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sataug2219:04:34cst2015
【4】
正午的太阳很是耀眼，校门口五百米外的河边上，我躲在树荫下忍着恶臭用铁秋填着土，正在体会“汗滴禾下土”的辛苦滋味。正生不如死中，一阵风又从河面吹来，一股腥味迎面扑来，这感觉真是……太酸爽了！
我再也忍受不住，把铁秋狠狠地插入土中，冲河边背对着我在抽泣的女孩无力地翻着白眼，“喂，你别在那傻坐着了，快点过来帮我啊。”
“啊？！”女孩如梦初醒，转过头来看着我。从她眼中涌流而出的泪水，掉落到地上全变成了圆润饱满的珍珠。她慌乱的擦掉泪水，我只看到一堆珍珠在地上蹦跳着向我走来。
“你是谁？”女孩郁郁寡欢地看着我。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珍珠，脑子里已经浮现了它们收入我囊中的情形，“我是来替白处理后事的，只是一个路人而已，我叫预知。”
“白……”女孩呆滞地看着被我埋得差不多的小土坑，更多泪水从眼睛中夺眶而出。我把铲子递给她，她颤颤巍巍地接过铲子，努力地忍着大哭的冲动，哽咽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填着土。
得空休息，我便擦掉满头大汗，转身就走到树荫底下乘凉。看女孩的速度，完工似乎还要很久，于是我决定将想象变为现实，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快地一颗一颗捡起地上的珍珠。
树上蝉鸣叫的很响，使人听了倍感烦躁。天际边有几朵笨重的厚厚白云缓缓地飘过，我看女孩好几次都对我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我打算先发制人，快点完事，以便早点离开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我一副早已了然的样子。
女孩被突然打破沉寂的我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看我，“啊……是！那个，请你不要再捡……”
“白的妖丹在我这里。”我没有细听她的话，此时大局已被我掌控在手里。我挑眉，轻轻摇动刚从口袋里拿出来的铃铛。
“不是的，我是想说……等等？！”女孩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妖丹……居然被她藏在这种地方……”女孩眨巴着沾有泪水的睫毛，扔下铲子凑上前来，“快把它给我！”
我灵敏地退了一步，将铃铛护在身后，“白让我来找一个叫小姚的姑娘。”
“小姚？我就是！”女孩急急地说道。
我挑眉，“哦，我记错了，不是小姚，是小苏。”
“啊，那我就是小苏！”
“小木在吗？”
“我是小木！”
“……也许我要找的是小绿。”
“其实，”女孩神秘地靠近我，“我的真名叫小绿。”
我：“……”
大姐没想到你还蛮随性的啊！
我后退好几步，扬起嘴角，把铃铛高高抛向空中。
女孩慌忙去接，哪知却被横在地上的铁秋卡住脚，一个踉跄，一只脚就这样直直地踏入了那个坑里。
“啊，白！”女孩一声惊呼，在不小心狠狠踩了坑内一脚后，慌忙收回了脚。
我忧愁地望着小坑，内心也是嘎噔一声，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完了，这喵的这回怕是要真挂了。
“真对不起啊，白！”女孩一脸愧疚地说道。
得了妖丹之后，女孩先前的忧伤减少了一大半。她很欢快地跟我道了谢，说着“这下就可以去救族人了！谢谢你！”然后飞快地走了。末了还给我补了一把刀：
“对了，预知姑娘，你还是别白费力气捡地上那这玩意儿了。我早已没有灵力，这是我最后一次幻化成人形，那些珍珠恐怕也都是没有什么价值的了。后会有期！”
说罢，女孩变成一只红鲤鱼，蹿如河中。
我仿佛被雷劈中一般，整个人都呆住了，只听见“吧嗒吧嗒”几声，手中的珍珠散落一地。
