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孤岛惊情
tuefeb1817:27:24cst2014
凌朗悠悠醒转过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简朴的房间里面,身下的木床正微微摇晃,看样子竟是像在船只之上。而床边有一个豆蔻少女,见到凌朗醒过来,喜上眉梢地说道:“哎呀,你终于醒来了,你这一觉可睡得真香,足足睡了三天三夜呢。”凌朗闻言转头看去,只见这少女双瞳剪水,灿若繁星,一双细眉胜似新月,樱桃小嘴细薄红润,十足一个美人胚子,虽然身上穿戴不过是一身蓝色粗布麻衣,但更显其清秀脱俗的气质。凌朗不看还罢,这一看竟完全被她吸引了过去,一双眼睛像被磁铁吸附着一样,紧紧地看着眼前蓝色倩影,怔怔出神。
少女见他脸色呆滞,接连叫唤了他几声,但凌朗心神全系于少女美貌,竟然像完全听不到一样,只呆呆地看着对方。少女见凌朗呆呆滞滞,担心他出了什么毛病,伸出玉手摸向凌朗额头。白葱般的素手接触到凌朗的额头,凌朗忽然觉得一片温暖柔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方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艰难地把眼神从少女脸上移开,神情十分窘迫。
凌朗突然的一声惊呼也把少女吓了一跳,一下把手缩回来贴在嘴唇之上,显得碧玉小家,娇而不媚。
“你、你没事吧?”少女见到凌朗双颊潮红,担心他出了问题,亲切地问道。
“我没事。”凌朗极快的回了一句,双目与少女一接即分,担心少女看出他心中的窘迫。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掉到海里去了呢?”少女接着问道。
“我叫、我叫……”凌朗刚想回答少女的问题,但是头脑却一片空白,连自己姓甚名谁也想不起来,连说了几句我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凌朗心里既是慌乱又是害怕,下意识的想举起双手抱头,然而手腕一紧,竟然发现自己双手被粗大麻绳紧紧绑在木床之上,心中惊慌更甚,死命的拉扯挣扎,却不仅徒劳无功,而且还发现自己连双脚也紧紧地被束缚起来。
凌朗此时不但记忆尽失,并且被人绑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心中惊骇异常,孤独无助,一边拼命挣扎,一边语无伦次地大喊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会这样?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把我绑在这鬼地方?我又是谁?我又是谁?……”凌朗后面一直重复着一句“我又是谁?”,越说心里孤独凄怆、彷徨无助之感越盛,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叫喊声渐渐低小、被抽咽声所取代。
少女看到眼前少年如癫如狂,吓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连续倒退了好几步,然而后来看到他抽泣了起来,哭得极是凄凉,又想到他记忆尽失,而且遭人囚禁,也觉得这少年凄惨悲凉,甚是可怜,对其感到十分同情。
于是少女缓缓走到床边,伸出芊芊柔荑握住少年紧握的拳头,柔声安抚道:“不要怕,我叫顾菲,我们没有恶意的,绑着你只是哥哥的意思,但是我们绝对没有加害你的意思。你不用担心,只要我们确认了你不是坏人就会放了你的了。我们还会帮你回到故乡,帮你找到你的家人,帮你恢复记忆,你不用担心的,相信我,先冷静下来……”顾菲说得十分的真诚,眼里透露出的关切也是情真意切,没有半点虚伪。在她的安慰之下,凌朗渐渐止住了哭泣,心情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可是凌朗哭声刚止,又听见外面“噔噔噔噔”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有一群人快步赶来。未及细想,只听“嘭”的一声,木门被一下踹开,十数个粗犷汉子鱼贯而入,当先一人快步奔到床边,一把拉开顾菲,将他挡在自己的身后,同时手提一把匕首架在凌朗脖子之上。
这个汉子方脸高额,虎目生光,一片络腮须根显得他更加英武豪迈,枣红色的劲装裹在铁塔般的身上,裸露的双臂肌肉扎结,肤色黝黑,一看就知孔武有力。
汉子一边仔细打量着顾菲,一边关心地问道“菲菲你没事吧?我听见这里传来声音便急忙赶来了,这臭小子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无礼事情?”
“不是的哥哥,这位公子并没有对我无礼,只是他刚刚醒来发现自己失去了记忆,所以情绪失控才大呼小叫的。”顾菲说着,抓住汉子手腕将匕首从凌朗颈上移开,又接着说:“这位公子也挺可怜的,哥哥你就不要对他这么凶了吧。”
汉子见到妹妹平安无事倒也宽心不少,依言虽把匕首收起来,嘴上依然不依不饶地说:“潼洋水军的狗贼说的话不能轻信,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顾菲微微一顿脚,急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的呢,他刚刚才醒过来,他的一举一动我也看在眼里,真情流露丝毫不似作伪,他是真的失忆了。”
汉子摇头叹息道:“菲菲,你入世未深不知道人间险恶,很多人都是面慈心恶,满口谎言假语、虚情假意,肚子里却满是坏水,我们爹娘不就是被这些小人给害死的吗?你先到一边去,让我来审问这臭小子。”说及家中惨事,汉子拳头紧握,额上青筋暴怒。顾菲闻言眼神也是一暗,不好再多说什么,默默退到一边,双手用力攥住衣角,双眼通红泪光滚滚,贝齿紧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汉子知道提及妹妹心中最痛,暗叹一口气,心中暗骂自己口不择言。
汉子转身看向凌朗,又拿起匕首架在他的颈上,恶狠狠地说道:“现在我问一句你就答一句,若有半句虚言我就砍你一根手指,看完手指就砍你脚趾,要是都砍完了就轮到你项上这颗脑袋,听清楚了吗?”
“是你把我绑在这里的吗?”凌朗答非所问。
“是又如何?”汉子盛势凌人反问道。
“我到底跟你有什么恩怨?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就凭这个。”汉子一招手,后面一人拿出一套衣服放到汉子手中。他把手一摇将手中的衣服展开,竟是一身军服,军服胸口之处以蓝色丝线纹以翻滚的波浪,正是潼洋水军的标志。汉子展示出手中军服后,接着质问道:“这件衣服你应该很熟悉吧。”
“我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凌朗回答得斩钉截铁,毫不迟疑。
汉子哼了一声,怒道:“三天前我们在海里面把你捞上来你就是穿着这套衣服的,现在你跟我说不认识,你当我是傻子吗?”
