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兵乱(下)
frifeb1922:50:03cst2016
火炬里的干柴被烈火焚烧得噼啪作响,营帐里的白光渐渐被火炬的橙黄色光芒取代,傍晚时分野外的风越吹越大,在营帐外部砸出吭哧的声响,林茹握紧拳头,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她虽然对这个世界完全不了解,但她知道野外有凶恶的野兽,普通人对中州人持有非常强烈的恨意,并且正如伏昂所说,当下战争不断粮食更是紧张,一旦离开这里,即便侥幸逃过要人性命的刀箭,她也会因为得不到粮食而被饿死。
“我……”林茹皱着眉头,在脑海里将她这十五年的生涯飞快地浏览一遍,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我什么都会一点。”
“什么――都会一点?”伏昂没好气地笑了,“意思就是你什么都不会了。”
“不是这样的!”林茹鼓足勇气,“历史、地理、语文、化学、物理、英语,凡是有学过的东西我都会。”
“精通么?”
“这个……”林茹立刻变得底气不足,“我才初中毕业不久,所以还是略知皮毛。”
“略知皮毛?”伏昂好笑地望着她,“你在学堂学习了多久?”
“不算幼稚园的话,学了九年。”
“幼稚园?”伏昂眼里露出疑惑的神色,“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为了三岁至五岁的孩童开设的学堂。”
“哈,那也就是说你花费了十二年的时间却什么也没学会?”
“不是这样的,”林茹努力辩驳,“是学校的课本上这样教的,并且我每次考试成绩都很靠前……”
“所以呢?”伏昂勾起嘴唇,“你学了十二年,却没有一项拿的出手的技能。”见林茹还有辩驳的意思,他立即打断,“我很忙,并没有时间去和你争辩你们那边的规则,我只知道你即没有办法替我的行军布仗出谋划策,”他的眼睛看着林茹白皙的双手,笑意更深,“也没有办法替那上千士兵浆洗衣服烹制菜肴,留下你简直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你身上的衣服就算我免费送给你的,你赶紧走吧。”
“我可以的!”林茹瞪圆眼睛,“我虽然不能烹制菜肴,可是我能够浆洗衣服。”
“别开玩笑了,你的双手白白嫩嫩,别说硬茧,就连一点脱皮的迹象都没有。如果你说你会努力适应,那就更加不必了,行军打仗讲究效率,如果因为你一个人磨磨蹭蹭的‘努力适应’耽误了大多部分将士的时间,到时候就不是请你离开这样简单的事了。”
林茹咬住嘴唇,因为她已经无话可说。
视线逐渐变得有些模糊――你只是一个碍手碍脚多余的存在。
她弯腰作揖,以中州人的姿态为他行了一礼。“多谢将军救我性命,林茹就此告别。”
门帘被人掀开,一股冷风吹了进来。
“将军,”怀忧走过来握住林茹的手,“属下来此以后再未见过中州人,不知可否留她一夜,让属下能与同乡叙叙旧。”
伏昂轻轻一笑:“当然,当然可以,她今夜就是你的了。”
怀忧俯身,声音里听不见半分情绪:“多谢将军。”他用力扯住林茹的胳膊,将她带出营帐。
帐外刮着凌冽的风,墨色浆染的大地使得风也变成了黑色。
“潮海一带天气变幻莫测,时而如夏时而入冬,你随我去营帐,我有话要问你。”他的手依旧拉着林茹的手腕,林茹下意识后退一步。
“如果你要现在离开我也不反对,估计明早查询的军队就能在草堆里找到你冻死的尸体了。”
怀忧的营帐里温暖如春,火焰里流动着松香的气味。
“别拘着,随便坐。”
林茹坐在离门口较近的一张椅子上。
“你离门口那么近,难道不冷?”
林茹站起来,又选了一张椅子坐下。怀忧拿着火钳拨弄着面前的一堆火炭,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这里坐下,隔这么远根本说不了话。”在这段时间里林茹一直在观察他的动作,在确定他的身手不如她的那一刻她终于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火炭温暖的气泽扑面而来,使林茹紧张的身体舒展了不少。
“既然你能听懂这里的语言,我就不同你说中州话了。看你行为举止似乎与我不是同一个年代,若是相差的多了,口音恐怕也不太一样。”
林茹默认地点点头。
怀忧侧着身子正色道:“我是明朝时期的徐州人,一次黄河决堤,我来不及逃跑,没在淤泥里,等我醒来就发觉我在这儿了,看你的样子,你应该生于我之后的……百年、或者上百年?”
林茹疑惑地看着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自古以来女子娇羞怯懦,我拉你的手,你除了表现得有些紧张外并没有过激的反应,并且你的行为举止完全没有一点中州女子该有的礼仪,或许你没有注意到,可是与我看来就很奇怪了,我可不相信在我那个朝代,会有你这样的女人出现。”
林茹点点头:“你在明朝,我与你约莫相隔四百来年。”
“四百来年?”怀忧眼里浮现欣喜之色,“那这四百年间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情。”
林茹皱着眉头,狐疑道:“只是你我相差四百年,却不知为何同时出现在了这里。”
怀忧叹口气:“这片大陆太过匪夷所思,一一追究下来也不是办法,我们先不管它,你先说说在这四百年里我们的中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想知道中州出了什么事?”
