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赛亚拉斯分支（下）
thujun2305:23:12cst2016
“我……拒绝。”
“？！”
迎着帝波惊讶的目光，赛亚拉斯轻轻地说出来，语气无比坚定。
“无论如何……哪怕你已经变成了恶魔，我也没办法对曾经最好的同伴动手啊……”
……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狼少年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积雪发出轻微的、几乎不易察觉的碎裂声，他就这样惶然地行走在雪中，沉默地看着这个熟悉的世界正一点一点变得陌生。
遥远的天边传来模糊而熟悉的呼唤声。
在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身体猛然僵硬。然后，一点晶莹迅速消隐在雪地里。
他想起刚刚组建起佣兵团的时候，自己蹲在房间的门口，看到伙伴们做着自己的事，神态安然，那个时候他抬起头看着头顶有些灰蒙蒙的天空想，为什么年龄越大，就越难以看到很蓝的天、很白的云呢？
过了这么久，天空还是一如既往蒙着厚厚的灰尘。
但他想，在以后的日子里，自己抬头看天空的时间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吧……
很害怕。
正如帝波的老师说过的那样，尽管他们拥有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力量，但是本质仍然是一样的。在一切结束之后，那些英雄也会在日复一日麻木的生活中，渐渐遗忘曾经的光辉岁月，以及那些曾经以为永远不会丢失的珍贵记忆。
然后，慢慢地，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
那时在无尽的黑暗中，倾听着似乎很遥远的地方的呼唤，心里却有个声音一直告诉他：这一生，能拥有这样的一个朋友，便足够了。也因此，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这段刻骨铭心的冒险了。
似乎只是一转眼的时间，那个冷漠阴沉，将自己的内心封闭，只用虚假的笑容应付一切的少年就不见了，再也找不到了。
可是过去那些喜怒哀乐，所有的美丽与哀愁，依然顽强地活在心脏里。
有人说，那些都是成长的伤痕，于是莫失莫忘。
直到过去这么久，他闭上眼睛仍能够很清晰地想起那个混沌的大雪天，大雪打在指尖的冰凉触感，空气中的淡淡冷香，想起所有人的面孔，然后他终于明白了。
……
我在黑暗中挣扎，只有你才能给我救赎。
谢谢你曾那样信任过我。
谢谢你曾那样珍惜过我。
谢谢你最后帮助我面对那些残酷而真实的记忆，打破曾经的梦魇，回归到阳光和你都无比美好的那个初夏，于是那些凛冽的疼痛不再让我寒冷。
……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弥漫着草木香气的森林里，当时狼狈不堪的我看着魔兽倒下的身影睁大眼睛，看到的是他勇敢的身影。
然后就是我们一起冒险，我们从龙族的秘境出发，告别无忧无虑的时光，穿过广阔的死亡沙漠，横渡无边的大海，征服混沌的死境，最后在这里重逢。
我们曾经在小镇美丽的夜空下偶遇过，再在异国的城市正式产生了羁绊。
他曾鼓励我坚持前行，想要尽自己的力量帮助我。
我也曾许下认真的承诺，要和他一起走下去。
过了很久很久以后，仍然是他呼唤着我的名字，尽管看不到，我却知道，那就是他。
有人说，每个人的生命中都只有一匹骏马，无数黑暗过去后，才姗姗来迟。
你还能遇到一个人，让你说出这样的话吗？
你还可以这样坚定不移地相信着生命中那件叫”爱情”的东西吗？
最后的最后，我终于可以把这份感情说出来了。