凌朗面露苦笑,极为无辜地说道:“但是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更何况是这身衣服?而且穿这身衣服又碍着你们什么了?”
汉子手上加力,匕首死死顶在凌朗的脖子之上,苍白的皮肤被刀锋割破沁出一丝鲜血,紧接着汉子声音提高八度,大声怒道:“你小子少给我装疯卖傻,天下有谁不知道这是潼洋水军的军服。”
凌朗依旧是一副无辜的模样,无奈说道:“不管你信不信,但是我的确是失忆了,那就算是潼洋水军的军服有与你何干呢?”
汉子把军服狠狠地往地上一摔,举起匕首往下方猛地一扎。凌朗看着匕首寒光闪耀,正往自己方向扎来,吓得面如土色,双目下意识地合了起来,只觉一阵寒风掠过脸庞,紧接着耳边传来“哆”的一声响。凌朗战巍巍的睁开眼睛,只见匕首泛着寒光,正插在离自己右边脸颊不足一寸的床板上,顿时感觉一股寒意从脊背上来,整个后背尽被冷汗湿透了。
汉子右手尚握着匕首,一脸蔑视的看着凌朗,冷哼一声,气冲冲地说道:“那好,我就慢慢地告诉你这些与我何干。”
汉子放开匕首,大刺刺地坐在床边的木凳上,继续说道:“于公,我是寅武军的顾熙,也就是你们酆国朝廷口中的叛军,而你是酆国第一水师潼洋水军的人,就我们的立场而言本已经是水火不容。于私,我双亲以及小流村八百条人命全部葬送在潼洋水军的手上。”顾熙回忆着当年的惨状,双拳紧握指甲都深陷入肉中,用力之深连指节都劈啪作响,带着心中无限悲愤接着说道:“我们小流村以打鱼为生,虽然贫困倒也能自给自足。那里民风淳朴,村民都像是一家人一样和睦,大家生活也其乐融融。然而那一年接连遭遇台风,渔民们不但不能出海打渔,而且多数渔船和屋舍都被台风摧毁,大家的生活苦不堪言。可是当地的官府不但不救济援助而且还连征重税,分明就是要逼死我们。家父身为村长,领导大家起来抗税,把那帮无耻的官僚撵出衙门,更加开仓赈粮接济难民。然而那群贪官污吏早把粮仓收刮得十有九空,凭那点剩余粮食根本就不能解当时的燃眉之急。后来过了几天,那些官僚惺惺作态地来找我们,说什么‘这种非常时间大家应该共度时艰,之前征收重税实在是大大的不应该,我们痛定思痛已将灾情禀报朝廷,上面派来赈灾船队发放粮食给大家。船队现已到达海边,大家快去领取救灾粮食吧’。大家当时都快要饿晕了,听到这话也不疑有诈,全部都欢天喜地的去了海边打算领取粮食。不想这却是那些假仁假义的小人所设的陷阱,那些根本就不是什么赈灾的船队,而是纵横海上的潼洋舰队。那些卑鄙官吏与恰巧路过附近的潼洋舰队沆瀣一气,合伙对付我们。村民们都是手无寸铁的寻常渔夫,怎能敌过装备精良的第一水师。通通被射杀于海滩之上,整个村子也几乎被炮火夷为平地。当时我妹妹在别处寻找食物,我赶去寻她没跟着众人才得以幸免。这种血海深仇,你说我能饶过你这个潼洋狗贼吗?”顾熙说到最后情绪已然十分激动,唰一声从凳子上站起来,双拳猛砸在床板之上,直盯着凌朗,目光灼灼似要将他融掉一般。
顾菲听完哥哥讲述,仿佛又回到那个噩梦般的午后。父母、亲戚、朋友全都在炮火中挫骨扬灰,连尸首都见不着;最爱的村子被乱炮轰炸,烧成白地。曾经所有美好的一切全都毁于一旦,只剩下自己和哥哥。两人不断地奔跑,然而不管跑到多远都能听见震天的炮火声,那声音接连不断,直把她那柔弱的心全都敲碎了。她不断的哭,哭到眼泪都流不出了,她多么想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魇,当她张眼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不曾发生,大家依然一起在简朴的村子中一起开心地生活,即使要让她食不果腹,受尽苦难也在所不惜。可惜的是,这一切是再也回不来了。点点泪水顺着顾菲脸庞滑落,晶莹的泪珠滴落在地上散落一片,就像她那破碎的梦,再也无法完整。
凌朗听完顾熙的话,心里十分同情他们的遭遇,可是他记忆尽失,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是否是潼洋水军的人,不知道自己是否也做过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落在他的手里也确实是死有余辜了。想到这层,凌朗也把心中所想实话告诉他们:“我如今记忆尽失,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曾干过些什么。但是你们既然有证据证明我就是那可恶的潼洋水军的人,落在你们手里我也算死得不冤。你们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顾熙怒火未尽,听了这话高声说道:“若要杀你我早就杀了,还需要留你这狗命到如今吗?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现在轮到我要问你了。若你如实招来,我倒能饶你不死,若是你不识相的话,我自有无数折磨人的方法来对付你。听懂了?”
凌朗此时记忆全失、一心以为自己是潼洋水军的一员,心中对这可怜的两兄妹觉得万分的愧疚。现听到顾熙要问他问题,心中已无之前的抵触之意,连连点头说好。
顾熙见他如此配合,也心满意足地点点头,问道:“三天前雷影黑龙袭击令阳城,令阳公凌修和真武七绝的姬无月、岳凯是否因此身受重伤?”
凌朗听到凌修的名字之时,总感觉十分熟悉,然而绞尽脑汁回忆脑海中仍是一片混沌毫无线索,只得摇头说道:“对不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顾熙鼻翼微动,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怒火,继续问道:“臭小子还在装蒜,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再问你一次,凌修和两个真武七绝是否身负重伤。”
凌朗虽然也很想回答他的问题,但是头脑之中的确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出来。于是又摇头说道:“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会告诉你,但是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连你说的那几个人是谁我都不认识。”
顾熙听到这话,心中的愤怒再也忍受不住,大喝道:“令阳公凌修和真武七绝的名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这潼洋狗贼如今还在嘴硬,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那就让我给点颜色你瞧瞧,看你还记不记得?”话音刚落,顾熙抓起凌朗脸庞的匕首,砍向凌朗的手指。
就在这时,一旁的顾菲忽地扑了过来,抱住顾熙怒甩而下的手臂,带着满脸的泪痕劝说道:“哥哥,你不是说他身着的军服极不合身,而且军服之下不是贴身衣物,而是穿着一套不便行动的锦衣华服,不像是军纪严明的潼洋水军的作风吗?若你如此草率的伤害他,那你不就跟那些草菅人命的坏人一样了么?”
