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对不起
tueaug1112:12:17cst2015
城外破庙里，王冲听完这个仿佛离自己很远的故事，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他好想好想可以恨一个人，比如刘伯当，如果恨他，就可以呵斥他，痛骂他，打他，甚至杀了他。然而他恨不起来，不知该从何恨起。他也是为了自己的家人啊，隐姓埋名了十年，每日每夜受良心的谴责，功名仕途与他遥不可及，梦想也随之埋没腐烂……
“我走了，你，好好生活吧。不用多想，我这不是没事了吗。”王冲勉强一笑，自顾自走出了破庙。只留下刘伯当怔怔的望着王冲颓败的身影。他没想到王冲会原谅自己，更没想到这个原谅是这样的轻描淡写。
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久，那块从破庙门口踢出来的石子都要被踢烂了。“你又要墨迹多久？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让你去伤感。赶紧去找那个叫什么柳诚的人，找到一剑杀了，就算了。”那女子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王冲翻了个白眼，这婆娘怎么这么烦，刚酝酿好的伤情诗就这样忘了。“走走走，大姐，我们现在就走，行不行？”王冲对这女子越来越不客气了，因为自从从牢里出来之后，两人之间的话越来越多了，然后刚开始对她的敬畏也慢慢消失了，连称呼也从前辈到了大姐。当然，对于王冲来说她还是很神秘的。
……
其实王冲心里对柳诚还是很怨恨的，心再大的人也容不下有人这样算计自己，而且就是因为这个算计他丢掉了自己的一切，青春，仕途，抱负，父母，爱情。就让自己用剑来清算这一切吧。
王冲自然不会傻乎乎的漫天寻找柳诚。既然他当年中了状元郎，十年过去了，他现在必定身居高位。于是他摸到了吏部，找到了官员调度的名册，让他不可思议的是，这柳诚竟然就是即将上任的涿州州牧――那婉儿就是嫁给了他？自己的挚爱嫁给了最大的仇人?为什么？这是上天对他的捉弄吗。呵呵，都说是造化弄人，可直到今天才明白这个成语里面包含的苦涩。
他失魂落魄地往涿州赶去，其实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杀掉柳诚？那婉儿怎么办？她是那么一个柔弱的女子，自己杀掉柳诚之后，她带着一个孩子，无依无靠，怎么办？莫非还像当年一样把她拾回家里――可现在自己已经没有家了，一个人就是一个家。带着她浪迹天涯？蓬乡之路上凶险何其多，自己一个超凡境的修士还有可能曝尸荒野，怎么忍心让她跟着自己呢？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啊啊啊！”梦溪语林里，王冲痛苦地咆哮。他没有直接去涿州，只是选择了这个地方让自己冷静一下。“哼，现在最关键的不是你该怎么办。而是――你那个曾经约定一生的女朋友知不知道这些事情。”这时候，盒子里的女人提醒道。
是啊，王冲此刻才明白过来，最关键的是婉儿知不知道这件事情。王冲不再犹豫，直接飞往涿州城，州牧府。
到的时候刚好天黑，王冲不打算像上次一样混进去，盘旋在州牧府上空，仔细寻找，看见李婉儿便毫不犹豫地纵身而下，提起她就走，撇下后面一群惊慌失色的下人。
……
州牧府外百里处。一棵百年老榕树下。
“冲哥，你这次来，又是何意？”
“哼。别叫我冲哥，这个称呼我当不起。”
彼此沉默良久，王冲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了“你，知不知道当年我为何被打入天牢？”
李婉儿低头不语，半晌，王冲才知道这一切李婉儿都知道，才想起来上一次见面时她的异样，于是他放声大笑，不是为了效仿古人的豪放不羁，而是笑自己的无知单纯，他笑着笑着，眼角就不自觉地有点痒，好像有东西迫不及待地从那里出来，笑声里有着让人心疼的辛酸。
李婉儿抬起头来，注视着他的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与柳诚在涿州就是旧识，两家人关系很好，本来我父亲是打算将我许配他的，但是我不喜欢他。我从小就知道他为人不正派，甚至有点阴狠，所以这门婚事我就一直拖着，后来我爹爹出事之后，就没人再提过这些事情，然后我流浪到你的家乡遇见了你，本以为今生能这样平静的过下去，可后来，后来你和刘伯当进京之后，柳诚家的下人找到了我，并给了我一封柳诚的亲笔书信。”她说的很缓慢，像是努力地把那些旧时光拼凑起来，把那些事情慢慢地讲述给王冲这个最悲情的戏子。
王冲确实记得和柳诚讲过自己的事情，包括李婉儿。当时少年心性，就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忧伤分享给别人，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兄弟，于是没有任何保留，他询问李婉儿的相貌，他也说了，之后就看见柳诚笑的很奇怪，当时还以为他羡慕自己，现在想来也许这就是宿命吧。王冲苦笑，示意李婉儿继续讲下去。
“再后来就听说你害死同窗刘伯当，被打入天牢。伯父伯母都很伤心，伯父急火攻心，不久就便不治了。后来有一天，伯母告诉我找个好人去嫁了吧，然后当天晚上就，就随伯父去了。我一个弱女子，一个人在家苦苦地守着，为伯父伯母守灵，然后想安葬他们，可镇上人说不能把他们安葬在镇里的墓穴中，怕坏了风水，于是我找人将二老火化了。”听到这里，王冲早已心痛无比，老父老母因自己不能入土，自己还经常标榜自己是个孝子……世事无常啊，世事无常。李婉儿询问他有没有事，王冲此刻坐在地上，摆摆手，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后来，柳诚找到我，让我跟他回去，做他的夫人。呵，他竟然毫不忌讳地将他做的事情对我说了，他根本不怕我去告御状。其实，最厉害的坏人是不会隐藏做过的坏事的，他会将所有的秘密说给你，让你心惊胆寒又不得不屈服。然后，然后，呵呵，然后我就跟了他。因为他承诺等他有了能力就为我父亲翻案。其实这些年他对我一直很好。所以，”她抿抿嘴，“我只想说，对不起。王冲。”
“呵，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