“是。”
林茹故意打了个哈欠,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肩膀:“你们两个一直都在向我盘问问题,这样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怀忧挑眉:“你想怎样?”
“我也不想怎样,”林茹面露忧郁之色,“我只想知道我身在哪里,我脚下的这片大陆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嗯,这个倒也容易。”怀忧起身走到堆满书籍的长桌前,翻出一张白色的兽皮。“你过来,我讲给你听。”
兽皮纸上绘制着一片轮廓酷似果核的地图。林茹虽然听得懂这边的语言,可地图上的字她却一个也不认识,这些文字既像象形文字,也像秦朝时期所采用的小篆。
怀忧用手指了指纸的四端。“假如上端是北,下端是南,左边是西,右边是东。”他的手指着南下的一块地区:“这里是潮海,也就是我们所处的这个位置。将军发现你的地方在鱼泽。”林茹看着怀忧的手指着极为偏东的地区,面露讶然道:“两处居然相隔这么远?”
怀忧笑了笑:“将军是带你坐着风鳞兽回来的,风鳞兽疾驰如电,自然是快。”
“那你们打仗是不是都骑着风鳞兽?”
“风鳞兽稀少珍贵,一处战队里能得到一匹风鳞兽已经很了不起了。”
“那么,士兵打仗还是沿用马匹?”
怀忧摇了摇头:“这里没有马匹,更加没有中州能够见到的普通动物。这片大陆的山野里都潜伏着凶恶的妖魔,中州的动物在这里根本无法生存,士兵们骑的妖兽叫做虚貘。形体像马,疾奔如飞,行动温顺优雅,通身雪白,身体两侧生有淡黄色鱼鳍,能做水中游。如果你想,我明日可以带你见见它。”
林茹笑着点头:“它一定比风鳞兽漂亮多了。”
两个人视线又回到地图上。
“这片大陆的名字叫做星沉。是我为它取的名字,因为站在这片大陆上,看不见星星。”
“看不见星星?”
“今夜天气不好,以后你若有空便可以去寻寻看。”他的手指向最为西北的一处海岸,“所有的星星都落进这片海水里,所以这片海域叫做星宿海。”
“……你有没有去星宿海看过?”
怀忧摇头,指尖放在阻挡星宿海的那条黑线上。“这一条是凤阙山山脉,由于它的阻挡,星宿海湿润的海风无法吹进内陆,所以在这一带形成了一片广袤的沙海。”那沙漠不仅广大,而且形成一个半弧状将凤阙山脉围绕起来。“这片沙海叫做赤尔博格沙海,除了生长在里面的动物,别的东西无论如何也无法越过这片沙海。”
“风鳞兽也不行?”
怀忧笑而不语,接着他问林茹:“你可知道星沉人为什么会如此憎恶中州人?”林茹当然不知道,所以他说完后又自顾自地讲下去。
“上古时期九州混乱纷杂,神与人,人与妖都生活在同一片天地里,这三股势力相互制衡谁也无法做到真正的发展,于是后来统一华夏九州的黄帝便与诸神联手,将肆掠的妖魔尘封进山海经,可是妖魔实在太过繁多,妖力强大者更是数不胜数,这些妖魔趁着黄帝驯服穷奇这些妖魔时趁机流窜到了海外,后来眼看着山海经再也无法承载妖魔,于是黄帝便联合诸神索性将这些妖魔全部驱赶到了驳州。”
“驳州?”
“就是你脚下的这块土地,也就是我方才所说的星沉大陆。”
“那后来呢?”
“后来驳州上全是妖魔孽障,黄帝用咒术封印了这块大陆,让驳州成为虚无的存在。”
“当时驳州上也生活着黄帝的子民?”
“妖魔一旦定居驳州,驳州也就变成九州的一块毒瘤,既然无法根治,那么索性就将它铲除了。后来与人们最为亲近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不忍驳州的百姓受苦,就领着二十八星宿前去驳州。
“驳州人原本就和中州人大不一样,他们寿命奇长,头发和眼珠的色泽也与中州人的纯黑不同,他们被视为‘异族’,所以在四神救助他们后,四神在中州的地位也大不如前,原本天地间威风赫赫的四位神明,居然变成了镇守家宅的主人,驳州的百姓更是恨透了中州人。另外,”怀忧侧着脸望向林茹,“他们这里的时间流淌与我们也是大不相同,黄帝时期在于我们已经是沧海桑田,而对于他们来说,却才过去了六百年。”
“六百年?”
怀忧叹口气:“六百年。驳州人寿命又长,再加上这片土地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所以他们对中州人的怨恨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愈来愈深。”
林茹蹙眉:“可是四神不是已经救助他们收拾了妖魔么,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土地依旧没有得到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