妹妹的劝解让顾熙顿时冷静了下来,心中十分以此为然,但为了在兄弟面前保全自己面子,脸上依旧装作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对凌朗说到:“那我就先留下你一条小命,让你好好想想之前的事情。”说罢马上拂袖而去,刚刚跟他进来的一众汉子见他一走也纷纷随之而出。一时间房子里又只剩下顾菲与凌朗两人了。顾菲深知哥哥脾性,见他这样子知道他暂时不会为难凌朗,不禁破涕为笑。
凌朗得她相救,心中对她的好感更深了一层,既是局促又是感激地向她点头道谢。
顾菲报以粲然一笑,柔声说道:“刚刚我哥哥他有许多不对的地方,害公子受惊了,望公子见谅。”
凌朗连连摇头说不。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顾熙一行人都漂泊在无垠的东海之上,每天顾菲都在悉心照料凌朗,也想出了各种方法想帮助他恢复记忆,然而却毫无成效,而且除了顾菲之外船上的众人无不不对凌朗冷嘲热讽、恶言相向,要不是看在顾菲的面子凌朗恐怕不死也要掉一层皮了。然而即便是这样,凌朗也是毫无怨言,因为无论他受到什么委屈,只要每天都能看到顾菲在细心的照顾自己,他的心里都是美滋滋的。
在海上航行的第五天,凌朗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忽然被船舱之外的一阵欢呼声惊醒了,正纳闷着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舱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只见顾菲踏着欢快的步子跑到凌朗的身边,,边走边兴奋地说道:“我们在前方发现了一个小岛,大家这半个月来都呆在船上,闷得都开要发霉了,难得见到岛屿,现正打算登陆歇息一下。你这几天一直被绑在床上肯定也无聊透顶了,我去跟哥哥说一下,把你也带上岸走动走动。”顾菲自顾自地说完,也没等凌朗答应,便一蹦一跳的找顾熙说去了。看着顾菲苗条的背影,凌朗的心里暖暖的,像是被阳春三月的红日照耀着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顾菲带着一个黑脸汉子回来了。
“哥哥答应了,不过要让大牛哥看着你,但是能和大伙一起上岸活动活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是不错的嘛。”顾菲显然心里极是欢喜,一双妙目都笑得弯成两道新月。
旁边的大牛看起来木纳老实,虽然他也和大伙一样不太喜欢凌朗,然而平时却也没有为难凌朗。是故即便上岸之后要受他看管,凌朗也没有半点不情愿。
大牛粗手粗脚地把凌朗从床上解了下来,又连忙将他双手反绑在身后,架着他走出船舱。一出门,耀眼的阳光便刺得凌朗睁不开眼睛,毕竟他在床舱里呆了那么多天,一时半会眼睛适应不过来。过了好一阵子,凌朗才渐渐适应这明媚的阳光,睁眼看去,一众船员都伏在船舷上眺望着前方的小岛,有一些听到动静转头看来见是凌朗纷纷投以既是鄙夷又是厌恶的目光。凌朗这几天倒也习惯了,对此也不以为奇,迎着这些异样的目光在大牛的押解下被带到船头顾熙的面前。
“臭小子,给我老实点,上岸之后别想着给我玩什么花样,不然我有你好看的。”顾熙用手指大力戳着凌朗的胸口,恶狠狠地说道。
凌朗胸口被顾熙戳过的地方极是疼痛,只恨双手被反剪在背后不能揉按一下。
“行了哥哥,我和大牛哥会好好看着他的,你放心吧。”顾菲勾着顾熙的手臂嗲声说道。
顾熙虽然是个铁铮铮的硬汉子,然而就最受不得这个宝贝妹妹的撒娇,只吩咐了大牛和顾菲几句就到别处忙去了,并没有再为难凌朗。
大概过了一刻钟,船在近岸处抛锚停住,众人放下几条舢板登陆小岛。在舢板之上,虽然众人也是纷纷敌视凌朗,但碍着顾菲的面子也没敢搞出些什么事情。凌朗也懒得理他们,只顾端详着眼前的小岛。
小岛并不大,也就数里见方,蜿蜒的海岸线尽是柔软金黄的沙滩,雪白的银浪不断地冲刷着黄沙,发出“沙沙沙”的声音,甚是悦耳;岛中腹地便是葱葱郁郁的森林,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一众船员划桨又是齐整又是有力,不一会儿舢板就已经触底了,船员纷纷跳下舢板,有的欢呼着踏着浪花奔到沙滩之上,有的拉着舢板将其拖到岸上后一把扑倒在柔软的细沙上面再也舍不得起来了。大家在海上颠簸了半个月,实在是久违了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此番来到岛上都是十分欢喜,大家都在海滩之上尽情打闹。
凌朗踩着细滑的沙子,感受着和煦的海风也感觉异常舒心,只可惜被绑着不能尽情的嬉戏。正当凌朗感慨之际,忽觉右脸一阵清凉潮湿,竟是顾菲掬水泼他。
“呵呵呵呵呵,来呀泼我呀。”顾菲眉开眼笑,不断向凌朗泼水,海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映衬着蓝衣倩影甚是清新动人。凌朗心中一动,童心顿起,虽然双手被反绑,仍用脚搅起一阵水浪泼向顾菲。顾菲侧身弯腰护住头脸,身上虽尽被水浪浇湿,但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更显其妩媚清纯,宛若清水芙蓉。
大牛在一旁看着戏水的两人也在傻傻的笑着。
不知不觉太阳西斜已近傍晚,众人嬉戏过后,顾熙吩咐各人各就各位布置营地,准备今晚在岛上留宿一晚。顾熙正在安排大家热火朝天地安营设灶,忽然间眼中寒光一凝,死死盯着森林边缘的一丛灌木。
“神兵显锋。”顾熙念动咒语,右手白光一闪,祭出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刀。长刀狭长锋利,薄如蝉翼,刀身之上蔓延着无数凸起的白线,纵横交错仿似叶子脉络,正是顾熙的拿手兵器“铁叶刀”。
顾熙持刀斜指着一丛灌木,沉声说道:“吾等众人飘洋半月,甚是疲惫,幸遇贵岛得稍事休息,在下也知不请自来擅闯贵岛极是不礼,在此向阁下赔个不是。但有道是远来是客,阁下如此藏头藏尾,恐怕也是有失待客之道。请阁下一现尊容,好让大伙向你当面赔罪,也好让阁下一尽地主之谊。”顾熙言辞虽极是客气,但其语气却是斩钉截铁,不容商量。
灌木丛窸窸窣窣的动了起来,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颤巍巍的爬了出来,不住地磕头说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顾熙见到灌木之后竟是一个风烛老人,心里十分惊奇,众人也是面面相觑。
“老人家请起来吧,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在岛上留宿一宵,你是这岛上的人吗?”顾熙语气和缓了不少,但手里仍紧握着刀柄,留意着这老人的一举一动。
老人听到顾熙的话,战战兢兢地站起来,眼神慌张的打量着眼前众人,哆哆嗦嗦地说道:“不是,我是、是一个多月前遭遇海难,流落到这荒岛上面的。”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难得见到有船队上岸却不去求救,反而鬼鬼祟祟的躲在树丛后面偷看?”顾熙警惕地接着问道。
老人惊慌之意更甚,一下扑倒在地上埋头叩首说道:“各位大爷饶命,小的落难荒岛,身无分文,没有什么可孝敬各位大爷,也不烦各位爷带我出去了,只求各位高抬贵手饶过小的一条贱命,让小的在这里自生自灭便是了。”
顾熙心中顿时释然,原来老人家以为我们是海上的歹人强盗,所以才会躲在暗处不敢出来。
“老人家快快请起,您可误会了,我们并不是歹人,既然天幸让我们在此遇上您老,自当全力以赴将您救还出去。”顾熙走到老人面前将他扶起来。
“你们真的不是海盗?”老人仍是半信半疑。
“我们真的不是,未知老人家如何称呼?家在何处?”
