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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水流觞 第一章2

  frisep1822:30:18cst2015

  孩童长大,幼苗枯朽,青山老去,痛苦会随着时间缓缓减轻,海枯石烂,沧海桑田,人间之情莫过如是,世间之理莫过如此。

  该过去的终是要过去,该醒的终是要醒来,漫漫黑夜总能看见光明。

  黑暗,是无边的黑夜笼罩着他,他走不出,逃不掉。

  忽然,前方明亮如昼,声如巨雷,到处都是老弱妇孺的哭喊声,他的心猛的跳了一下,然后逐渐迅速的跳了起来,像紧密的鼓点快速而有力的撞击着他的胸腔方就要穿破胸膛从其中奔出,他的呼吸也逐渐粗重起来。

  眼前的画面如此熟悉,他睁着双眼,几欲滴下血来。

  古老的楼阁被冲天的大火包围,古旧的高墙瞬间倾塌溅起满地雪花,整个山谷仿佛都在颤抖,整个天地仿佛都在旋转,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哭泣。

  无数亭台万千屋舍到处是人在奔跑,他望着远处倾塌多半的古阁被烈火包围,阁下是无数黑衣人重重的陷阱,冰冷的刀剑泛着猩红的光芒,火焰冲天而起想要将天地吞噬。阁上的最顶端站着一个女子,长衣飘然,似乎本就不是存在着世界的人,下一刻便会消失。他望向自己,他觉得胸膛就要炸裂,想要放声大哭,却只能空空张着嘴,想要向她跑去,双腿沉重如铸,他奋力的伸出手去,伸出手去抓那女子的手,她一个人站在那里是多么的孤单落寞,距离是如此遥远,他想要同他一起站在那里,耸入云天的古阁恍若天边。

  他呼喊不出,迈步动脚步,他泪水肆溢却哭喊不出,双腿仿若陷入万丈深渊不动丝毫。

  他跪倒在地,艰难向着那个女子爬去,触手可及到处是冰冷的尸体和火热的血流,死人的眼睛满是恐惧,吞吐的火舌就要将整个山谷吞噬埋葬,血水沾满了他的衣裳,他的眼睛流出两行血泪,他哭喊不出。

  那个女子静静地看着他,相隔着百丈山谷万千火海,他只能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愤懑地嘶吼,血水从他的脸颊滑下流入嘴中,很苦、很痛,像刀剑、似生死,最浓烈的死亡,是如刀割的痛苦,是最想毁天灭地的冲动。

  轰隆,天地震颤,苍老的古阁轰然坍塌,火光如日,将山谷照得如血色一般明艳,那个女子就像从来没有过一样被火焰吞噬,一角的白衣在火中飘荡,似乎有歌声从爆裂的火焰中传出。

  雪枫树簌簌凋零,巨石横飞,尸体遍地,到处是死亡的惊恐,到处是**般的血流。

  远处的雪山缓缓倾塌,天崩地裂。

  葛天云此时正坐在小凳上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不明白躺在床上的孩子本来好好的安安静静的为何忽然流起眼泪来,若只是如此还好,可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不仅流泪还把嘴唇咬得流出血来,表情狰狞,痛苦不堪。

  一时间他完全慌了,完全不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葛天云慌忙伸出手去,一手去擦泪一手去擦血,惊慌之中把血泪抹得他满脸都是,活像一只生下来就是满脸花纹的花猫,凄凉之中竟有一丝可笑,他更加慌张了,生怕大人回来责骂他,虽然家人从来没有责难过他但是他觉得自己没有把人照顾好就是会被责骂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责骂。

  刚刚还在身边打盹的胖子不知又跑哪里去了。

  葛天云在他脸上抹来擦去的手动的更快了,直想瞬间就将他脸上的血泪擦去,带来的结果也更糟了。突然,他的手停了下来,就那样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刚好停在了他的嘴上。

  因为,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他微一睁开眼就看见一个小男孩拿着绢帕在自己的脸上到处擦拭着,劲不大只是微有些痒,还有些亲近。刚要说话便觉得嗓子干如烈火口渴不堪,想要喝水,却发觉自己的嘴正被堵着,没有力气说不出话来只能微微哼一声。

  葛天云看见了一双非常明亮的眼睛,就像自己经常和谢明渊夫妇还有那个可恶的小胖子一起在雪夜看的星一样,但是其中又有一层浓浓的雾遮盖着最深层让他看不清楚,他此时正愣着,完全忘记了自己正拿着一张混着血泪的帕子堵着他的嘴。

  手下传来轻轻的震动,那双明亮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这时葛天云方才惊醒过来瞬间将手移开,拿着帕子挠着头有些尴尬的笑笑,看着他的嘴在不断地动着像是说话,却又听不清楚,不由得将耳朵贴在他的唇上,

  “噢,你想喝水啊,等下”。床上的人微微点头,随即葛天云转身向外跑去,看样子是要去取水。

  葛天云方转过身正要去取水,脑子里正是一阵高兴同时他也纳闷这孩子在自家躺了这么久他都不知道这孩子叫什么,就连谢明渊武灵秀也不知道这孩子姓名,不由得嘟起嘴来。想到武灵秀告诉他们这孩子的悲惨经历,心中又有一些伤心,心中念叨着今后自己要待他跟死胖子一样,不行,不仅自己要待他好,死胖子也要待他好,心中打定了主意。小小孩童竟有如此多的心思。

  谁知他刚要出门迎面就飞冲过来一胖子和他撞了个满怀,一瞬间就将葛天云撞得坐在了地上,立时觉得天旋地转,脑门火辣辣的疼,不由得恼怒,吼道,

  “死胖子,你走路能不能看着点,疼死了”

