秘女子和黑衣人的事情？”
“没有啊，陛下。很重要吗？”
哈！东姬绽真是守口如瓶，都把她派来了，还不把这件事告诉她。
遥烛骥看到兰海千惠茫然地眼神，遥烛骥倒是对东姬绽大人有了新的认识。
“是这样的，那次我使计吓退扎必台亲率的锋蹄部队时，发现了一小队黑衣人使用我们的短剑，想要杀死可汗身边的一个小姑娘。他们杀锋蹄，也杀帝国的军士，而且身手都不错。那个小姑娘好像有些与众不同，可能是知道了某些秘密。我觉得是在内部出来叛徒，但真的想不出是谁。倒是东姬绽，他是来自东方的诸侯，可能是起龙城到长城这一大片土地上唯一可以排除嫌疑的人了。”
说到这里，他踱步走到府门口，看着外面成队经过的士兵，真担心哪一队人会突然端着长矛向自己冲过来。想想真是讽刺，目前他最能相信的反倒是那些他视若仇敌的桂江士兵。他不禁无奈的笑道：
“我想让你把她救出来，如果可以的话。不，这么说吧，宁可刺杀失败，决不能伤了这个女孩。直觉告诉我，她可能关乎着整场战争的走向。”
兰海千惠思虑片刻，她低下头来，反复看着手中的匕首，
“她有什么特征？”
“她的特征很明显，那就是桀骜不驯的气质。放心，在锋蹄的主营里，不受缚的神裔可不多。如果你要找个参照的话……她和淑衣公爵倒是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