“我叫做杨忠,原居抚城,是个普通农民,家有两亩瘦田。平时每天做死做活也仅得温饱,何况抚城今年旱灾粮食紧缺,而且官府赋税不减,生活实在是过不下去,于是打算带上家眷乘船到连州投靠亲戚。不想祸不单行,船到半路遇上暴风雨翻了船,在海浪中我与家属失散了,一人抓着木板漂流到这岛上。在那种天气下面,我的妻子和两个儿子,估计是凶多吉少了。”杨忠浑浊的眼珠泪光涟涟,强忍着悲痛将经历说完。
杨忠的故事让顾熙既感同病相怜,又感义愤填膺,他拍着老人肩头安慰道:“杨大叔,你的亲人们肯定吉人天相逢凶化吉的,在下是寅武军顾熙,也是像你一样受腐败朝廷压迫的百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你救回去的。”
“原来你们是寅武军的英雄。”杨忠眼睛一亮,“你们可是我们穷苦百姓的大救星呢,乡亲们可是时刻盼望着你们来到把那些狗官都打跑了呢。”
“没错,总有一天,我们会把这个腐败的国家改头换面,不会再有贪官污吏收刮大家的血汗钱,让所有的百姓可以吃饱穿暖,不再受人压迫。”顾熙眼中尽透着坚毅的神色,这一番豪言壮语说得掷地有声,众人听到马上齐声应和。孤岛夕阳,海阔天空,平添大气磅礴;众志成城,信誓旦旦,更显壮志凌云。
待到架好帐篷,夕阳已有一半入海,借着夕阳余晖,大家七手八脚的生火做饭。杨忠在荒岛上生活的一个多月,对这一带地形状况十分熟悉,一时指挥大伙到这边收集生火枯枝,一时带领大家到那边采集食材,一时又帮众人料理饭菜。在他的帮助下,饭菜很快就做起来了。一锅奶白色的鱼汤架在正中火堆上,腾腾冒着热气,香气四溢,四周还有烤蟹烤虾、香菇焖肉,清蒸长贝等各色菜肴,虽然并不算得上珍贵精巧,但也是色香味俱全,大家忙活多时,早已是饥肠辘辘,各自喝过分好的鱼汤,一阵风卷残云似的向满地的菜肴扫荡过去,有的人木筷同时夹上一块肉,双方手上劲力不松,拉得一片肥肉一会往左一会向右,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有的人瞅准旁边的人正在踌躇要夹哪一样菜的当儿,一把将对方碗里的大虾一把抓到嘴里囫囵吞下,那人发现被偷吃的时候已经太晚,看着“小偷”得意洋洋地向他打出一个响亮饱嗝也只得吹胡子瞪眼地自生闷气。
顾菲匆匆喝过鱼汤,立马盛了两碟饭菜和两碗鱼汤,端去给坐在旁边礁石之上的大牛和凌朗。大牛接过饭菜和鱼汤,冲顾菲感激一笑,也不客气,顿时狼吞虎咽了起来。凌朗双手被绑,不能自己进食,只能让顾菲喂他。
顾菲白葱般的细手拿着木质汤勺勺了鲜美的鱼汤,凑到红润的小嘴前,脸颊一鼓一伏,正为凌朗吹凉鱼汤。凌朗看着面前佳人细心体贴,双颊微微发烫,只觉口干舌燥,喉头上下一动,吞下一口津液,心中既是羞涩又是享受。正当他心旗摇荡之时,忽听到顾菲叫唤,只见她早已把吹凉的鱼汤送到自己面前。凌朗心中尴尬无比,一张秀脸涨得像熟透红苹果,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好僵硬的报以一笑探身去喝汤。凌朗嘴唇刚碰到汤勺,顾菲忽然一阵颤抖,手上汤碗和汤勺一下打翻在地,奶白的鱼汤渗进金黄的细沙染出一片黑色痕迹。顾菲也随之一下瘫倒在地上,全身软绵绵的像是躺在一片棉花之上,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凌朗和大牛见到顾菲倒在了地上,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极是慌乱,正想把她扶起来,又闻一片扑通连声,前面一众船员接二连三的也瘫倒在沙上。大牛站起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想刚站起一半,膝盖忽然一软,继而全身力气又仿佛被瞬间吸走,整个厚实的身躯重重地摔在地上。
凌朗看着纷纷倒下的众人,心中忽然明白了什么。这时,只见一个头发斑白的身影从人群中站起来,在瘫倒的人群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高大,正是杨忠。杨忠桀桀怪笑,嘲讽道:“各位寅武军的英雄,这饭菜和合胃口吗?”
