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鹄坠(下)
。。。。。。太阳与月亮交替,山与海共同享受暴风雨的洗礼,夜晚降临。
“我这是在哪里?”妖牛不知何时到了岸上,摇了摇头,却只能想起部分过去,于是他确定,他有一段重要的记忆在闪电中缺失。
“当然是在岸上,是我把你从海里拖上岸的。”妖牛的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一只猴子,猴头猴脑,透漏出几分淘气。
“我为什么会在海里呢?”牛问猴子。
“是啊,你为什么会在海里呢?”猴子挠了挠脑袋,想了想,又说“我又为什么会在海里呢?”
“我们认识吗?”猴子问道
“似乎认识,但又不记得是在哪里认识的”牛甩了甩头,似乎在回忆。
“那就认识下,我叫石猴子”猴子说“我本来没有名字,但是石头把我生出来的,就只好叫石猴子咯。”
“。。。。。。公牛忽然沉默,许久没有再说话,他坐在岸上,双眼凝视着绝美的夜空,眼里透露出迷惑与深情,“为什么。。。。。。会没有月亮呢?那么,粉云也是不会出现的吧”
“月亮?粉云?管这些干什么?”石头说到“云月何用?不能饮食。”
“是啊,既然云月都不能饮食,那么我为什么要想这些?”公牛拍了拍脑袋“真奇怪,猴子竟然会讲道理!那好,我以后不再在意粉云什么的了,哈。。。。。。”牛说着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腰都弯了下去,直起身来,眼眶却多了两行热泪。
“眼睛笑出水来了,真奇怪!”石猴子看着青年模样的牛妖,心里生出几分疑惑,抬头望了望远方的天空,忽然发现竟有一个金色的身影向西方隐去“咦?好奇怪的鸟,竟然这么像猴子却没有尾巴没有毛。”
“那是神。”公牛说,可能是路过这儿吧。
“神是什么”石猴子挠着头问道。
“神是将自然与众生掌握在手中的一种生物。”牛看着那个身影隐去的方向,解释道。
“掌握?那么他们很坏啰?”是猴子蹦蹦跳跳的,一刻也止不住。
“不,其实他们很可怜。。。。。。很无奈。”牛似乎忘记了许多,但这些东西,不知为何记得非常清楚。
“神很厉害吗?”
“比野兽厉害。”
“我能比他们更厉害吗?”
“能,去寻师吧。”
“哪里有师?”
“苦海的另一边”
“你去过吗?”
“没去过。”
“为什么?”
“以前我还是头普通的牛,如果你是头牛,造的出船,我天天给你磕头上香。”
“。。。。。。香是什么?”
“。。。。。。”
三日后,猴子造了第十只独木舟,乘舟出海,一屁股坐坏了九只船的公牛只好靠着微薄的法力,踏海远行。
十几日了,公牛在海上不停的奔腾,有时候他遇到暴风雨,这激电,这迅雷使他愈发的充满斗志,疾风吹卷着他,大雨打击着他,海浪吞吐着他,他暂时疲劳了,疲倦了,而雨过天晴,又给他许多新生的力量,有时候他遇到了粉云和新月,向他照耀,向他投影,冷清中带些幽幽的温暖;这是他只想休眠,而他脑中那股前进的力量,人催逼着他向前走。。。。。。终于有一天,他看见了大陆,一切对于他都是无比新奇。
第一日,他无意中走到了田边。
“你这头死牛,怎么耕得这么慢?”一个老农夫用藤鞭抽打着一头老黄牛,黄牛皮糙肉厚,但是早已年迈,是万万受不住这几鞭子的抽打,但又不敢伤害自己同样年迈的主人,只好站在原地“哞~哞~”哀嚎。
他将这一切都尽收在眼底,他想帮助自己的同类,但想想,自己是水牛种类,那边的是头黄牛,种类不同,自己又修成了这副半人半牛的模样,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去随便插手这些事,想想,便转身想离去正欲向前奔走,怕自己忍不住去帮那苦命的老黄牛,谁想到,那老黄牛竟然也发现了他。“哞~哞~”老黄牛一把挣脱了缰绳,将老农夫摆脱在地,直向他冲去,四条腿跪在地上,用嘴衔住公牛的衣襟(因为好奇,他用牛毛变成了金子向路人换了件衣服)“哞~哞~”地叫那是只有牛听得懂的对话:“你是牛神么?你一定是牛神吧!求求你救救我吧,让我解脱吧,哪怕是将我带走。。。。。。求你了神啊神啊神!”
没有缘故的,他对“神”这个名称感到十分惋惜和排斥,于是他说:“别叫我神,我不稀罕做神!”