  一边嘴里狠狠地骂着,一边拍拍屁股起身,一边还得揉着脑袋,顺便走到胖子身前伸手便要将胖子扶了起来。

  此时那个“死胖子”才险露出身影来。那也是一个孩童,看起来要比葛天云小些,脸上憨态可掬,胖胖的笑脸上挂这两颗亮晶晶明晃晃的眼珠子,小脑袋圆溜溜的,小肚子不知道是吃太多还是生来就是那么鼓,总之整个人确实像极了“胖子”。

  那胖子听了也不着恼,只是微微咧嘴“哼哼”着,

  “好疼好疼”,

  只是喊疼他却仍坐在地上却没打算自己起来,也未像葛天云一样用手揉着痛处,只是将两只手藏在怀里生怕有什么贵重的物件被别人抢去一般,躺在地上只等着葛天云来扶,让人好生奇怪。葛天云也正纳闷,难不成自己将这胖子撞成了傻子,倒在地上还不知起来,不觉又翻了个白眼,在心里狠狠骂了句“死胖子”。

  待他扶着胖子的肋下将胖子扶起来时,这才发现胖子的两只手里各攥了一只糖葫芦,心里暗暗骂着死胖子就知道吃,胖死你。

  那料这胖子本就不是一省油的灯,葛天云刚将他扶起来他便未做丝毫停留一溜烟跑开了,浑不顾方才头上的痛,浑身的土屑还在身后飞扬。葛天云摇摇头又翻了个白眼转身出门取水去了。

  此时,“胖子”正站在他的床头,看着他的眼睛“胖子”胖呼呼的笑脸上挤出了一堆笑容道,笑着的同时并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了他,

  “我叫凌空雪,呐,这个糖葫芦给你吃”,凌空雪的声音中满是稚意,又有掩饰不住的欢喜,好似因为自己有多了一个玩伴而欣喜不已,看着他又说道。

  “刚才出去那个叫葛天云,是个坏蛋”。

  他没有接,只是嘴唇微微动了动。

  凌空雪看着他没有接糖葫芦便将糖葫芦放在他的身畔,自己坐在了床边的小凳上,伸出舌头一个劲的舔着糖葫芦表层的糖衣,如若美味自己却又舍不得吃,丝毫不顾躺在身边的人。

  他看着凌空雪,面无表情,这时候葛天云端着水进来了跟在身后的是谢明渊和武灵秀夫妇。

  谢明渊闻听他醒了,便觉得没什么大事,本不打算过来总觉得看病人是一件麻烦事更何况他不是一个普通的病人,这种悲惨的事处理起来肯定是非常麻烦,想想便觉得脑袋大了数圈不止,却又拗不过武灵秀只得跟了过来。

  武灵秀看了一眼他枕头边上的糖葫芦微微一笑,随即坐在床边伸出手替他把脉诊查,他睁着眼睛看着武灵秀,整个屋子很安静,屋外的风刮着老枣树轻轻作响。

  脉象平稳未伤经络,气色不足而呼吸乱弱,却是心病了。

  随即武灵秀看着他轻声道,

  “没有大碍,只是心神损伤过重,需好好静养一段时间了”

  他闭上了眼睛,武灵秀将他的手放在了她的手中,看着他面色苍白又疲倦不堪的面容武灵秀欲言又止。

  轻轻在他手上拍了拍随即缓缓起身准备离开,方走两步又转过头,道

  “你就安心在这里养着,青山城很是清静的,不会有人打扰的”。

  说完看了谢明渊一眼,二人夫妻已久自然心意相通,谢明渊点了点头,凌空雪虽顾着吃糖葫芦却也跟着使劲的点着头。

  自武灵秀两人进来前他便看着屋顶双眼毫无焦点,待武灵秀帮他诊断完毕后便将眼睛闭上了,仿佛睁眼是一件极费心神的事,但不睁眼不代表没听见,青山城很清静自然是杂人很少,他无须担心。

  他的呼吸比方才粗了一分。

  屋里此时便余下这三个孩童。葛天云在床边站着手里还端着方才取来的水盏,凌空雪在小凳上坐着自顾自一口一口嚼着那支只剩下几颗山楂的糖葫芦好象什么都不关他的事,他闭眼在床上躺着。葛天云伸手将水盏递给他,他没动,依然静静躺着,凌空雪依然嚼着他的糖葫芦。

  屋里很安静,亦很尴尬。

  葛天云看着凌空雪在心里狠狠骂了句死胖子后用手将他的头扶了起来,将水轻轻喂进他的嘴里,整个动作娴熟至极似乎经常做这等事情。

  他只喝了一点,苦涩的嘴唇有了雨后甘霖的清爽舒坦,浑身也感觉轻了许多。葛天云又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回枕上,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他。

  半刻后,他依然闭着眼睛,葛天云有些恼怒,准备转身往外走。才转过头,听见床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很轻很轻,但葛天云听见了,此时他的心里没有丝毫恼意有说不出的高兴,嘴中的话脱口而出。凌空雪也听见了只是嘴里还在嚼着未完的糖葫芦,咀嚼的速度加快了几分。

  “江雨枫”

  “葛天云”

  “呜,呜,呜,凌空雪”

  虽是隆冬季节,青山城依然是深秋的景色,青山城虽在北方,却无北方的苦寒,更不及西方万里雪原的万年不融的风寒刺骨。

  这里仍是天城地界。

  窗外的老树轻轻摇晃,树上的黄叶早已凋落,只余下枯瘦的树枝,远处的青城山泛着枯黄,到处都是一片茫茫的枯朽,冬风却无丝毫的寒意。

  小小院落却有淡淡的暖意。

  这三个孩童中,葛天云最大,八岁,江雨枫居中,七岁,“胖子”凌空雪最小,六岁。

  从这一天起,江雨枫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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