各人见此情形,心里也顿时亮堂,纷纷破口大骂,把杨忠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顾熙也是怒火攻心,气血滚滚上涌,把一张俊脸染成了猪肝颜色,对着杨忠怒喝道:“你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
“我也没做什么,只不过在汤里下了一点儿‘软骨散’,好让你们贴贴服服,省得大爷亲自动手劳累筋骨。”看到顾熙惊怒着急的样子,杨忠满脸带笑显然十分得意。
“卑鄙小人。”顾熙狠啐一口,“你到底是谁?”
杨忠眼角斜蔑顾熙,对周围的叫骂声聪耳不闻,慢慢地蹲下身子,用右手轻蔑地怕打顾熙的脸,“小子,听说过东海的唐虎吗?”
“铁斧恶盗”唐虎!顾熙听到他的名号心中暗叫不好,这个唐虎正是东海上臭名远昭的海盗,他不仅贪财好色而且心狠手辣,被他劫掠的事主通通会都被他结果了性命,是故唐虎虽然身为东海恶霸,但是知道他真面目的人也并不在多数。就连顾熙也本以为唐虎是一名粗莽大汉,谁想竟然是这样一个糟老头,否则他怎么会如此大意引狼入屋。
“原来是‘铁斧恶盗’,失觉失觉,我们兄弟身无分文,破船上除了必要的食物水源,就只剩下臭男人的污衣一堆了,送给你也不会想要。而且我们对唐大哥一直恭恭敬敬,没有半点失礼,望大哥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兄弟。”顾熙一边和唐虎谈判,一边在脑海中寻思脱身计谋,然而如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田地,饶是顾熙机智过人也想不出任何计策,只得拖得一时算一时。
唐虎闭上眼睛,砸吧着嘴唇,听完顾熙话语,沉吟片刻,双目缓缓张开,点头颔首说道:“你们对本大爷还算有礼,道义上应该放过你们,但是——”唐虎话锋一转,音调徒然拔高“你们的运气可真好,天大地大,偏偏闯进了本大爷的藏宝岛!”
顾熙听出了唐虎言辞中责怪他们擅闯他藏宝岛的含义,连忙打起圆场“冤枉啊,黄天在上,要是我们知道这是你的宝地,肯定会绕道而行退避三里的。”
唐虎双目精光暴涨,“算了,废话少说,既然你们一场来到就别走了,留下你们的魂儿当我宝岛的守卫吧。”手中不知道何时祭出一支符笔,笔锋在虚空中连钩带捺,红色真气在空中凝成一道符咒,亮光一闪,化成一道火球飞上空中。“轰——”火球在半空骤然炸开,万千流火四下飞散,好似一朵绚丽的火菊迎风绽放。
顾熙见事态不妙,马上抬出寅武军的名号,“唐虎,咋们寅武军与你河水不犯井水,你这样做不太合规矩吧。再说,在道上少一个敌人总不是坏事,你该不会想因此得罪了我们整个寅武军吧?”
不想唐虎听后非但没有受到威慑,反而呲之以鼻“他妈的什么寅武军,不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吗?不过攻下了酆国几个羸弱的村子就敢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我呸,要是你们敢来东海捋我的虎须,哼,我倒想看看你们这一群落水狗的狼狈样。”
听罢,身边倒地的弟兄们骂声更胜,其中粗言秽语更是不绝于耳,此起彼伏,一时问候令寿堂,一时问候其家严。顾熙也是好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见他如此污蔑寅武军自然是勃然大怒,然而此时众人性命全系于唐虎手上,自己一个牺牲倒也不怕,只担心众多兄弟也平白送命。反思再三,顾熙于是喝止众人叫骂,双眼炯炯直视唐虎,虽然是躺在地上,但是一股傲气却油然生出,即便唐虎高高在上,但气势仍被比了下来。
“我们寅武军个个都是好汉,我顾熙虽只是一介莽夫,但是项上人头放去酆国的朝廷上还值一点钱,我愿意用我的命换他们的命!”顾熙沉声说道。
一语即毕,人堆里顿时炸开了锅,“顾大哥,你有情我们就无义吗?我们怎么会为了苟活就让你牺牲了呢?……对对对,顾大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做兄弟的要死就一起死……”顾菲在一旁更是哭得梨花带雨,好不伤心。
“你们闭嘴”顾熙厉声喝止众人,又将目光射向唐虎“你答应不答应?”
唐虎搓这一双老手,笑呵呵地说道:“哎哟,顾大侠,您可真是义薄云天,区区甚是感动,那么我就成全你,让你第一个下黄泉。”说到后面,语气恶毒,手中符笔红光颤动正要激射而出。
“不要——”一声娇喝平地响起,正是顾菲。
唐虎手上一滞,一对淫目瞧来,眼神极是淫秽“嗐,这么大一个美人儿,老夫居然把你给忘了!”海盗舔着嘴唇,笑眯眯地向顾菲走来,眼光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美人。顾菲被他淫邪眼光一瞅,感觉身上好像不着片缕,全身都被这淫贼看得精光,脸唰一声地红了起来,脸色惊慌失措,想要尖叫可是却一个字都叫不出口,想要逃跑但是也半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你敢碰我妹妹一根汗毛,我就要你魂飞魄散形神俱灭!”一阵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冷的就像无底海的万年沉冰。唐虎转过头来,说话的原来是顾熙。“哟,原来是顾家的千金,那老夫就一定要好好的疼爱疼爱他了,让你们好好看看本大爷和你的好妹子有多么的快活,哈哈哈哈……”唐虎看到这些阶下之囚那种绝望、愤怒、惊慌、无力、懊恼的神情,心中极是畅快,像是猫抓老鼠一样戏弄着垂死的猎物,享受着猎物死前给自己带来的最后的也是最有趣的娱乐,以充实自己那扭曲的满足感。
唐虎一步一顿地走向顾菲,边走边说各种下流**的语言。众人早已惊怒异常,目眦欲裂,顾熙一双虎目更是快要喷出火来,叫骂声纷至沓来,但是叫骂声愈是激烈,唐虎便愈是畅快,从这种蹂躏别人生命,践踏他人自尊的行径中,他似乎感受到莫大的快感。
伴随着形形**的声音,唐虎已然到了顾菲的跟前。猥琐的身躯挡住了阳光,狰狞的笑容在黑影中绽放;邪恶的灵魂高高在上,美丽的心灵卑微无比。唐虎狞笑着,一双皱巴巴的大手抓向顾菲胸口。身后的一众汉子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其中顾熙一行热泪忍不住便留了下来,他不忍看到下面让人撕心裂肺的画面,把头狠狠地伏在沙子之上,双肩不住颤抖,正无声地哭泣着。
