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章 苦难下活着
thunov2613:17:39cst2015
天边残阳剩半。
倦鸟沉浮盘旋。
深渊雾骤起，
乘风爬出弥漫。
哀叹。哀叹。
何日脱离苦难。
这首《弃梦令》，就是武炀刚从汤药煎熬中爬出来的心境写照，更是他内心那强烈的渴望。
残阳的余晖洒落下来，暗香浮动。
清新怡人的空气被染上一层黄金般的温煦，尽力渲染这黄昏的味道儿。
武炀沐浴着秋日的残余温暖，呼吸着山下山上飘来的黄昏润泽，盘坐在石坪边缘那光滑的石塌上，仿佛一阵清风吹来就将他拂下深渊。
他凄迷地望着那山、那雾、那自由的飞鸟，双眸精光闪闪，露出极其羡慕的神色，泪痕未干。
黄昏很美，美得让他哀伤。
他身下是方圆三十余丈的悬空石坪；身旁是三间能经受风吹雨打的茅屋；身后是巨石镶嵌而成的丈余直径圆形洞府。洞口上方那块巨形石壁上刻有三个凹形大字――苦难洞。
他今年六月才满七岁，却在这苦难洞里渡过了四轮寒暑。
苦难洞真的是名副其实。
他每天必须经历两次苦难炼狱的折磨――上午卯时初刻开始接受巫老头儿的剑技检测，辰时开始“享受”汤药熬煮；下午申时开始剑技检测，酉时开始接受汤药熬煮；晚上还要学十二种意思相同，字形和读音都不同的文字，雷打不动。
学文字虽然是层层加码，但他觉得自己很喜欢。
他在三岁四岁时，每天只掌握五个字，五岁六岁便要求十个，从满七岁后，每天开始自学一页艰涩难懂的《道灵经》，还不能理解有错，错了就是先经历黄荆棍儿上身，而后巫老头儿才开始纠错。
悬空石坪之下有一个终年云雾袅袅，神秘莫测的深渊。
那深渊很神奇――冬天热气腾腾，夏季凉风习习。
据老头子说，下面有神藏。
什么是神藏？老头子没说，他也懵懂不知。
暮霭四合，鸟鸣阵阵。
他双眸空洞地望向五里之外那几乎与这石坪齐肩的高山，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心在何方。
他知道自己所在的这座山叫祖龙山，正因为有他眼中的九座险峻陡峭山峰环绕在祖龙山四周，才有眼前的那片很大的翠谷福地，人间胜景。
“翠谷福地，人间胜景”是巫老头儿说的。在武炀眼中，这里却是地狱魔谷。
山下树上十余只猴儿沐浴着残阳，跳跃相嬉。
远处草地上，那七八头低头吃夜草的野牛、山羊群忽然惊跃四奔。一只六尺有余的白虎刹那飞出草丛，跳跃着东边追一阵，西边戏一会儿，转眼间又消失不见了。
武炀忽然笑了起来。
笑颜抹去了他脸颊的泪痕，露出了他幼稚天真的孩子气。
他的脸很清秀，眼眸很有神。
他浑身充满活力。
若不是他略微一动动身躯便嘶嘶吸着冷气，倒也显得蓬勃健壮。
落日已经将余晖收进天底下，伸出万道刺破苍穹的金色剑光。
深渊那乳白色的浓雾终于漫上了石坪，就像柳絮般拂在他的脸上。
他依然一动不动。
他外表看上去是一个很安静的孩子。其实呢，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一动，浑身就被传来一阵阵直冒冷汗的疼痛。
“拿起你的剑，接受老夫的检验！”一个森然的苍老之声忽然袅袅传来。
“难道今天还要加一场挨打和熬煮？”武炀浑身一颤，疑是幻觉。
“还坐在那里干嘛，难不成你想投崖自尽？没出息的东西！”那声音已经在身后的石坪中央发出。
他扭头望着那一袭青衣，神情冷漠的巫老头儿，确定真的要加一场挨打与熬煮，便往石塌上一趴，眼泪倏地冒出。
他歇斯底里抗议道：“不！我混身疼痛得已经拿不起剑了，你来打死我好了！呜……打死我好了！”
夹杂着野花香气的雾丝不停地灌入他那喘着粗气的嘴巴，似乎在劝阻他闭嘴，停止哭泣。
