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古玉通灵
滴答——滴答——
这声音不像是老鼠啃东西，也不像是蝈蝈或者蛐蛐的鸣叫声，一下接着一下，很有规律，不嘈杂却异常磨人。
我很困，可这阴魂不散的滴答声，一直在这树林里挥之不去，扰的我根本没办法休息，并且离我很近......很近......
我摸了摸身边知夏温热的手，心里微微地松了一口气，正想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却发现眼前一团阴影正在晃荡。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紧跟着响起的呜咽声，让我顿时觉得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我捂着嘴不敢出声，假意睡下，手却抓住了那团晃荡的阴影，岂料，手碰到的东西，却是一团黏腻的湿滑，与此同时，空气中传来一股淡淡的甜腥味。
那种感觉就像......
黑暗中，我的瞳孔倏地睁大，我突然想起了我下厨切鱼时满手的滑腻感......与此同时，我也忽然明白过来，为何林中一直有滴答的水声。
“啊！”
我止不住的尖叫，凄厉的尖叫声，如同锋利的刀刃，划破沉寂的夜空，也刺痛了沉睡中的知夏。
我来不及跟她解释太多，将她一啦起来便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在树林里，我回头一看，就着月光便依稀瞧见，一只鲜血淋漓的黑猫正被倒吊在树上，正睁着幽绿的眸子瞪着我们二人，知夏显然是被吓傻了，我拉着她便发了疯似的奔跑。
周围的呜咽声越靠越近，我颤抖的后退了几步，撞到了一棵大树，吓得我缩紧身子回头一看。
这一看，却惊得魂飞魄散。
苍白的月下，一道红艳的身影坐在一棵树下，长发飘逸，衣袂摇曳，正举着木梳，闲闲的挽发，全身泛着月影的光华。
美丽至极，诡异至极。
我的脑海飞快的旋转着——
是他！！！棺材上的那个男人。
我的身子微微一颤，像被什么瞬间击中了一般，脑海中只不停的回旋着一句话：被盯上会死的......被盯上会死的......
那个男人转过头来对着我阴沉的笑，那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回旋，尖锐的像钢丝一般，勒的我喘不过气来，旁边的知夏已经吓得昏死过去，身体像千斤重担石头，倒在我脚边，我两腿一软，瘫坐下去。
我能清楚的感觉自己的呼吸从急促到微弱，甚至......即刻消失。
我感觉脖子上的锦江古玉烫得厉害，我想伸手将它扯下来，手还未触及便被一道白光反噬。一股强烈的力量将我想的身体将我向前一推，我整个人都穿入了那个男人的身体。
一张张支离破碎的画面，一个叫黎歌的女人，还有一个透明的声音向我讲述着幻境里的一切。
“我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但那个正在学习穿衣的痴傻之人就是何晨。
而我就是他旁边的丫鬟——黎歌。
他出生的人家姓何，是紫禁城中首屈一指的富户。
我是自愿进府的，主动求了照顾痴傻少爷的活。
我教他沐浴更衣，教他吃饭洗漱。
我给他念诗书，握着他的手教他写他的名字。
一笔一画的写下：何、晨。
我护了他五年，终于换来一个拥抱，他对我说，“黎歌，我们成亲吧。”
何府老爷听了他的要求勃然大怒，以为是我为了富贵处心积虑，便把我关进柴房，不予食水。
我本是被何晨救下的一只黄鹂鸟，早已得了妖身，这哪算得上惩罚？
可那个傻子并不知道，倔强的守在柴房门口和我说话，有人来拉他便大声哭闹，直哭的脸色紫红，衣冠散落，每一幕我都看在眼里，心里想笑他两句，一张口却是哽咽声。
他嘿嘿的笑着安慰我：“黎歌不怕，我陪着你，你不吃，我也不吃。”说着摸了摸咕咕作响的肚子认真强调，“我一点都不饿，真的！”
我哭着对他说，“为了这句话，我饿死都愿意。”
何老爷当然不可能看在自己儿子饿死，最终还是默允了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只有一个要求，我只能为妾。
那时的他自然不懂正妻和妾的区别，全是满满的幸福，“娘子，黎歌是我的娘子。”
我不在乎自己能否穿大红的嫁衣，也不在乎自己能否正大光明地站在他身边，更不在乎他正妻的名分。
我只要他一世的依赖，便够了。
我依旧服侍他吃饭穿衣，净手沐浴，做足了一个妾的本分。
换来的却是他兴高采烈的对我说，“黎歌，我要成亲了。”
“少爷，你说什么？”我急了，声音里都是急促，“你不是说过吗？黎歌才是你的娘子。”
“娘子就是对我好的人纳。”他依旧笑的那么无邪，“黎歌是娘子，她也是。”
我便就这样看着他欢天喜地的接来了穿着只有正妻才能穿的大红嫁衣的女人，欢喜的拜堂成亲。
我强忍住心中的情绪，踉跄着抛开，我想我是时候离开了，却被一抹符咒挡了去处。
何夫人请了三清观道长降我，我明明可以走，却任由他们将我绑上木桩焚烧。
我想，哀莫大于心死。
我吐出内丹打进他的体内，助他清神明智。
本以为就这样魂飞魄散。
却不想他亦没有独活，一头撞死在了自己的喜宴之上。
何老爷便将他葬在了山西老家的这片林中，他体内怨气极大，又暴毙于自己的喜宴之上，便成了丧气鬼，将我最后一丝精魂保住。日夜以活人之气滋养。
我定是不许他行这逆天之举，身体一旦好转便出去阻止他，他为了强留我，竟狠心将我封印。
若不是借着这锦江古玉的灵气，我怕只能看着他一错再错。”
周围的场景一点一点的散去，我存思于一片白光之中，可我依旧看不到黎歌的身体。
“姑娘，谢谢你的灵气。我该去我该去的地方了，待我走后，他自是不会在害你们了。我看你竟能使古玉臣服，想必定也不是等闲之辈，愿你能记得我这可怜之人，将来寻了机会，度了何晨去。”
我能感觉她心底的无奈，直到她说，“我走了。”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躺在郊外，我揉揉眼睛坐起来发现正是清晨，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树林里不知名的鸟儿唧唧喳喳的叫着，仿佛一梦之间，我已从地狱步入天堂。
旁边知夏沐浴着阳光醒来，面容稍显苍白，眼里盛满温润的湿意。
“昨晚睡的好吗？”我漫不经心的问。
她揉了揉眼睛，抱怨道，“这鬼地方，能好吗？”
看样子是不记得了。
我冲她微微一笑，“我们走吧。”
知夏可以忘记，黎歌却不会。她怎么可能忘记这四荒天地，万顷江山中，曾有那么一个人用生命追随过她，陪伴过她，即使，他从不爱她。
我们已经走了数米之外，我猛地回头一看。林子依旧阴深，遮天蔽日，仿佛要吞噬整个人间的光明。然而我知道，怨气总会泯灭，黑暗总会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