眼看唐虎的魔爪正要玷污顾菲的冰清玉洁,一道黑影从旁边撞来,唐虎正沉浸在那种变态的享乐之中全无戒备,一下就被撞翻在地。来人正是凌朗,他眼见顾菲就要落入这淫贼手中,胸中怒火充盈,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连脖子上的青筋也暴露无遗。他也不顾对手是横行海上一方之霸,也不管自己双手受制自身难保,用尽一身力气撞向这恶贼。
唐虎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还没来得及起身,只觉身上一沉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自己身上,随后一阵钻心的痛楚从左耳传来。“啊——”恶贼发出了一声惨烈叫声,飞起一脚把来人踹飞。凌朗腹部受了唐虎一脚,飞起了六七尺高,肚子里翻江倒海,五脏都似乎移了位。嘭的一声闷响,凌朗重重的摔在沙滩上,背脊像是摔散成了八块。口中一阵咸腥,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鲜血之中混着一块黄白事物,居然是一片血肉模糊的耳廓。唐虎惨叫不止,一手捂着左耳位置,鲜血从指缝中不住流出,一手慌忙挥动符笔写出一道“止血符”。血流止住,唐虎移开捂耳的手掌,恰见其尖细的耳朵有一半落在了地上。
这番变化起得突然,众人发出了一阵惊呼,顾熙听见动静抬头看去,见到自己的“俘虏”躺在地上面容痛苦,海盗左耳血肉模糊少了一半,心中对之前状况也明白了大半。眼见这“俘虏”拼死保护顾菲,顾熙的心情和大伙一样五味杂陈。
唐虎被这突然杀出凌朗咬掉了半只耳朵,顿时怒火中烧,阴险细眼中写满了怨恨,手中符笔挥洒“大浪淘沙!”
凌朗受了唐虎一脚全身难受至极,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又觉身下沙子动荡起伏,忽然背上被巨力一撞,又腾云驾雾了起来。凌朗在半空之中被撞的七荤八素,金星乱冒,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不及吐出,又一道沙浪从侧面翻涌派来,凌朗在空中无处着力根本无从躲避,又着实吃了一撞。一时间,地上的沙子犹如活物翻滚扫荡,把凌朗当做皮球在空中东打西拍,久久不能下落。在外人看来这看似杂耍一般,但是凌朗置身之中有苦自知,每道沙浪内蕴含巨力,身体被它一拍连骨骼都咯咯连响,全身感觉像快要散架似的。如此连续被沙浪拍打,凌朗意识渐渐模糊,鲜红血液从口鼻源源流出,从空中洒落沙滩,起初点点若寒梅初放,后来渐渐连成一片宛似火鹳展翅,甚是触目尽心。
凌朗也不知道被巨力击中了多少下,正与于朦胧之中,又一道沙浪当头拍下,整个人被猛地摔到地上,一滩烂泥一般动也不动。顾菲见凌朗为自己出头,被修理得不似人形,正泣不成声,泪眼婆娑。
“狗日的臭小子,本大爷你也敢得罪,真是活腻了,不过你放心,我可不会让你这么便宜死去。”唐虎一脚狠狠才在凌朗头上,把他的脸踩得深埋进沙里了。唐虎摸着断耳,脸上一阵青一阵紫,额头紧皱,嘴唇上扬,凶相毕露往凌朗头上狠啐一口,“你这么想英雄救美,那我就让你好好看看你的美人在我胯下销魂陶醉的样子,看你这狗熊样还呈什么英雄!”说罢正欲转身作恶,忽感右脚小腿一紧被什么紧紧抓着,回头一看居然是“狗熊”在用被绳子束缚的双手紧紧拉着。唐虎用力一拉可是那手居然居然纹丝不动,这下可就出奇了,这垂死之人怎么拉得住他这个纵横东海的海贼强盗?他又运劲猛拉几下,但还是拉不动分毫,心中又惊又怒,提起左脚想要一脚踢断这“狗熊”的手臂。
唐虎左脚刚离地面,一阵酸麻顿时从右腿传至全身,像是一通激电流过,通体真气涣散,周身又痛又麻。与此同时一阵巨力把他右脚一扯,整个人顿时翻身要摔,此时右脚又觉一紧,整个人居然被横甩出去。
“哗——”海盗整个人被甩到丈许之外的海中,溅起一片夹砂带泥的浪花,好不狼狈。
其时凌朗已经被“大浪淘沙”打得七荤八素,连事物都看不真切,又被唐虎一脚狠狠踩在头上,顿觉头晕眼花,整个脑壳几乎都要裂开来了。然而听到唐虎想要侵犯顾菲,那道柔弱的倩影在凌朗心中一掠而过,本来快要晕死过去的凌朗热血瞬间上涌,浑身仿忽有一阵雷电走过,却丝毫不觉电击的酥麻胀痛,反而感觉雷霆巨能充斥全身。凌朗虽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右手奋力一伸死死揪住唐虎右腿。这股能量倒也神奇,竟能让奄奄一息的凌朗与一方强盗唐虎抗衡,而且凌朗运劲拉扯唐虎时居然无意中把这股雷电之力传到唐虎身上,一下子就把他的护体元气冲散,凌朗随即狠命一抡居然把这在东海上呼风唤雨的恶盗整个甩了出去。
未及高兴,数十道道术从密林中急射而出,有冷锐冰箭、有熊熊火球、有白金剑气、有坚实飞岩,各式各样眼花缭乱。凌朗刚转过身来,各色道术已经冲到眼前,根本完全来不及做出反应。“碰——”几乎在同一时间,全部符法全撞在了凌朗身上。炫光四射,火焰迸发,碎冰散石四下飞散,一道人影带着黑烟从爆炸中倒飞出去。
爆炸过后,三十余名身穿黑衣的男人从树林中走出,这些男子黑衣胸口位置全都以银丝绣着一柄硕大的斧头,正是“铁斧恶盗”唐虎的手下。原来刚才唐虎发出的焰火是给他们的信号,众人看到信号,纷纷从岛的另一面急速赶来。来到深林边缘的时候恰巧看见老大唐虎被这凌朗像小猫一样抡飞出去,于是纷纷使出符法袭击凌朗。
一击得手,众海盗料定凌朗必定有死无生,纷纷赶到海边想要扶起唐虎。谁想到经过凌朗的身边时,这小子居然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手舞足蹈得向海盗们扑打过来。凌朗招式虽然毫无章法,然一则出其不意,二则拳脚夹雷带电、巨能惊人,这一阵乱打瞎踢居然搁到七八个人。余下海盗不明所以,甚是惶恐,各自远远地跳开,只见地上的同伴已经晕死过去,但四肢犹自阵阵抽搐。各人见状,心中对凌朗更是害怕,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几步,贼眼兮兮地打量着凌朗。但见他遍体焦黑,本来绑住双手的绳子也化成了灰飞,衣衫处处破裂,但是肌肤却是完好无损,刚才的符法竟然伤不到他分毫!
