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法承受之伤
frijun2614:31:57cst2015
车子风驰电掣般驶出了好几百米，原本宽阔的大道，却只有稀零的几辆车子开过。有变。如歌冷冷地放眼眺去，穷极目力之处可以看到上百名武警官兵正在封锁这条道路，柏油路上，一排一排手持长枪的黑衣士兵阵仗浩大。
硬冲不是办法。如歌咬了咬唇，在离封锁线尚有两三百米之处转了个向，拐进了一条稍微窄一些的巷子里。
医院到底在哪里啊？！就算是医馆也好啊！
她现在十分痛恨自己的这个路痴属性，何况从小到大虽不说极少伤重，但一般有一些毛病早就被佟心娆治好了，医院什么的，几乎就没进去过！
该死的怎么还是没有？！
如歌气得想发疯，理智早已被暴怒侵蚀得半丝不剩！
“如歌……咳咳……”干燥而猛烈的夜风往佟心娆喉咙中灌去，还没缓过气来，又是一大口鲜血吐出，染红了急速向后蔓延的地面。如歌心中一紧，悲喜交加，赶紧一脚刹住车。由于惯性，佟心娆狠狠地撞上了她的背，紧接着便是一声闷哼。
如歌拉住她无力的双手环在腰间不至于让她从车上跌落下去，一边侧过脸来想看看她的情况。佟心娆暗如鸦羽的长睫微颤着，一眨眼新冒出的血珠又沿着白瓷般的脸颊流下。她低低的喘息着，用蚊呐般的声音道：“别再找了，我现在的情况，我自己难道还不清楚吗……没用的了。”
如歌的眼眶有些酸涩，如墨的眼睛此刻充斥着疯狂的血色，发出的声音沙哑不堪：“别说胡话，我们明明说好不是要至死向命运抗争的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就将我抛下？！”
佟心娆安静地用脸贴着她瘦削的脊背，美丽的眸子里似蒙上了一层迷雾，即刻就将要化成流水，“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拖你的后腿……咳咳……我也是很过意不去的啊……”
如歌痛苦地闭上眼睛，渐渐有水汽沾湿了睫羽，贝齿微咬哽咽着道：“别说了啊……你就这么狠心看着关心你的人因你而痛苦吗？在我没死之前，你至少别给我放弃啊！”
佟心娆建筑在内心的城墙崩析四散，颤抖的手拂上眼眶，顷刻间大片大片的水渍便是不受控制地沿着指缝流泻而出。如歌感觉到身后之人在哭，悲伤，无助，那种巨大的空洞感瞬间填满了胸腔，压抑着自己无处发泄。
她哭了，她几曾这般哭过？那细细的抽泣声一下一下刺在心底，而她自己能做什么吗？她什么也不能做。
如歌曾经以为站在世界的至高点便是人生无缺了，可她真的是有错得离谱的。若是孤独一人，那些辉煌能当饭吃吗？原来这般抗争，任然还是被命运掌控在股掌中了吗？那到底何方才是至强？要怎样才能不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个离去？怎样啊？！
如歌抬起脸来，深深的夜色中不见一丝星火，狭窄的小巷，除了夜风的寒冷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感知。这样的世界，灰暗，血腥，残酷，如果再没了她，活着倒不如死了痛快。
从那时忆起，十五年的扶携，往事幕幕在眼前闪现而过。她们在最初遇见之时，互相看不对眼，不是斗嘴便是大打出手；之后莫名其妙被安排到同一个暗杀小组，长短互补居然便有了黄金组合的称号；一次次的任务，不仅是默契度的促进，更能体会到彼此的神魂在慢慢靠近，难分难舍……如果当时就能意识到两人之间不能舍其一而独活，那就不再会有眼下的局面了吧？
只是，如果，真是种残忍的东西。
佟心娆感到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飞沙般四散在这个世界，她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就像这深秋的树木一样，一点一点枯死。
“真是太幸运了，能在我最好的年华里遇上你……”她轻轻笑，眼底却落满了悲戚，伸手慢慢环住前方女子的腰，佟心娆流下了在这世界最后的一滴眼泪。此刻，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缓缓定格在如玉的手臂垂落下来的一瞬间……
“啊啊啊！！！――心娆！！”
如歌爆发出绝望的哭喊，宛如内心正在被千万条毒蛇撕咬啃噬！只是又有谁知道，这种离去，远远比泯灭身体的痛苦强上千万倍！远远比自己死去还要来得无法承受！
脑中，似乎有一股大力将一切撕裂成空白，眼前的景象，在一瞬间远离，又在下一刻被拉扯回来，模模糊糊，清清楚楚。如歌心中一梗，紧接着一口鲜血从便是胸口窜上喉咙来，直接喷在了面前扬起浓重的血雾。她微垂下头，半睁的眼睛却蓦然看见肩膀上垂落下来一缕一缕的白发。
没错，是白发。
如歌原本乌黑浓丽的长发在佟心娆闭眼之时，竟在一念之间悉数变白，一念白头，一念白头。她低嗤了一声，犹如鲜血侵染过的眸子里跃动着令人震撼至极的杀意！
“你生，我便生。你死，我亦亡！”至死永相随！
紧接着再次发动的车子，又一次冲入了黑压压的树林里。
……
应云深伸手拨开枝叶，树林的尽头之外，不过几米便是高高的断崖，锯齿草一片挨着一片，断崖之下，翻滚着浓密的黑色雾气，难以见底。
他低咒了一声，好不容易摆脱了那帮死警察，却也受了好几处枪伤，没有杀光那两人倒也算了，如今连个林子也绕不出去！
转身返回之际，耳朵却是听见了一道由远及近的沉重响声，这是……机动车？应云深皱起了剑眉，将子弹所剩无几的手枪上膛后端在眼前，犹如毒蛇般观察着。
片刻，大片枝桠上的树叶颤抖起来，在应云深微顿的目光中冲出了一辆飞速行驶的机动车，驾驶者的面容，也是随之映入眼底――蓝如歌！
“砰砰砰！”无需多说，一见面便是开枪！
应云深向后滑了一大步，车子却依旧向前行驶，直接冲出了树林！――死吧！死！！他内心深处疯狂地嘶吼着，阴厉的眼睛通红，显得狰狞无比！
如歌脚下却狠狠一跺，刹车器在“哐”的响声里直接被踩烂，而机动车头一掉，在一个分外惊险的位置稳了下来，贴着崖壁的碎石大块滑落……
“她都死了，你得留下来陪葬。”
她一走，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如歌淡漠至极，生？死？那又算得了什么？
应云深瞳孔一缩，他看见如歌摸出了一个东西，二十多年，从未如此惊恐地大吼了起来：“你疯了！疯了！！”――是疯了，如何呢？她轻轻笑。
那是一颗灰白色的手心大小的弹丸：高能子极限炸弹。佟心娆生前花费了整整一年制造出来的东西，威力恐怕不会比小型核弹弱上多少。
巨大的火光，盛开在天际，仿佛黑夜白昼来袭――毁灭了，都毁灭了，总算可以陪着你了。如歌安心地闭上了眼，任凭火浪将自己和佟心娆的尸身吞噬得一点不剩。
“娆娆，烟花很好看。”
世界，转瞬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