谢谢你，没能够陪你一起看世界上最美的星空，真遗憾呢。
……
“赛亚拉斯，我……”
仿佛是听到了赛亚拉斯的心声，帝波原本冷漠而深邃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动容的光，他迟疑地伸出手去，想要像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握紧赛亚拉斯的手。
只是，这场戏剧还没有结束……
“真正的演出，才刚刚开始哦！”
在不为人知的某处，一只浣熊一样的小魔兽幻化为男子的形态――亚加班蒙，这位神秘的傀儡师轻轻地打了个响指，声音非常轻微，即使在寂静的教堂之中也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听见。
却唯独只有帝波听见了！
“！”
帝波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突然跪倒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心脏，表情变得非常的痛苦。
为我送上一场你们最后的绝唱吧，两位英雄的少年啊！亚加班蒙已经许久没有感觉到这么兴奋了。
看见帝波突然跪倒在地上，赛亚拉斯不禁惊诧地站了起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帝波，身体不舒服吗？你怎么了？！”赛亚拉斯半蹲在帝波身边，扶着帝波焦急的问着。
但是帝波的面孔却变得煞白……
“赛亚拉斯……”帝波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了这些话，“记得我刚才提到的约定吗？”
“当然记得……可是那个和现在有什么关系？我……我现在马上想办法治疗你，坚持住！”
赛亚拉斯想要抱起帝波变得异常虚弱的身躯，可是却被他给拒绝了。
“不……真正的戏剧，现在才开始啊，赛亚拉斯……你再不结束掉的话，就真的没办法了……”
“什么……意思？”赛亚拉斯屏住呼吸，他本能地预感到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对，可是……难道真的要放弃帝波吗？
明明……刚刚才做出决定不能放着不管啊！
“来不及了……”
不安的感觉再次在赛亚拉斯心中腾起，不会吧……？
不可能！赛亚拉斯在心中乞求着，拜托了！帝波……随便谁都好，唯独你……我所相信的你……不要走上我曾经走的那条路啊！
可是，现实就是现实……帝波已经变成苍白色的嘴唇，最后无力地勾起了一抹微笑。
“帮我结束这场戏剧吧，赛亚拉斯，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能够认识赛亚拉斯你这样的同伴，真的是太好了。”
“帝波！不要！”赛亚拉斯紧抱住了帝波的身体，这是他最后的一根稻草，如蜘蛛丝一般细小的稻草，在赛亚拉斯身处让自己窒息的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明。
“呐，知道吗，一切都是虚伪的……”
不知道为何，亚加班蒙的声音在赛亚拉斯耳边回荡。
下一秒！
赛亚拉斯突然感觉自己的胸口被什么东西给重击了一般！身体向后退去，帝波那虚弱的身躯最后的一丝触感，也在赛亚拉斯手中消失！
“不要……”赛亚拉斯最后的乞求变为了无力的悲鸣。
跪倒在地上那位脆弱的少年，在赛亚拉斯印象之中熟悉的姿态开始破灭！
猩红！让人感觉到畏惧的猩红在教堂中开始扩散，帝波的身体被那些蠕动的肉块给包裹了进去，整个地面都被这些东西所遍布，这些就像有生命一样的肉块几乎以肉眼难以触及的速度开始蔓延！
赛亚拉斯瞪大了自己的瞳孔，大脑根本无法思考……他就这么坐倒在这已经被猩红色肌肉组织所覆盖的地面。.
