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章 命中注定的女人
不要拒绝来自深处的你，那才是你的本性。流枫忽然记起那梦境中少年所说的话，他现在已经领悟了其中的奥义，是的，他正在沿着这条路走，五百多年前，他就是这么走过来的。只是这人类女子放慢了他的脚步，就为一句承诺吗，还是他的人类之心并未泯灭。
流枫望着旁边熟睡的凌琳，她睡得正香！好不容易将她送至灌木林外处，可这女人又……哼，他实在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来对付她。
他便抬头转望着无边无际的天空，未来，他该何去何从，是延续着前世的霸道，还是像现在一样，安然做回平静的自己。但无论是何种选择，他都要去七泅海一趟，那个曾经封印了自己五百年的七泅海，而那少年漠然的眼神，一直在他心中耿耿于怀。
“呃！”梦中琳惊叫了一声，瞬间吓醒了，见到自己安然无事，就松了一口气，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她寻视着旁边的流枫。梦中，她见到了发狂的流枫，眼睛猩红的可怕，他斩杀了很多人类，他还冷漠地将折龙戟刺入她的胸部，他变成了一个霸道毫无情感可言的妖孽。他以后会是这样么，会是这样么？心里，凌琳不停地问着自己。
不！我绝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凌琳看着发愣的流枫，他眼里还有一丝温情，这就够了，她要改变他，她要让他彻底变善！
“喂！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凌琳鼓起勇气故意搭讪，她明知道他是不会搭理她的。
果然，流枫若无其事对着天空发呆，有时候，他宁愿沉默不语，这是或许最好的掩饰与回避。
“哎！你的伤势怎么样了？”凌琳记得当初流枫为了救她，差点丢了性命，让她感动不已。她故意揍近一些，却仍然感觉不到他气息的触动。
“为什么？”流枫突然问着，凌琳有些受宠若惊，“你可以走的，为什么？”他有时候确实琢磨不透眼前的这人类女子。
那时见你伤得很重，我不放心！你眼睛又不好，所以我决定留下来。不过她真想这样说，那时她可以感知到他的温情，还有他奋不顾身地跳入深潭中救她。不过转念一想，凌琳故意回了一句，“本小姐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你管得着吗？”
“哼！”流枫发着罕见的冷笑，笑这人类女子的天真无知，更笑她的蛮横无理，“你最好回到人界去，下一次，你可没这么好的运气！”带着人类女子在身边，终究不方便，像包袱一样，流枫倒是希望凌琳赶快离开。
“那---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赶我走，你是怕我吃了你？”凌琳俏皮地笑着，却故意逗着流枫，“还是……害怕会喜欢上我！”她停顿一会儿，又感觉自己像是在调戏他。
……那一刻，他确实感觉到了，来自折龙戟的真正力量，那千龙涌腾的气势，足以穿云破地。还有，若不是折龙戟的护罩保护着他，他早已魂破西天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样才能运用自如的发挥它的力量。这一刻，流枫紧握着腰间的折龙戟，他是多么的渴望那份力量，尽管它还是锈迹斑驳。
“喂！问你话呢！”见流枫再次选择无视自己，凌琳故意恼火了，她推搡了几下流枫，以前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他们只会对她唯唯诺诺，可眼前的家伙太过心高气傲了，完全没把她放眼里，可有时候又觉得他口是心非，外冷内热。
流枫决定得加快脚步，新月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若真如弑灵所言，往返七泅海，他只有一天时间，况且他还要倾倒残天柱。若是回不来，他只能在七泅海上滞留一年。
前方便是东海了，七泅海或是它漫无边际的的冰山一角，或许它本来就不存在于现实，它已经漂泊了上千年，在虚度空间。
……
夜间，夏沫一行人各自回到了帐篷，稀疏的灯火似夏夜的萤火虫，星火黯淡，又似残喘的烛火，摇摇欲坠。
夏沫辗转反侧，只是难以入眠。明明是一个内心柔弱的女子，却偏偏要显得十分强势，只怪她有着不肯认输的性格，这很倒像她的父亲。她崇拜的男人也只有父亲一个，尽管父亲对她的要求一直都很苛刻。
“小姐，啊不！夏沫，”隔壁的吴婆似乎也睡不着，“若是抓到五灵师后，您会做何打算？”