他茫然地望着四周的浓雾，用力抓住石塌边沿，思忖着是否滚下悬崖，一了百了，逃离苦海。
他死死的咬紧牙关，哭叫声戛然而止。
巫老头儿似乎察知他的心意，便凌空探出鸡爪般的左手一抓，十丈开外的武炀便被捏拿至石坪中央，“砰”一声杵在老头子三丈开外的地上。
“哎哟，嘶嘶嘶！”武炀浑身抖动着呼痛一声，咬牙不停吸气。
一把木剑忽然从茅屋的窗户里飞出，剑柄自动钻入他了的右手掌心。老头子寒声问道：“你真想成为人族废材被人当猪一样杀掉？”
武炀赶紧摇摇头又点头。
“没用的东西！”巫老头高声怒骂：“老夫把你捡回来是要你给养老送宗的，不是让你给妖兽送菜，给他人灭杀建功的！要想出人头地，就吃得苦中苦，激发自己的每一分潜力。”
武炀垂首不语，心中大肆腹诽：“小爷宁愿给妖兽送菜，给他人灭杀也不愿再受你的折磨……你这死老头子简直不是人，是地狱里放出来的恶魔！小爷四岁不到那年刚感悟到身体中的灵力，学会吞吐灵气入体炼化，你便将小爷浑身骨头打碎，在药汤里泡了三天三夜才醒来……”
他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这一辈子才被巫老头儿捡回这山洞来受尽折磨。
他不知道巫老头儿要拿他做什么。至于巫老头儿口中那什么养老送宗之类的话，他根本不信。
他猜测自己就像一只没养肥的山羊。
巫老头传授他抵抗热力，吞噬汤药的“无名功诀”，就是将他不停地打伤，让他吞噬炼化灵药入体将其养肥，然后才煮熟了吃掉。
巫老头儿每天传授他要会写会认十二种意思相同，读音和字体不相同的文字，他认为是巫老头儿借机毒打他，让他即使在修养时也没机会逃跑。
他很想逃，却知道自己逃不了。
巫老头儿的修为有多高他不知道，但他却知道人族修炼有三重天――凡俗天，道灵天和道神天。
凡俗天又分混元境，内元境，真元境和灵胎筑基境。至于道灵天和道神天的修炼境界，还不是他能知道的。
他很想在与巫老头儿对战时也将巫老头毒打一顿，然而是心有而力不足。毕竟他还小，还是血气混元境。
他知道，人族将血气混元境分为九级三阶半。即初级，感应灵气，学会口鼻吐纳带动体内毛孔吸纳灵气，血液炼化灵气而修炼血气，修炼皮肤，强壮肌肉。第二级，吐纳炼化灵气，强壮骨骼；第三级强壮内脏。
修炼至此，称之为混元镜初阶成。
武炀现在还停留在第三级，强壮内脏圆满阶段。
他本来可以进入第四级修炼骨髓。可每当他升一级时，全身除了脑袋的骨头外，都会被巫老头儿手中的黄荆棍儿给打碎，不在汤药里煮上三天三夜不会醒来。
那种滋味绝不是别人能想像得到的。
武炀始终不明白巫老头儿这样摧残自己是为了什么，难道只因要他出人头地，为他养老送宗？
只要一想起这些事，武炀就会觉得热血激荡，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哪怕巫老头儿多次责骂他是一个只流眼泪的弱者，无用的废物，他还是忍不住要流着眼泪才完成每一天的任务。
巫老头口中那“男子汉要流就流血”的语录，他只当着风吹过。
他握着自动飞入他手中的铁木剑，眼泪不要本钱地哗哗直流，融化成雾丝袅绕在他左右。
他有时想，那深渊中的雾是不是他的眼泪化成的。
他深深的吸了口浓郁的，带着黄昏味道儿的雾气，举起了手中的木剑。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出剑，都逃不过那根黄荆棍儿的抽打。但他还是要用这剑去为自己争取少挨几下黄荆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