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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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雾迷蒙,阳光依旧穿不透浓雾,只给青色加了点黄,施舍几分温暖。
在霍兹的最高建筑顶上,坐着个人。单薄瘦小的身影,孤零零的坐在那里,洁白的衣模糊在青色的雾气中,没有存在感好像随时会消失。
这人一摊手,手心一枚菱角晶体,通体暗沉,几条淡蓝色的光凝固在其中。
柯熏无声地叹了口气,收了手,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就听见什么东西划破空气,她伸手,摊开,是一枚棋子。她翻身跃下高楼,落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
不远有一位老者在下棋,一身青衣,宁静悠然,一举一动都透着运筹帷幄的从容镇定。
老者拿着棋子,看着棋盘,嘴里在抱怨“年轻人不要随便叹气,气出多了人是会老的。快来快来,陪老朽下棋。”
柯熏默默坐到老者对面,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扔,然后两只脚就蹬在凳子上,她抱着双腿,看着棋盘,心思完全不在棋上。
老者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放,棋子落在青石桌上发出脆响,老者道“老朽有个礼物,不过这礼物要等你赢了我再说,来来来,年轻人,端正心思,陪老朽下棋。”
柯熏眼皮一掀“什么礼物?”
“关于你手里的东西,这么重要你不想听听老朽的建议吗?”老者好似预料到结果似的,把棋子一个个放回原位。
柯熏有了动作,迅速把棋子放回原位,片刻后,两人都不出声,都看着桌上的棋。
街巷不远处的拐角,有两个人正偷偷摸摸望着这边,淡金色发的青年满身都写着不正经,而比他小了许多的小少年同样穿着不正经的衣服,不过动作可正经多了。
月抱着臂,退后两步上上下下盯着青年,面无表情,淡淡地道“这下怎么办,因为沧鲁的事她受到不小的打击。”青年哎了一声,动动手指“时间够用,她想怎么花怎么玩都随她。”青年玩味的脸上隐隐有着几分冷酷,月见后心中暗暗长叹,这下事情可不妙了,他转头,视线投注到认真下棋的人身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缓过来。
作为活了几千年的‘怪物’来说,生死这件事已经隐没在漫长的无聊中,也许死亡对于他还是好事。
不过对于寿命很短的人类来说,死亡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不过正因为寿命很短,对于生死就更应该看淡一些。这个道理,就只能她自己领悟,别人插不上手。
前几日有掣洲的人来接走了那个叫霏霏的小姑娘,经过这次的劫,那女孩应该成长不少。
听那个人说楔墨依旧执行着那个名单,名单上的人也只剩下那么几个,除了他和柯熏,花冶队伍和霏霏三人都受到掣洲的保护,其余的人实在是行踪诡秘,也就是说,明面上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今后的日子会更加不平静。
协方实在等不及,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递给了月“我还有正事要办就先走了。这块牌子你先拿着,你们最好是去一趟,散散心也行。”说罢急匆匆离开了。
月嗤笑一声“你哪里来的正事……”反复翻看这块牌子,看见上边刻着‘百炼’两个字,他了然,低语“原来是千灯镇的百炼盛会,确实是个散心的好地方。”牌子又换了。
每年的八月末到次年一月,都是百炼盛会的举办日期,那时候各地的异形武器都会汇聚在那里,各自切磋,那时候的人流极多,各块陆地的人都有,带着各种各样的风俗,人山人海,热闹的很。
而千灯镇是个特殊的地方,常年明月悬挂在天空。只有一条道路,在那条并不宽的石板路两边都是一模一样的大门,每扇大门都挂着一盏红灯。这条路是看不见一个人的,就连虫豸的响声也没有,万年寂静空旷。
这属于整个千灯镇的主道,而每盏灯笼都是次空间的引导者,迈入灯笼的光下,就会到达一个次空间。
‘百炼盛会’是在八百三十左右的红灯那边,说起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也记得不是那么清楚。
不远处的战局,一老一小正杀的不亦乐乎。月想这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结果,转身走了。
在某个国家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拥挤的人群中一道黑色身影快活的穿梭着,不时间碰到这个撞到那个,撞完不管不顾,只顾着玩。身后跟着一身蓝色金属丝的冷酷少年和一红发少女。
红发少女若无其事抬头望天,手肘有意无意碰碰身边冷酷的少年“喂,这可是你的宠物,你不管管?”