“打算？”夏沫陷入了沉思，她何曾不想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女孩，只是？结婚，生子，不！一个女人不该这么平庸，她要做猎妖师，像父亲一样强大的猎妖师，“吴婆，你会通灵术，能卜算出一个人命运，你可以算一下我的未来吗？”夏沫不止一次这样问过吴婆，她有时是笑而不语，有时模糊过去，却从未正面回答过这问题。
“命中所注定的，便无法逃避，”吴婆笑着，像是告诫夏沫，“我虽然精善通灵术，能预知一个人的未来，但这是天命注定的，谁也改变不了，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但你只要记住一件事，无论遇到怎么事，都要勇敢去面对，这就对了。”
夏沫知道吴婆会这么说，她差不多背熟了吴婆的台词，她转过身，望着帐外皎洁的月色，像迷人的眼神……
“有妖气！”帐篷之内的猎妖师全部涌了出来，确实一股盛气凌人、凌厉不羁的妖气朝着他们逼近，夏沫也离开了自己的帐篷，微弱的火光一下子被一阵剧烈的猛风所熄灭。
夏沫内心感到一阵惊愕，如此锐不可当的气势，如此所向无畏的气息，她还不曾见过，看来是来者不善。
“妖气之中还杂着人类的微弱气息，大家大可不必过分紧张，”吴婆也慢吞吞的出了帐篷，“这妖怪并没有恶意，我没猜错的话，他身边应该带着我们人类女孩，这香气十里飘香啊。”
果不其然，一位凌厉的银发男子于皎月之下出现了，风中，他白袍悠扬，飒飒作响，月下，他步履轻盈，雍容华丽，夜色模糊了他的容貌。他身边竟还带着十五六岁的人类女孩，她卓约多姿，身材匀称，女孩带着俊俏的鸭舌帽，披肩的秀发与夜融为一色，香气果然是女孩身上的，清香淡雅，如掠出清池的荷香。
“真有我们人类耶！”凌琳异常兴奋，奔了过去。这几天，她身边除了冷漠的流枫外，别无一影，偏偏这家伙又心高气傲，总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人类同伴，她心中自然激动不已。
“吴婆，这？”一猎妖师见到流枫停住了脚步，并没有接近他们的意图，而那人类女孩琳却朝着他们奔了过来，他有些不明状况。
“他们没有恶意，”吴婆非常淡定，神情自若，并向着凌琳走去。
经过一阵寒暄之后，琳才明白这一行人是猎妖师，他们从遥远的北方来，要去追捕五灵师。而夏沫他们也了解了一些琳和流枫，琳并未告诉他们自己被绑架的事儿，怕引起误会。流枫依然独处远处，他不喜欢与人类合群，但琳已经领着夏沫和吴婆来到他身边。
“唔？”吴婆顿时万分惊愕：额生紫月，面印妖纹，香槟色的瞳孔，腰间悬挂着折龙戟？眼前的男子分明就是传说中能够独当一面的巨妖流王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应该就是流王殿大人！”吴婆显得很毕恭毕敬，她早年在藏天书阁阅过关于流王殿的记载，知道他有着擎天撼地的本事，能够操纵名剑折龙戟的人，普天之下，只有他流王殿一人！
流……流王殿？见到吴婆如此恭敬，夏沫感觉眼前这孤傲的英俊男子似乎大有来头，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但她确实从未见过如此惊世骇俗的严俊表情，还有他那锐不可当的气势，眉目之间还透着一股凛冽的寒气。
流王殿？夏沫心中忽然有了意识，想起小时候父亲经常跟她讲述关于妖魔鬼怪的故事，其中就有流王殿被囚禁于七泅海这一段故事，不过她一直认为这不过是传说罢了，没想到竟真有其人！而且还能亲眼见到六七百年巨妖的真容，这倒让她始料未及。意识之中，妖怪都是面目狰狞，奇丑无比，可眼前的巨妖流王殿竟如此气宇非凡，凌傲不羁，还有吴婆是如何知道流王殿的，夏沫心中顿时有太多的疑惑。
流枫转目对着皓月，并没有正眼瞧着这两人，他眼中人类不过是卑微的蝼蚁，与他们确实无话可说，这气氛顿时显得尤为尴尬。
“喂！流枫！你不能总这样傲慢无礼吧！”琳实在看不下去，埋怨着流枫，“好歹也该理应人家一下。”
“不碍事的，流王殿大人，我在藏天书阁阅览过关于记载您的经书，知道您的本事。”吴婆似乎对流枫异常有兴趣，她可以看出流枫的灵魂并没有完全妖化，至少琳这女孩可以安然无恙的处在他身边。
“藏天书阁？”流枫这倒有些兴趣听，五百年前，他曾听夜魔神提起过藏天书阁，任何生命的记录存档都在那神秘古老的书阁中封存。
“是的，早些年前，我得幸进过藏天书阁，了解您的来历！您腰间的护剑应该就是折龙戟吧？我在书中见过它！三大盛世之剑，轩辕剑，龙骨刃，还有您的折龙戟！”
“三把盛世之剑？”凌琳瞪大了眼睛，流枫可从来没跟她提起过，这家伙越来越不可思议了，她忍不住对他一阵刮目相看，“那还有两把剑呢？”
“轩辕剑和龙骨刃已经被毁了，传说是黄帝为了结束大地纷争，亲自销毁了那两把名剑，但毕竟只是传说，没人证实过，”吴婆对凌琳像待孙女般友善，她已经暗暗卜算着琳的命运，感知到这丫头确实很不一般。
