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三朝三暮
thuaug2711:52:45cst2015
这世间的一切,当真是如此薄情至极吗?吴真的眼前好像有一个女子,长发四散飘开,身穿鹅黄铺地长裙。如花一般的双眼无神空洞的看着自己,眼底通红,恍如诸天最吸引人的星辰一样的容颜,此刻没有一丝红润,满脸的苍白素净。
她的声音如泣如诉,哀转悠长,像是感叹着世间的无情,感叹着自身的悲哀。大片大片的乳白色竹花在天空中遮天蔽日,将本就湖南的天空遮盖的更加隐约。
“鹤儿啊!你说,这世间事情是不是都是这般的无情。我找到一个可以为我去承受所有伤痛的人儿,可是却无法阻止他最后的离开。这是命吗?这是我这个悲哀的女人的宿命吗?”女子口中的话语好似梦呓一般缓缓的传来,空气中风声像是在附和着女子的话,呜咽声一刻不止。
吴真说不出任何的话来,不知道为何,他看到眼前女子的眼泪,就觉得止不住的辛酸,他想开口劝慰,但是任何的话语,从口中出来,就成了一声声的清鸣。
他只能用自己的头部不断地顶着女子的脖颈,不断地张开自己的翅膀在女子身边飞舞想要引起女子的注意。但是,女子的眼中,只有着那一袭黑衣,在漫天的竹花中,飞离而去的身影。
他无法劝解,因为,他只是一只鹤。
一只生存在这镜潭紫竹之地不知道多久的鹤!
吴真本来的意识慢慢的好似被遗忘一般,不再出现了,他的意识中,只有着作为鹤的记忆。
它看着眼前的美丽女子,手中拿着一把断了的长剑,上面刻着看不明白的花纹,那些花纹自助变化,好像有着无群的奥秘隐藏其中。女子不断地抚摸着只剩下剑柄的美丽长剑,口中幽幽的唱着曲:
“三界众生繁华里,玉如烟,晓却几分秋意。
行人路,燕西飞,不如春秋一场醉。
背里曾行三万里,梦中常见三千画。怎奈何,春衫不懂解轻愁,黑衣竹剑,徒有空嗟叹!
清酒淡竹,此生只思不怨。”
女子手中的断剑放置一边,手下古琴弦音慢慢在这风声中,化作了无边的悲鸣。
吴真飞于空中,双眼看着这被竹花遮蔽的入眼一切,那一双透露出斯斯悲切的双眼,穿过女子的身形,看到那冰冷宁静的镜潭之后,那浓密的紫竹林里,两座新盖的坟墓。
一座,墓主名字唤作千秋,一座,墓主名字唤作柳静轩。
吴真心中一阵明悟,看着那一道鹅黄色的身影,心中无故明了“原来,你是柳静轩啊……”
一念至此,吴真眼前的雪白竹花便彻底的将视线遮盖,在眼前完全陷入黑暗的时候,它隐约看到,鹅黄衣衫的柳静轩一手舞着断剑,一边青丝四散,口中好似哭泣一般,深沉的吟唱着一句话“镜花水月,尽成伤”
视线完全陷入黑暗。
再次睁眼,入眼还是那迷人的青紫色的镜潭,还有郁郁葱葱的紫竹林。只是不同的是,自己眼前有着一个年轻的俊美少年。自己身后有着两座墓,看起来已经过了无数日月,但是仍然干净整齐,没有一片枯叶杂草。
千秋,柳静轩。
你们两个最后,应该相遇了吧。
吴真心头莫名想到,没有丝毫的缘由,眼中泪水满布。
“鹤叔,你说,我能找到自己的母亲吗?”少年郎坐在自己的身边,眼睛望向天空中的白云中,那重重叠叠的楼阁,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
吴真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可以的,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双手轻轻抚琴,眼睛却没有投向任何地方。
此时,他已成人形。
少年郎轻轻地站起身子,走到吴真面前:“鹤叔,你不用安慰我。我都知道的!我的母亲,死了很多年了是不是?我这次出去都打听清楚了。”
“我的母亲,是天上的异类,恋上人间的武者,自愿抛弃了天庭东皇陛下许诺的神位。最终死在了几百年前的那一次毁掉天庭,破掉地狱的动乱里。”
“我知道鹤叔骗了我好久,但是我却从来没有怪过鹤叔。”
“因为寂寞吧?还是鹤叔心里面时常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心酸?这些我都不知道,但是,鹤叔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少年郎双眼含着泪水,看着面色如常的吴真:“鹤叔,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商浊墨,只有鹤叔你,这唯一的一个亲人了!我不能把自己的心中,唯一的那一点温情,给毁掉了!”少年郎双目赤红,整个人身上清净如仙的味道,一瞬间变得无比狂暴,长发四散其状如魔!
吴真轻轻叹气,转身离去。径直走到那两座坟头前,用一只竹叶,沾了沾手边水桶里的潭水,洒在了坟头。回身进入了房间里,不一会,取出了一把断掉的长剑,剑身上面有着不断变换的花纹,好似一场遥远的故事,让人迷醉其中。
手中的断剑递给眼前恶意好像要撕裂整个世间的少年郎,吴真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浊墨,拿着这把断掉的如梦,去经历你的劫数吧……”
于是,那个百年,整个世间好似响起了无边的冤魂嘶吼,地狱的彼岸之花,开在了天空的悬空浮屠之上。
吴真也在这一瞬间,好像跨过了百年的光阴。看到了眼前的紫衣女子,抱着怀中的商浊墨,头发散乱,气息将熄。女子一手拿着一把简单的长剑,怀中抱着的少年人儿好像睡着了一样,右手紧紧握着一把断掉的剑,正是如梦。
女子声音沙哑,眼睛通红,对着吴真跪倒磕头“求你救他!”