冷酷少年神色有异,想管,又怕身边这位多想,不管,前面那撒欢跑的‘孩子’说不定会搞出什么乱子,罢罢罢!!!少年一眯眼睛,淡淡开口“给我回来。”
这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张张嘴而已,但这种传播声音的方式对那道黑色身影可是听得清楚,不过,那道黑色身影根本不听话,少年耳边似乎听到了那银铃般欢乐的笑声,愁眉苦脸。
欢乐的少女一身简练的黑甲,露着大片的雪白,大街上人很多,不乏那些流口水的,不过他们也只是看看罢了,看到黑甲少女头顶象征的黑角,肩部黑甲上的黑色倒刺……看就罢了,但是不能碰,绝对不能碰。
龙族也算个高级物种了,他们天生战力就强悍,即使是个龙崽子,也不能小看。
黑甲少女总算停了下来,眼巴巴的望着不远处的果子,那小脸深切的期盼,那眼中的急切渴望,就差流口水了。沙磋总算跟了过来,再往黑甲少女所看的方向一望,瞠目结舌。随后跟着的凌然也随之一望,扑哧一笑。
黑甲少女听到熟悉的笑声,回头扑到凌然身上“妈妈,我……”凌然打住,很正经的说道“叫姐。”黑甲少女乖乖的点头“姐,”她回头指着某个东西“我想要那个。”
凌然低头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孩子笑不拢嘴,有妹子的感觉真好,特别是养妹子的费用不用自己掏的感觉更好。她摸摸少女的头“给你买。”一转头,笑道“付账。”
沙磋苦着脸去交钱,黑甲少女欢呼着把那价值昂贵的果实抱在怀里,使劲吸了一大口那香甜的气息,大眼睛闪着光,高兴的一蹦一蹦。旁边,沙磋苦着脸付了账,暗暗决定以后要把桂香关起来,防止她乱跑,也为了他的钱包。
看着那一苦一乐,凌然掂了掂手中的包,笑。
桂香可是知恩图报,她拿来的那张纸可是一张藏宝图。与之相比,他们可是亏待了桂香呢。
对于龙来说,得到喜欢的东西不停的吃吃吃,就是最好的成长。
真是一个幸福的种族。
……
过了许久,暗潮汹涌的一局棋终于有了结果。
柯熏很平静的看着老者,声音不悲不喜“我赢了。”
老者歪头,大声道“什么?!人老了听不清楚!!”
柯熏默然,起身便走。身后传来老者的喊声“一直往前走,总有一天找到你要的地方!!”
柯熏头也不回。
看到那个孤寂的身影越行越远,老者低头,看着棋盘一愣,蓦然一笑,将那个不起眼的棋子挪了挪,僵持的局面又活了,他摇摇头“心软也是一种毛病。”
当天的夜晚,霍兹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没有雾气遮掩,雨水过后,久违的星空又重新出现。柯熏坐上屋顶,抬头望着放大的星空。很多东西从脑中一走而过,有的是人的相貌,有的是某个情景……
一阵箫声不知从何处传出,缥缈空灵,让人精神为之一清。柯熏从沉思中清醒,感觉身后有东西,
一低头刚好闪过突来的一击,随之从房顶落到地上,刀已握在手中,迎接来自黑衣人的攻击。
她的体内似乎多了点东西,这些东西没有大的危害,反而在战斗中挥刀出招更为自然,好像是一种练习了上百遍的记忆,不过还没有成为本能,也许是自己并不熟悉刀的原因。而从自己灵活控制身体动作来看,自己也没有被人操控。
她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那悠扬的箫声。这时,曲调一变,脚下步伐随之一变,她惊讶的认识到自己已经被人操控了。
黑衣人所剩无几,从兜帽里露出的也并不全是人。自他们摘下帽子的那一刻起就露出了真面目,狰狞溃烂不属于人的脸,那是专属于鬼的脸。
柯熏放弃抵抗箫声的操控,全心全意投入到战斗中。
随着箫声的急促,她的眼中渐渐被紫色占据,感知成倍放大,刀刃在空气中快速运动时干净利落的线条,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胸腔,带着难言的愉悦……
愉悦?
柯熏手一顿,屏住呼吸,耳边却又响起了除箫声以外的别的声音。
那声音不大,大量的冤魂诉说着哀哀冤屈……
而她,听到这种声音的她没有丝毫情绪,很平静,自己甚至能够评价自己够冷血无情。这样的状态,也许与箫声有关。
这么一想,那箫声果真变了调,传在耳中,那种让人不爽的声音竟变成了真正的挑衅。
――明日郊外,死树一战。
这时从门里走出来的月一下就听出了箫声的含义,刚想出口阻止,就听柯熏淡淡的道“我奉陪。”
月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我劝你最好别去。”
她转头“你知道什么?”
“别去就对了。”月光照在他那张清秀的小脸上,柯熏直到这时才仔细看看他。月还是个孩子,穿着并不合身却让人看不出任何违和感。他的脸上写着什么?无奈,一种阻止不了即将发生的事所产生的无奈,还有隐瞒。
她知道月的来历不明,对她也就像家长那样的感觉,他在提供保护的前提下有意的让自己锻炼,告诉这个世界的情况,教自己学习药剂……已经够了,不是排斥而是难言的感激,自己不知道要做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回报这样的恩情。
所以他隐瞒的事情一定不是自己能够解决得了的,甚至能要了自己的命。
她来到月的身前,低头摸摸他的头发,月光如水,她则带着淡淡的温和,道“没关系,我会很安全。”
月抓住她的手“一定要回来。”
柯熏扯扯嘴角“又不是生离死别。对了,”她指指天空“天要亮了,来不及睡觉了……”
实际上月亮依旧高挂,天边也没有泛白。月知道她的意思,只好点点头,送上临别的话语。
“…………保重。”
柯熏转身便走。月光下,那一身白,清冷,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