“与我又有何干！”对于没兴趣的事，流枫从不强迫自己去接受，他总是一副漠不在意的样子，这一点，凌琳也受不了他。
……
夜间，琳和夏沫一起睡，旁边便是吴婆的帐篷，夏沫以及其他猎妖师已经熟睡了。吴婆却辗转反侧，她无法用她的通灵术预言流枫的命运，但书轴上明确记载着：流云星阁，七泅海印，为妖为魔，或凭一念之间。卷轴上确实提起一位人类少女，而此时流王殿身边确实带着人类少女，这少女应该就是凌琳，她是唯一能够感化流王殿的人。是救世主，还是霸道者，或全凭凌琳的感化。
天渐渐亮了，天色混沌，似朦胧的纱幕悬挂天上，那东方最后的启明星也渐熄渐灭，晨露是流星难分难舍的眼泪，最后一次湿润心灵。
寒意掠过，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小懒腰，这一夜她睡得很熟，毕竟身边有久违的人类气息。
“琳琳，你醒了吗？”吴婆几乎一宿没睡，心事一直积压着她心上。
“嗯，”凌琳探出脑袋，“吴婆婆，您一宿都没睡麽？”凌琳听出吴婆语气里的疲倦，“您似乎有心事？”
“是的，你可以过来一下吗？婆婆有重要事情与你说，”吴婆朝着凌琳招手着，却显得神秘兮兮，她不想让多余的人知晓天机。
凌琳觉得十分好奇，感觉吴婆行为尤为怪异，且不说她对自己很和善，对于流枫，她似乎也非常了解。但她对自己真的像孙女一样亲切，便毫不犹豫地应声而至。
“我知道我不该与你这样说，但泄露天机，倘若真是遭了天谴，我愿一人承担！”说完，吴婆默默念着，她面向东方，拈指作膜拜，倒像是个仪式之类的。
琳越发觉得奇怪，却不敢打断。
“确实不知道该如何与你说，这样吧，我就长话短说，”吴婆直截了然，“我是西天通灵师，即占卜师，我已经占过你的未来，你有两扇心门，一扇是通往非凡的世界，一扇便是平凡之路。”吴婆停顿了会儿，生怕凌琳不明白，“你和别人不一样，你的人生不是一概而定的，可以随心选择。……”吴婆越说越深奥。
“嗯？”凌琳似懂非懂，不明白吴婆为什么和她这样说，而其中又藏有什么深意？
“别人的命运，冥冥之中已经注定了，他们是沿着一种轨迹走着，谁也改变不了。可你不一样，你可以选择。”吴婆白化了自己的语言，希望凌琳可以听懂，“而这一切都将与流王殿有关！我虽然无法占卜他的命运，可我曾在藏天书阁阅览过关于他的记册，前世他是无所不能，无所不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妖怪。而今世，他在人类世界中生活过几载，正因为如此，他才有了人性的一面，可是那一面很脆弱。但总有一天，这深藏的人性或许会走向泯灭！”
“可其中我又能决定什么呢？”凌琳瞪大了眼睛，很难想像平日里那冷漠寡言的家伙人性的那一面会是怎么样的，是舍身跃入龙潭虎穴救她时的温柔，还是口是心非、救人还需一个勉强的借口。
“流王殿是救世主，还是霸道者，全部取决于你的感化。”
“感化？”流王殿会成为救世主？凌琳顿时觉得好笑，平时那个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家伙会接受她的感化，那才怪。
“是的，来自于你的感化。卷轴中记载着，流王殿身边会出现个人类少女，少女能左右他的思想。而那人类少女就是你！”吴婆忽然显得异常严肃，“凌琳，你是唯一能改变他的人，为妖为魔，全凭一念之间，而你就是那一念之间，要记着，你是他生命中注定的人，当然选择全在于你，你可以选择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人类女孩！”吴婆知道自己泄露了天机，惩处在所难免，不过她并不后悔。
呃？流王殿？我是他生命中注定的人？我可以左右他的思想？凌琳不知是喜是忧，那家伙平日里都觉得她很烦人，他会需要自己去感化他吗？
……
红日穿出了地平线，光线是如此的温柔醒目。众人收拾着行李帐篷，他们决定西去。
“琳，走与不走，全凭你自己的选择，”流枫出现了，一整夜，他都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他讨厌人类的气息。说完，流枫慢慢朝着东方远去，那是汪海的方向，七泅海之行，注定是一场未知命运的旅程。
“呃？”琳万分惊讶，流枫竟会亲自找她，主动搭话，难不成太阳还是从西边升起？她确信自己眼睛没有瞧错，更没有听错。
众人都希望这可爱的女孩留下来，毕竟人类不应该留在妖怪身边。
凌琳朝着吴婆望了望，吴婆点头示意，她知道吴婆的意思，思索了一会儿，朝着众人挥手拜别，她要去完成她的使命，琳朝着流枫的背影追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