海盗们额头上满布着豆大的汗珠,指着凌朗的符笔也都在微微发抖,他们在心里忖道:这下可不得了,刚才的偷袭他们可是不遗半点余力,可是这样猛烈地攻击居然连对方的皮都没蹭破一点,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四周的敌人严阵以待,凌朗也不敢轻易上前邀战,只是双手持拳挡在面前严防周围的敌人。刚刚的偷袭着实吓了凌朗一大跳,本以为小命要就此交代了,怎料在道术加身的一刹那,身体上雷电奔走覆盖全身,好像化成了一道雷电的屏障抵挡住了绝大部分的伤害。当时凌朗也不过感觉一时周身急剧震荡,倒也没受到什么损伤,反而是之前唐虎的折腾令他浑身剧痛。要是可以的话,他倒想就这样躺下好好地睡上一觉,可是如今千钧一发的时候,凌朗也只得忍耐痛苦硬着头皮和这群穷凶极恶的海盗周旋。
正自提防着身边海盗们,凌朗忽闻海上传来异响,斜眼看去只见一个黑甲武士破水而出,手上一把硕大铁斧寒光骇人,乃是“铁斧恶盗”唐虎。巨斧来势如飞眨眼间已劈到眼前,凌朗慌张旋身让过。“噗!”铁斧劈入沙地激起一层沙浪,飞沙雨点般打在凌朗的脸上身上,竟似针刺样的疼痛。漫天黄沙,少年正举臂欲挡住头脸,又见飞沙从中一分,闪闪寒芒横扫而至。凌朗急忙仰身,只觉一阵寒风贴脸而过激得少年吓出了一身冷汗,未来得及舒一口气却发现自己失去了重心仰面摔在了地上。刚想爬将起来,四面眩光又随之而至,虽然刚刚仗着神秘力量的保护幸免于难,然而怎么可以将自己的性命交付给这种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呢?难保这东西时灵时不灵,到时候交代的可不单只自己的小命,各位寅武军的人恐怕也要一起搭上去了。于是凌朗就地连滚,活脱脱像是一块滚下山坡的石头虽然略显笨拙但是却勉强躲过了凌厉的道术攻击。但这个时候唐虎又杀到了,一柄铁斧舞得呼呼生风。“呲”凌朗腰胁被铁斧扫中,焦黑的肌肤上渗出了鲜红的血液。唐虎虽然一击得手,可是却一点都不好过,在扫中凌朗的同时一道激电似的元气从铁斧上传来,几乎把他的护体元气震散,好不容易才稳住动荡的元气,又发现凌朗手脚并用逃向了远处。唐虎对这奇怪状况并不忌惮,只一心要将凌朗除之而后快,怪叫一声提斧直取凌朗,凌朗狼狈爬开,忽又觉身后罡风骤起,急扭身让过。可是身子一动,牵动腰胁伤处,使动作稍稍停滞,这一下唐虎铁斧又划过凌朗右手臂膀,血溅如飞。当然唐虎也不能讨好过去,那道奇怪的雷相元气又袭入他的体内让他一阵难过。越是这样,唐虎心中的凶戾之气越盛,越想把凌朗斩杀于眼前,两人就这样循环往复,一人追斩不放,一人疲于奔命。凌朗身上也不知道中了多少斧,浑身鲜血淋漓像是血人一般,见到唐虎越战越凶心中脑里全都被恐惧塞满,除了逃跑完全想不出应变之策。殊不知唐虎也因为他身上的神奇力量吃尽苦头,要不是因为那股雷相元气的冲击,以唐虎之能即便有十个凌朗也要人头落地了。
退着退着,凌朗感觉脚步一重,原来已经踏入了海水之中,海水漫到了他膝盖的部位,在海水的阻挡之下,凌朗移动每一步都感觉异常吃力,但是想要离开已经是来不及了,因为唐虎已经追上来了。一口明晃晃的大斧横扫而来,直夺凌朗项颈,眼看是要将面前这小子一刀两断、身首异处了。危急存亡之时,凌朗反而感觉脑海中一片清明平静,感触反应均比平常更加敏锐,看着铁斧挥来的轨迹,身子急速向前下方倾斜。这一躲的方位碰巧是这招“开天辟地”的破绽所在,向这方向躲避不仅能够顺利地闪开这锋锐一击,而且更能向对方发起凌厉反击,使其万难抵挡后发制人。只可惜一个是手无搏鸡之力的愣头小子,一个是称霸一方的恶盗怪客,两人的功力相差甚是悬殊,即便凌朗判断的方位极为精准但是速度始终是慢了半拍。只见凌朗躲过了铁斧的追命横扫,却被斧柄击中额角,脑中难得的一丝清明被剧痛一冲而散,轰鸣之声充斥在头脑之中,只感觉一片金星在眼前乱闪。哗的一声凌朗整个斜摔入水中。唐虎这一次没有受到元气的冲击,招式流转顿时变得流畅起来,马上从横扫变为纵劈,双手高举铁斧,带着桀桀怪笑往水下的凌朗猛砍下去。
一众手下见到老大即将得手,皆是拍手叫好,寅武军的各人见到奋不顾身拯救自己的阶下之囚即将损命斧下,也都闭上了眼睛不忍看到这残忍的一幕,顾菲早也是已经泪眼朦胧泣不成声了。
唐虎此招志在必得倾力使之,气势如虹开山劈海,不过斧到半途却发觉脚下传来一股极其霸道的雷相元气,以雷霆万钧之势侵袭而来。然此时他正全力驱使铁斧给凌朗致命一击,大部分元气集中于手上,根本来不及御气抵挡攻来的元气。仿佛万千雷电奔腾流窜,这股雷相元气瞬间侵袭了唐虎的全身,唐虎的元气与之相触纷纷土崩瓦解无力抵抗,酸、麻、灼、痛各种感觉骤然袭来,果真如五雷轰顶一般。
欢呼声中,唐虎举着铁斧定定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众海盗正自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忽见老大浑身抖得像筛糠似的,而后吐出一大口鲜血软绵绵的瘫倒入海里,不知道死活。海盗们见此纷纷惊呼不已,赶忙上去救援唐虎。寅武军听到狞笑变为惊呼,也都睁开眼睛看到如今情况,心中暗暗为凌朗松了一口气。当先两个救援的海盗刚碰到唐虎的瞬间,忽觉接触的地方似有雷电钻入体内,一阵酥麻过后,两人也瘫倒下去了。后面的人见到同伴晕倒的同时也觉脚上微微一麻,心中又是惊骇又是奇怪,不知道这海里藏着什么奇怪,俱是退回海边战战兢兢的打量着眼前莫测的大海。