他无法接受……根本没有办法接受。
原本赛亚拉斯认为帝波是自己在这个已经绝望的世界之中唯一的希望……
但是这希望的背后呢？却依旧还是绝望！
不可能！帝波一定还有救……
赛亚拉斯想要站起身来，但是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了？
为什么……不能动了？
赛亚拉斯挣扎着，可是一个声音却在赛亚拉斯心中响起。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去哪里？”
当然去救帝波啊！用武器的话大概可以斩断那个肉球，帝波一定还在里面，把他救出来的话，一切都会像如常一样……
“以为用剑就可以救回那个家伙吗？别傻了，他就在你的脚下！也在你的面前！你脚下所踩的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你面前所看见的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不可能！帝波才不是这些丑陋的东西！可是赛亚拉斯很清楚，对方说的很可能是对的，自己所做的……不过是一些无力的挣扎而已。
可是啊……
“啊，干脆告诉你一些事好了……我是【支配命运的告死者】亚加班蒙，无间炼狱第九位的高阶大恶魔，这一切，都是我做的。虽然说根本上还是【虚无与假面的道化师】那个家伙计划的一切，不过执行者就是我。”
对方的声音充满了戏谑：“像你们这样生活在光明中的家伙，真是太天真了……居然就这么相信彼此之间的羁绊，以为这样就可以挽回什么吗？很遗憾，你们所谓的羁绊，对于我们而言什么都不是！”
“若是还不相信，就想想帝波刚才的表现吧……他可是看到了真实哦，与其相比，你们那虚假的羁绊，真是太可笑了……”
“我……”赛亚拉斯瞳孔猛然收缩，虽然他猜到了这一切都是对方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人安排好的，赛亚拉斯似乎也只能遵从他所安排好的剧本走下去……必须遵从……
怎么可能继续遵从下去！
赛亚拉斯瞳孔之中的猩红陡然爆发了出来，咬紧了牙关，他的犬齿开始变长……漆黑色的头发无风飘动！
一柄紫黑色的剑刃法杖在赛亚拉斯手中出现，原本压制着赛亚拉斯身体的力量，在赛亚拉斯的血液流动之下就像玻璃一般破碎！赛亚拉斯的身体如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直直的向着在舞台中央的那个“茧”冲了出去！
“嘣……”
亚加班蒙顿时感觉自己的手指为之一痛，断了……
有史以来，亚加班蒙五指之间拥有控制控视线之内所及的一切存在的灵魂丝线，断裂了！
赛亚拉斯挣脱了亚加班蒙的束缚！
“真是让人诧异。”亚加班蒙紧紧地盯着，已经将剑狠狠刺入“茧”中的赛亚拉斯。
不过他还是晚了一步，让人恐惧的一幕终究还是发生！
“知道吗，脱离了丝线的人偶，结局只有摔得粉身碎骨呢……”
下一刻，猩红色的雾气在整个场地之中蔓延！
“帝波！帝波！”赛亚拉斯的手伸入了用紫黑色大剑撕裂的伤口，在那粘稠的血液与肌肉组织之中，希望抓住自己所熟悉的身躯……
不过没有……什么都没有。
“茧”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在其中孕育着的恐怖生命终于破茧重生！
褪去了原本那弱小到不堪一击的身体，进化为了身上每一寸肉体都能够变为武器的杀戮者！
不同于之前赛亚拉斯所见的紫黑色巨龙，这次的形态充满了美丽的感觉。
五彩斑斓的蝴蝶一样的翅膀长达数十托亚，这双翅膀在灯光芒的照耀下，闪烁着美丽的微光。
可是拥有这双简直如艺术品的双翼的生命，却丑陋得让人作呕……
蝴蝶被人们称之为美丽就是因为，它拥有那双梦幻般的翅膀，但是蝴蝶本身却十分丑陋，只是人们没有看清楚蝴蝶本身罢了。
但是放大了几百倍呢？！
那绝对是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样子……
……
赛亚拉斯至今还没有办法接受面前这只结合了龙与蝴蝶特征的异化怪物就是帝波的事实。
在逃避现实，赛亚拉斯现在正在逃避这个已经在他意识之中，渐渐坍塌的现实世界，没有光，全部都是黑暗，身边的任何人好像都和自己一样污秽不堪。
只是这能够成为赛亚拉斯逃避承诺的借口吗？
他不知道……
“帮助我停下来……因为我已经没办法做到了，只有你……是你的话，一定可以……！”
帝波的心声，还在赛亚拉斯脑中响彻。
结束……这场戏剧。
赛亚拉斯当然有想过！他伸出颤抖不止的手，握紧了武器。
可是……
结束这场戏剧就代表着杀死……帝波……变成怪物的帝波。
在赛亚拉斯犹豫的这一瞬间，一切都已经迟了。
彩色的丝线随着怪物的嘶鸣覆盖而下，随后赛亚拉斯所感受到的，只有自己支离破碎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