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播种
thuoct2903:31:46cst2015
冼凡一觉醒来天已经完全黑了,不过房间里点着蜡烛,蜡烛的火光明明灭灭,把整个房间照得有些昏暗。寻常百姓一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一黑整个村子都是漆黑一片,行完房事就早早睡觉了,如果有需要用到光明,也是用晒干的竹片点燃照明,至于蜡烛这类奢侈品他们一生都没有机会接触到。冼凡的印象中家里使用蜡烛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有一次是他出了疹,晚上也需要照料。还有就是家里来了客人。闻着房间里浓浓的蜜蜡味还有蜡烛燃尽后留下的痕迹,这蜡烛很可能已经点了几个小时,也就是说已经点了不下十只。当这支蜡烛就快燃尽的时候,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冼凡看见刘守义拿着一根两尺长的白色蜡烛走了进来。
“你醒啦,”刘守义眯着眼睛朝冼凡笑了笑,也许是脸部肌肉太久变化的缘故,笑容显得僵硬而阴森,特别是配合蜡烛微弱又有些跳动的光更是要多诡异就多诡异。
“你,你要干什么。”冼凡被吓得不轻。
“饿了吧,晚饭放在桌子上,虽然冷了但还是将就吃吧。”刘守义把手里的蜡烛点上,“这个东西虽然不太亮,但是饭菜还是看得见的。”
经刘守义一说,那种饥饿感瞬间就淹没了冼凡,他顾不得其他,掀起被子就跑了过去。
“人在饿的时候忌讳吃太快,不然会容易就会被噎到。”刘守义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杯水,恰到好处的递给被噎到的冼凡手里。
冼凡用水把顶到喉咙的饭咽了下去,真的不敢吃太快了。
“怎么样,我这个老头子加的菜好不好吃啊。”刘守义慢慢习惯了笑,凹陷的脸颊饱满了些,脸也没有平日里那么长,看起来倒是顺眼了不少。
“嘿嘿。”冼凡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
“没有关系的,我本来就是老头子嘛,人老,又是这个书院的头子,叫老头子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冼凡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等饥饿缓和了过后才意识到这个老头可是刘守义啊。难道眼前这个人是妖怪变的?
“不要害怕,”刘守义的说话缓慢而清晰,字与字之间链接得浑然天成,给人一种可以信赖的感觉,就像小孩聆听慈祥长辈教导一样,不知不觉就把他的话听进心里去。“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刘棺材的嘛。”
冼凡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刘守义。
“我和你父亲以兄弟相称,我痴长几年,所以你该叫我一生伯父。”
冼凡没听冼予直提过任何关于他自己的事,没想到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的父亲居然已经快进入知天命的年纪了。
“不是三弟面相年轻,而是我老得太快啊。”刘守义看着惊讶的冼凡说道,“我们都有学过驻颜长生之术,所以寿命会比普通人长,衰老得也会比别人慢。”
冼凡表示没有听父亲提起过此事。
“只是我年轻的时候太过锋芒,消耗了太多的元气,导致命格受损才会这样的。”
“命格什么。”
“命格啊,可以理解为人的运势,也就是上天赐予的眷顾。一个人的命格好,那他做事情就会顺利,命格不好的人做事情就多诘难。如果命格差到一定程度,那他往往就离死不远了。”
“命格啊,人一出身就注定了吗。就是书上说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咯。”
“不尽然,不过事实也相差无几。”
“就是说如果我生下来命格好,那么为所欲为也没有关系咯,因为有上天帮忙嘛。”
“没有错,如果足够命格好的话,做什么事情都会逢凶化吉,锦上添花。”刘守义笑道,”不过呢,谁会知道自己命格好不好,有多好,有多坏,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不是吗?”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命格受损吗,意思就是说你知道自己的命格咯。”
真是聪明,一问就问到了点子上,不愧是予直的孩子。不过刘守义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我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命格,那不过是我猜想的而已。”
“是这样,那你说的命格受损是怎么回事啊。”
“我之前说过了,命格就是上天赐予的眷顾,我做了上天不喜欢的事情,上天就会惩罚我,因此命格就会受到损坏。”
“上天不喜欢的事情……那是什么事情啊?”
刘守义见回避不了这个问题,认真、谨慎、严肃的思考了很久,才说道:“我会算命。”
冼凡差点喷饭,因为书上就有很多这些人的描述,他们大多拿着根竹竿,竹竿上挂着块布,上面写着“上知一千年,下晓五百载”游走于人群之间,靠着欺骗民妇混口饭吃。
“其实我可以看得见,看得见别人的命格。”刘守义接着说道,“小时候我就能看见每个人头上发着的光,有些人的光强。有些人的光弱,只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后来那些光很暗的人相继死了以后,我才知道原来那头顶的光芒意味着什么。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直到我的母亲头顶的光芒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我偷偷告诉她要小心危险,可是她当时也不相信,结果没过多久。她就死于一场民变的暴乱。”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几次之后,人们慢慢就开始相信我说的话,一开始我实话实说,那些命格昏暗的人也确实都难逃一死。这以后人们都开始远离我,不愿意和我说话。我不喜欢这样,就开始骗他们,有人来问我,不管他是不是将死之人,都告诉他们可能会死掉,所以做什么都要小心。结果就是没有死的会感谢我,死者的家人也不再责怪我。我的名气越来越多,几乎每天都会有人来问我,这个让我不胜其烦,干脆说反话,因为说的话都是错误的,他们就不再相信我,我也终于得到解脱了。”
“你体会不到我当时的心情,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无可奈何的死去,讨厌的人却活得越来越好。”说到这里,刘守义试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我痛恨能看见别人命格这样的能力,觉得活着就是无尽的折磨。于是想到了死,可是无论怎样都没有死成,大概这因为还没有到该死的时候。既然没有死,我就开始思考什么是命。如果命格已经注定了,那么人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在我四处寻求答案的时候,遇到了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后来我们就结成了异性兄弟。你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命格受损,大概就是试图改变别人生死所付出的代价吧。其实我就像没用的大夫,别人有没有病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也是个没有用的大夫,因为我根本救不了人。”
“不对,你个好大夫,因为你是先生。”冼凡终于明白刘守义今天这番话的目的了。
刘守义捋着稀疏山羊胡子,满意的笑了。
因为种子,已经播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