然而他们万万也没有想到的是,击倒三人的其实是文弱小生凌朗。
原来之前凌朗被斧柄打落水中的时候,不自觉地把体内的雷电之力逼了出来。而这股力量恰恰是纯正的雷相元气,其属性与自然界的闪电雷霆相似,是故在能在水中传导到唐虎的身上重创对手。并且这股雷相元气在击倒唐虎后并没消散,而是在唐虎体内继续冲撞奔走宣泄不能,虽然当时唐虎已然晕倒失去了知觉,但是他的经脉脏腑却依然承受着雷相元气的伤害。两个倒霉的手下不明就以便上去救援唐虎,在接触唐虎的时候,刚好成了他体内雷相元气宣泄的口子,于是首当其冲被电晕当场。连续冲击了三人之后,这道雷相元气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因此不能损伤到后续的海盗。
正在岸边的海盗揣测老大和同伴忽然间瘫倒的原因的时候,海上传来了细微的异响。这群海盗平时作威作福,在东海之上可以说都是横着走的狠角色,但越是这种平时骑在别人身上、罔顾他人性命的人,在遇到自己无法理解、不能解决的事情时就越是心惊胆战杯弓蛇影,甚至要比平常人更加懦弱。此时听到异响,全都吓了一跳混身汗毛倒竖,以为有什么海怪水妖要破水而出,皆是举起伏笔颤巍巍地指向海面,脸上写满了惊慌二字。水波涌起,出现的并不是意料中的海怪水妖,而是摇摇欲坠的羸弱少年。众海盗见是凌朗,自己平白吓了自己一跳,俱是恼羞成怒,怒骂着甩出一道道眩光击向凌朗。
凌朗此刻已无雷电之力护持,身体更是伤痕累累极其虚弱,要不是凭着意志支撑,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要抵挡这波袭来的道术是绝不可能的了。
眩光飞射而来,凌朗转头看向岸上的伊人,无声泪下惨然一笑,心中无数念头飞驰而过。或者我是到此为止了,不过能看着她死去那也是值得的;她哭得那么凄凉,是为我在伤心吗;只可惜我救不了他们也救不了她,对不起了;若是能痛痛快快的死去还好,只怕她在死之前还要受这群奸贼的侮辱……许多零碎的想法在脑海中如白驹过隙一闪而过,但是无一不是有关顾菲的。杀身之险迫在眉睫,可少年的目光却紧紧地系在伊人身上,诀别的哀愁,败落的歉意,辞世的牵挂,种种复杂的情感从少年清澈的眸子中折射而出,那边的伊人如何看不出来?感激,悲怆,眷恋,不甘顺着眼泪流淌而下,如今的她除了哭泣之外无能为力,然而在她心里,一个念想却清晰无比:黄泉路上我一定会陪你。
千钧一发之际,电光火石之间,在五色眩光正要击中凌朗的一刹那,一道凌厉白光从天而降,居然后发先至把凌朗四周的道术搅得粉碎。众人眼睛一花,一个坚毅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凌朗身前,红衣耀眼,虎目生光,不是顾熙是谁?
其实顾熙之前一直在强行运功祛除“软骨散”的药力,无奈“软骨散”太过霸道,直到刚刚才能够压制得住。也正在此时一众海盗向凌朗狠下杀手,顾熙不作二想,立马全力施展“狂风落叶刀诀”,终于是赶上了催命的眩光救了凌朗一命。
顾熙忽然从天而降,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凌朗心神顿时放松下来,刚才所受的损伤劳累瞬间如潮水般袭来,心力交瘁的凌朗只觉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顾熙有力的臂膀一下抱住了身旁的晕厥少年,少年额头鲜血长流,皮肤黑一块白一块,周身上下伤痕遍布,那样子简直就是惨不忍睹。看到凌朗受了如此重伤,顾熙心中像是掀起了滔天巨浪难以平静,又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看着看着眼圈竟微微发红。寒光闪烁,顾熙持刀横指众海盗,手上青筋暴涨显然是极其愤怒,刀光凌厉锋锐肃杀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自己把狗命留下还是让我效劳?”话语一字一顿地从顾熙口中挤出,语气似是比刀剑还要冰冷几分。
那伙海盗见势不妙抱腿就跑,可是空中黑影掠过,顾熙已翻身落到他们跟前。顾熙把凌朗小心放下后,提刀一步步逼近海盗们,眼里似要喷出火来。众海盗惊慌失措,顾熙进一步,他们便退一步,走了大概十步许,不知谁发了一声狠大喊道:“操,跟他拼了!”海盗们齐声呼应蜂拥而上,有的用符笔勾画使出道术,有的祭出兵器与顾熙短兵相接。虽然这反扑仗势浩大,但是顾熙早已看出他们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徒有其表,若是吓唬一下寻常百姓倒也凑合,但是面对身经百战的顾熙这可就是如过家家一般的玩意儿。疾风吹来,铁叶刀飘舞在人群中,仿佛是飘零风中的柳絮,又仿佛是随波逐流的浮萍,在人群中忽东忽西,变化无常。兵刃落地,道术撕裂,铁叶刀所过之处鲜血飞溅惨叫不绝。不过几瞬,顾熙已经穿过了人群,铁叶刀上猩红点点,背后的海盗们一个接一个扑通扑通的摔倒在地上,脖子上鲜血喷涌眼看都是不活了。
残阳如血,俯瞰着悲怆的大地,涛声如歌,人儿漂泊,尘世纷纷扰扰不知何时是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