我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珍珠，又看看土坑，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上前刨坑，“白，白？你还活着么？”我挖出一坨白绒球，拼命摇晃。
“……那个死丫头，下脚真狠。”白痛苦地睁开眼，我松了一口气。
“所以都说了让你不要真躺坑里啊。”我叹气。
白挣脱我，灵敏地跳到地上狂抖身子，懒洋洋道：“这下我也算是赎罪了。”
“接下来，我要去实现我的梦想。”白优雅地转身，晃动细长的尾巴。
我抬起眼皮，“什么梦想？”
“周游世界啊。”
“……但愿你不要半路被人抓起来煮了吃，可别忘了你现在是在中国。”
白离去的身影僵了僵，“没事，我会小心。”
我眯起眼睛，“你可真不负责任啊，惹出了这么多事之后，留下一颗妖丹就走人了。”
“明明是很要好的姐妹吧。为什么，是因为嫉妒吗，还是因为占有欲太强？本来那是只属于你们两个人的世界，突然有人闯入，你很害怕吧，害怕会失去小姚。”我摘下一株狗尾巴草，逗起了蜻蜓。
“所以，你先是瞒着小姚姑娘杀了她的未婚夫，后又屠杀她的族人……为了拯救这一混乱局面，小姚甚至已经把自己的灵力耗尽了，今后怕是只能成一条普通的鲤鱼了。”
“然而，她至今还天真的以为你是为了她而死。”我轻轻折断了狗尾巴草。
白垂眸，“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你是因为愧疚。”
“已经够了，猫和鱼在一起，注定没有好下场。我怀念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只不过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是我，是我亲手毁了这一切……”白闭上了眼睛，“我已经拿出了我的妖丹，今后不会再有任何鱼精死于非命。小姚成了普通的鲤鱼，我今后也会遵循万物生灵自然生死的法则，过着普通流浪猫的生活生老病死。”
白抬头，仰望天空。
仿佛过了很多年，抬头再也不是艳阳天。
“够了，这样就够了。”白的声音消失在草丛的尽头，没有留恋，没有仇恨，也没有不舍。
“当初它来找你的时候，早已知道结果会是如此。它却执意要那样做，怕是也早就有了觉悟。”修纶横坐在我头顶的树枝上，缓缓说道。
半年前，白曾来找过我。她那时让我帮忙看的，却是小姚的姻缘。小姚是注定要长大的，不仅小姚，谁都一样。她注定要脱离白的怀抱。原来是这样，即使知道结果，也难以接受……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祝福呢？
看来没长大的不仅是小姚，白也一样。
大家都是一样的，谁都会有像这般占有欲如此强烈的私心。
不同的是，看看大家后来是怎样处理这样的心情罢了。
经过这次的事情，白也会有所成长。
也许下次遇到同样的事情，她也会学会笑着祝福吧。
“死去的是猫妖，活下来的是真身么……你还真是厉害，能把灵力把握的这么准确。”我抬头，修纶却不见了踪影。只有几片叶子掉落，飘到了我仰着头的脸上。
仿佛是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有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透过，在我的身上印下了大大小小的光斑。
这便是小孔成像。透过了树叶的缝隙，我身上印着满满的小太阳。
“预知，你在看什么呢？”邢加女元气的声音在我耳畔边响起，我的右肩猛地一疼，再回神时身体已被她牢牢禁锢住。
“我们快点走吧，要迟到了，而且这里好臭啊。”她拉着我快步离开，我在她身后有些迟钝地跟着。
“哇，这是谁挖的坑？害得我不小心踏空了。”
“预知你动作快点，真的会迟到啊！”
“……”
空气中渐渐泛起带着水的，湿润的阳光的味道。浮光掠影，树影婆娑，河面上洪波涌起，有几只鲤鱼浮上水面，吐起了泡泡。
“白姐姐。”
沉闷的空气中出现一道裂痕，伴着知了此起彼伏的叫声，突然响起了曾经也是那般稚嫩的声音。
“白姐姐，这花戴在你头上好美。”
“我好喜欢你。”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