“那你就是妖魔了,求您了,看在我们是一个种类的份上,救救我吧!”黄牛老泪纵横,痛哭流涕。被认为是妖魔的他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的将还栓在黄牛鼻子上的缰绳解开,拍了拍黄牛的牛角“跟我走吧。”
“什么妖。。。。。。妖怪!你。。。。。。你休想抢走我的牛!”那名老农夫爬了起来,面对眼前的怪物,他的腿已经颤抖起来,但他无儿无女,这头黄牛是他唯一的依靠,是他的命,他不能眼睁睁的的看着这头黄牛被带走。
“我不是妖”这头怪牛一字一顿的说“记住,我叫牛自在!哞!”牛自在说完这几句话,怒吼一声,突然消失在田野,只留下独自哭泣的老农夫。
第二日,老黄牛还是回去了,它说“老大,谢谢你昨天带走了我,但我还是放心不下我的主人,他太可怜了,无依无靠,有了昨天的事,我相信他不会再打我了”
第三日,牛自在来到眉山,为了避免俗事骚扰,为了远离是非,他这几日特意远离市集,行走于湖泊田野,游行于山峦之间,问路也是特意逮着落单的路人好声询问,才在短短几日便来到了颇为出名聚妖之所——梅山。
梅山,这是一座神秘的山,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天庭里有位仙女向往人间男耕女织、自由自在的生活。她一天到晚坐在门口,朝下看。梅山脚下有一片茅草房,有一少年,虽然衣衫褴褛,但眉宇间散发着美少年迷人的气质。他经常早上背着弓剑进山,晚上归来时身上就挂着一身的猎物,仙女看着看着就把一双慧眼看直了,看呆了,看得她春心荡漾。
到了梅山山顶,仙女挣脱天兵天将,纵身一跃,就飞出了少年身边,他们紧紧抱在了一起,任凭天地间雷电轰鸣着,张牙舞爪地撕扯着天空。
父王,我心已在凡间,你就成全我们吧。仙女如泣如诉的哭喊声掩映在着风雪声里,在天地之间回荡着,久久不绝。
父王发怒了,厉声咆哮:不愿回天庭,这里就是你们的葬死之地!然后就抽出一把宝剑,嗖地一声就飞向了少年和仙女,顿时就有一股热血浓墨重彩一般涂抹在天地之间。
后来,少年和仙女就化作了两座山峰,永远相依相伴。
“这就是神啊,为了那些脆弱的生灵,宁愿牺牲自己的儿女,永远被世人误解,可怜可叹!”回想起这些故事,牛自在面带苦涩,摇摇头,面对梅山说道“罢也罢也!你们夫妻二人虽命运凄苦,却也带头到老,不似我们,在无际的岁月中终日寻着自己的爱人。”
牛自在头里出现许多没有头绪的片段,模糊而又清晰,在他的脑内向心里蔓延着,传递着无尽的哀伤。
“是哪位仙君拜访?请止步于山前,请让本鹏仙亲自接迎。”本无一物的梅山山脚,忽然出现一道石门框,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于是便是遁此而来,眉山草木鸟兽忽然皆分化出一道灵气,于门框前汇聚,渐渐形成一位鹰翼人身的中年男子,他脚踏五彩祥云身着夜丝裘衣,头上戴的是七彩虹石冠,腰缠鹿仙皮腰带,略带些邪气,又显出沧桑。
“非也仙君,在下怪牛一头,千里寻来,是想找一妖修之所,望前辈收留。”牛自在似乎见过这个人,但那被雷劈坏的头却只能提供片段的记忆。
“哦?是你?”鹏仙见到牛自在,似乎早预料他回来,“你那么大的本事,还用来找我这个微不足道的梅山妖修?”
“我修炼不过两百年,既无什么本事,梅山也并非微不足道,履足至此,不过是为了静修问道。”牛自在说。
“静修问道?难道你真的忘记了从前?”鹏仙向牛自在走了一步,细细将其打量。
“我只记得一道巨雷击于我的头顶,导致过去的很多都被我忘记。”牛自在说。
“你不记得从前的风光,从前的荣华?你不记得我们从前的兄弟和被你击败过的我?”鹏仙接近失控,他瞬间抓住牛自在的衣领,愤怒的叫吼“这一切,你怎么能忘记!”
“虽忘记许多,但我仍我记许多事物,记得许多人,只不过忘记了我们之间的许多故事,记得的,只有那份情谊,否则我也不会得知你的所在,前来找你。”牛自在说。
“不但记得你,我还记得许多尚未做完的事,尚未续完的情,尚未还完的债,尚未杀完的人,尚未报完的仇。”牛自在说“除了这些,我还需要记得什么?记得仇恨与爱,这就够了啊。”
“记得我?记得仇恨与爱?这就够了?”鹏仙笑了“原来那道雷没有带走你全部的记忆!”笑着笑着,他笑得弯起腰来,松开了那只抓住牛自在衣襟的那只手,摁住自己的额头狂笑着,笑得低下头去,抬起头来,满脸却已是眼泪:“既然忘了,那为什么不忘干净?仇恨与爱,只是前世的负累!”鹏仙对着天怒吼着,一把将牛自在推翻在地,一只手聚起风暴,朝着牛自在击去。
“轰!”只一下子,衣冠楚楚的一头怪牛瞬间便成了衣衫褴褛的愤怒的公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