吴真静静的,将快要彻底枯竭的少年郎,投入沉静的镜潭湖底,一如无数年前,自己还是鹤身时候,那个陪伴自己无数年的黑衣男子。
五年后,商浊墨完好无损的站立在女子身前,轻轻搂着眼前美艳的消瘦女子,然后拉着一脸羞红的女子,对着吴真认真的说道:“鹤叔,她是我妻子,人间那个美丽的山脉中,娲皇宫里的普通女子,姬媛雪。”
吴真面含微笑,心中苦涩。
但是却丝毫说不出口。
“你以为你的劫数已过,而我却知你的劫数才刚开始,但是我不愿看到你们就像无数年前的那一对人儿一样,虽然彼此相爱,却没有相处的机会。”
“我希望你们两人,没有遗憾。”
三十三年三个月又三天后,整个紫竹林,飞起了无数的雪白色竹花,大片大片,好像落下的大雪一样,将整个世界彻底遮蔽。
商浊墨看着眼前的大片雪花,心中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了一阵笑意,看着一边抱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的姬媛雪,然后回头对着吴真说道:“我懂了,鹤叔。”
焚香,沐浴,静坐,商浊墨眼神柔和,看着眼前的绝美女子和怀中的两个孩子,轻声说道:“媛雪!媛雪!不要怪鹤叔,要好好的活下去,知道吗?为了自己,为了孩子。”
姬媛雪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看着眼前这个多少年来容貌未曾变过的男子从自己的手中接过了那一把朴素的长剑念未休,转身向着已经彻底陷入无边恐慌的天空走去,无数的死尸在坠落凡间的时候,被可以毁灭无数世界的空间乱流绞成了粉末。
商浊墨温和的声音轻轻传来:“媛雪!媛雪!我们的孩子,就叫他们不要忧愁,不要悔恨。我想,还是不要用我的姓吧!不如就叫,君不愁,吴莫悔。”
姬媛雪呆滞的眼睛,看向了空中那一道早已没了踪影的身影,头上的三千青丝,眨眼之间,便化作满头华发。
看着眼前彻底陷入狂乱的竹花,姬媛雪扭曲的笑意充满了整个空间,她转头神色癫狂。
“鹤叔,你个骗子!”
你个骗子!
……
吴真一句话不说,转身进了紫竹林。几天后,商浊墨的声音好似从无尽虚空深处,从整个世界的所有角落传来。浅浅的低吟,带着留恋和一丝担心,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剑鸣,整个天空彻底崩碎,天空中那象征天庭的神山,被拦腰砍断。
“白发三千为卿生。”
整个世界陷入轰鸣,自此,世间无仙。姬媛雪,彻底疯了。
吴真的双眼眼神飘忽,不知投向了哪里,整个人的意识沦陷,再次回神,眼前依旧是那无边的竹花,美丽,却残酷至极。
他的身体彻底破碎,眼前的世界好像已经完全破碎,整个世界,被无尽的混沌气息淹没,化作了虚无,看着眼前无数的天外神魔向着整个世界的根源汹涌而去,吴真眼中露出一抹明了,嘴角露出一股笑意,手中始终不曾松开的长剑轻飘飘的向前刺去。无数的混沌在此剑下被彻底搅乱,春秋岁月的意境随着剑光将一路碰触到的天外神魔彻底化作烟尘,眼中倒映着一个美丽的绿衣女子,女子眼神中的死寂好像任何事物都无法掩埋。
“三朝三暮,黄牛如故……”
“落筝,对不起。这种事还是我来吧……”吴真眼前闪过了黑衣的千秋,青衣的商浊墨,意识,彻底寂灭。
……
真是冗长的梦境啊!真是令人心酸的梦境啊!
那个鹅黄衣衫的女子,还在一边舞着断剑,一边念着镜花水月的剑法吗?
那个一身紫衣的单纯女子,还在疯癫的说着你个骗子的话语吗?
还有那个满眼死寂的极端女子,是不是原谅自己了?
吴真脑海中存在的所有关于梦境的记忆,几乎在一刹那间便彻底消失殆尽,好像从来没有梦见过一样,好像被人彻底从这世界上抹除一样。只留下那个梦境中的男子无边的悔意。
客栈的房间内,一切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吴真手中的紫竹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踪影,夕阳照射下,整个房间透露出一股安详。
吴真眼皮微微一颤,缓缓睁开,几乎在刚开眼的时候,就留下了一滴泪水。然后又消失不见。
口中喃喃的自语道:“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我全记不清了?梦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影响?”
吴真额头青筋暴起,脑海中没有一丝一毫梦境的记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但是吴真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吴真声音低沉的嘶吼到。这时脑海中想起了昨夜他快陷入梦境时候,一个女子的声音“你可千万别像这次一样鲁莽了……我帮你,一如你当初帮我一样……”
吴真的身形渐渐平复下来,口中说道:“是你吗?应该是吧!本来狂暴的灵力最后变得温和,本来应该在梦中被杀死的自己最后却从梦境中醒了过来。是你吧!你说不要我想你是谁,但是,终究有一天,我会站在你的面前,搞清楚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