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苦者相惜
生和死本来就很难自己作出决定，在有可以选择的余地的时候则会变得更加难以抉择。圣人能在富不仁与贫有义的选择中选择后者，也能在生不义死成仁之间成全自己的道义。可是这世上能有几个圣人？王冲不是圣人，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低阶修士，如同常人一样坚守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准则。可是他是个好人，他没办法为了报仇使他人痛苦，也没办法看着别人因他而死去。在棠棠和自己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他没想过自己能这样无私，也没有看到棠棠的大眼睛里流露出的痛苦和劝说。他只知道棠棠这个小丫头是个有着苦灵血脉的可怜人，命运已是相当不幸，又如何能看着她更加不幸地早夭。或许只有同样是命运悲苦的人，才能真正地为彼此设身处地的考虑吧。
可是棠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苦灵血脉，根本活不了多大，她只是一个善良的丫头，上官给她讲过王冲的过往，小丫头已经被王冲经历过的折磨弄哭好几次了，她怎么舍得这个男人再为了她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呢？于是她开始挣扎了，但是越挣扎脖子上的红印就越深，脸色也越来越青，王冲的眸子也越来越深，眼角眯得越来越细。
“我说了，我的命，换她一命。”
“哦？我没看到你的诚意啊？”那男子丑陋的脸上露出了病态的笑容。
王冲闻言便扔掉了手中的长剑。
“不够。”
王冲又拾起长剑，倒执剑柄，贯体而出。夜风吹拂，鲜血喷涌而出，几近两尺远。
那男子笑得更开心了，他用掐着棠棠脖子的那只手的食指摆了摆，“还不够。”
王冲也笑了，笑容里尽是杀气和愤怒，可是又只能无奈地再次重复一样的动作。
“放心，你死不了。我不会让你死的。”
王冲在这时候再一次听到了上官的话，真的松了一口气。但随着这口气吐出来，身体便完全支撑不住了，身子像是垮掉的泥墙一样，直接软了下去，跪在地上，靠拄在地上的长剑支撑着整个身体。
那男子见此高兴起来，他认为王冲已经没有一战之力了，于是放开了棠棠。走到了王冲的跟前，运足灵力就往王冲的天灵盖上拍下。棠棠正在一旁大喘着气，见此有心过来却是有心无力。只能捂着嘴，睁大噙满泪花的大眼睛，期待着这个傻大个儿能像当初他突然从一个躺在地上离死不远的状态变得活蹦乱跳的一样突然站起来。
然而，事情没有像当初那样发展。这一掌结结实实的落在了王冲的天灵盖上。他登时便软了下去。那男子有些疑惑这家伙的天灵盖为什么没有直接碎掉，但是稍一思衬又不在乎了，中此一掌泥丸宫早就该彻底烂掉了，灵识和魂魄也会随之飘散在天地中，必死无疑！！！可是那鬼灵为什么还是出不来，他还能感受到和鬼灵之云之间的联系，但是没有以前的那种骨头相连的感觉，而且最关键的是，那鬼灵之云还是像被困在了一个笼子里一样完全不能召唤到他身边。
“该死的！！！到底怎么回事？？？”
“想知道吗？”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寒冷的仿佛是从九幽之下飘荡而来，飘飘忽忽，听不真切，却是真真正正就在耳边。
那男子没有眼眶的眼珠子几乎要瞪了出来。然而还没等他转身确认他心中那个不可能的想法的时候，他的头便已经飞了起来，生命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了旋转的天空中，还混合着一束血花。
而那空中的鬼灵之云仿佛是有所感应一样，颤抖几下，不知消散在何处了。
王冲确实是站起来了，出其不意地割下了那男子的头颅，而办完这些事的王冲又一次倒了下去。缓过劲儿来的棠棠急忙跑了过来查看他的情况。
王冲看着她还带着泪花的大眼睛吃力地咧开嘴笑了笑，“别哭，再哭就成大花猫了。”
“傻大个儿，你怎么这么傻啊？？”
“嘿嘿，没事的。记得把那小子身上的那把笛子拿过来。那是把好笛子，龙颈大横笛，九孔的，我特别喜欢这种笛子。”说完，脖子一歪就昏了过去。
……
棠棠看着他憔悴的脸，不知道为何心跳莫名的加快了几分。又是一阵风吹过来，把她因为从小奔波而有点发黄的刘海儿吹到了眼睛上。她感觉眼睛好痒，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跑出来，于是她赶紧揉了揉眼睛，可风像是和她作对一样，头发一直往大眼睛里钻……
“要下雨了，你看能不能找个地方，把他带过去避避雨。”上官的声音传进棠棠的耳朵里，听上去有些虚弱。
大雨来得突然，想鼓点，像心跳，夹杂着呼啸的风声，来到这片大地上。棠棠拖拽着王冲往荒废的安城里走去。
……
大雨同样来到了沿海城市，漆黑如墨的夜色里，上官君躲在屋顶的折角处。南方建筑物大多喜欢在屋顶上做些不同的样式以增添建筑的特色，君君就是抓住了这一点，在天色刚刚擦黑的时候便藏到了屋顶上，之后便一动不动，远处看去就像是一块破布。
雨点拍打在街道上，房顶上，君君的身体上，密密麻麻像是连成线的珠子。黑夜笼罩下，大雨骤落，夹杂狂风而至，街道上空无一人——在任何正常人看来这都不是什么出海关的好时机，于是港口上也没有离开或者到来的大船。可是反过来想，这正是那些非正常的人认为的最好的出海关的时候，尤其是在正常情况下他们没法出去海关的情况下——那些想要找到王冲和上官的人也不是傻子，纵然你可能来一个虚虚实实，我自岿然不动，就是紧守住海关，无论是什么样的天气状况，都有足够多足够强的人来守住海关，最后再由内陆的兄弟们逐渐的缩小包围圈，到时候那王冲可真的是插翅也难飞。
然而这一切早就被冷静的王冲想到了，可是他还是派了君君去迷惑他们，因为只有这样真真假假才有可能迷惑住他们的视听，这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