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回榕屋,奇门遁甲奇
就在此时,另一个兰陵儿以“移形换影”之术出现在她两面前。清屏大惊:“你是谁?”
刘璃走上前,指着倒地的人道:“那是冒牌的,陵儿根本没有说秘诀在榕洞中。”原来,那些蒙面人便是此人带领的,来榕林寻找榕屋老人取《骷髅诀》,而她本人一直跟在身后仔细观察操控着这一切。她想《骷髅诀》可能在刘璃和清屏手中便趁机易容跟了过去。
兰陵儿见状来不及细问,道:“我暂时拖住了蒙面人,但他们很快会脱身赶来。”
刘璃道:“我们听你的,这人一直藏于暗处,多半是真的幕后黑手,灵力比那些蒙面人都强,我的神针也只能镇住一时。”
“跟我来!”兰陵儿带着她两向东越过几条荆棘小路,拐角的远处似有一小屋,这七八根粗大的树干方圆不过数十丈,竟可望而不可即。前方小路东盘西曲,黑沉沉的四下里都是榕枝榕藤。地下榕藤荆条一条条的横七竖八,五花八门,脚印大小的磐石虚实点缀。
“你们紧跟在我的身后,注意脚下磐石万不可踏错一步,一边榕藤也万不可随意触碰。”
兰陵儿凝神纵身跃过第一道榕藤,刘璃和清屏贴身紧跟,见榕藤拦路,时而越过,时而顺势内转,一路脚底石,时而踏实而过,时而踏虚绕过,一路转进连续纵跃,似左实右,似前实后,走了一阵,接着,向东一转八步,向西一晃十二步,又向东南倒退九步……兰陵儿如数家珍,最后三人侧身穿过两条榕藤,两间精致的榕屋赫然已在眼前,与刚才见到的别无二致。
“现在我们安全了。”兰陵儿带着她两进屋,屋内桌椅板凳一应俱全,但窗台的盆栽早已枯萎。
清屏好奇地问道:“这是哪?”
刘璃抢先说道:“一看,这才是真正的榕屋。”
兰陵儿道:“不错,真正的榕屋,周边以洛书九宫为基础布局。”
清屏问:“什么是洛书九宫?”
“河图洛书,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九宫之义,法以灵龟,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中央招摇,北宫叶蛰,东北天留,东宫仓门,东南阴洛。南宫上天,西南玄委,西宫仓果,西北新洛。那九宫每宫又可化为一个八卦,八九七十二数,以从一至七十二之数,环绕九宫成圈,每圈八字,交界之处又有四圈,一共一十三圈,每圈数字相加,均为二百九十二,圆中藏方,方中藏圆,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可谓变化奥妙无穷。”
清屏问道:“那你爷爷呢?”
兰陵儿道:“可以肯定的是爷爷出事了,否则不会无缘无故地失踪,看那窗台的盆栽名叫一日兰,一日不浇水就会蔫,三日不浇水差不多就这样了。”说着,她将倒了杯水洒了上去,一日兰如同枯木逢春,缓缓地张开干瘪蜷缩的叶子。“这一日兰就像情人必须宠着,一日不理它,它就给脸色。如果我爷爷在家,浇水是必做的功课。”
“那你爷爷会在哪些蒙面人手里吗?”
“我想不会,《骷髅诀》我从未听过,如果他们抓住了我爷爷,就不会来找我了。这榕屋一虚一实就是在传递信息,如果我爷爷在他们手里,他一定会引他们来这真榕屋,只要进了这九宫八门,我爷爷一定能轻松逃脱。而他们连真榕屋的位置都不知,可想他们从我爷爷获得信息有限。”
“那榕拐呢?”
“我也不知道,我料想我爷爷一定遇到可能不只一股的强敌,受伤逃走,并留下了榕拐,外面的蒙面人是其中的一股,其他的暂时还不能确定。”
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不要躲了,快出来。”
清屏道:“怎么办?万一他们进来怎么办?”
兰陵儿道:“别怕,只有我爷爷能破这奇门遁甲,除非……”
刘璃紧张起来,问:“除非什么?”
兰陵儿笑道:“除非他们能将榕树连根拔起。可是这榕林的生命力比野草还顽强,连天火都烧不尽,”
突然,外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三人出屋想一探究竟,榕屋居高临下,蒙面人的举动一目了然。原来被神针钉住的蒙面人已经逼出了神针,此时露出俊逸的面庞和头黑发,兰陵儿吃惊道:“没想到竟是娇俏少女。”她与另外四个挣脱猛虎的蒙面人碰了头。五人站在榕藤圈外,一蒙面人正集中精力聚集灵力于双手,眨眼间,无形的“修罗刀”已然在手。有些晃眼的斜阳照在黑色鬼魅般交错的树干。这刀的边缘泛着冷冷的灵光,勾勒出一弯带着寒意的轮廓。
刘璃惊道:“不好,莫非他要使出‘修罗开天刀’最后一招‘气吞天山’。”
兰陵儿暗道:“一品上明脉,金木水火土,唯独木系未炼通,非死在阵中不可。”
一股极为凶戾的气息伴随着淡淡的幽光自“修罗刀”的刀尖散发出来,那黑衣少女露出诡异的笑容,嘴角微动的瞬间,“修罗刀”如晴空霹雳般劈了下去,雷阗阗如宫扣砰铃,刀光带着强大的戾气触地破碎消失,但榕屋外的榕藤和磐石被劈开一条笔直的通途,通途从榕屋外横穿几百米,刀光仿佛将一切阻碍生吞了一般。
刘璃和清屏惊呆了,心头一阵发毛,一时说不出话来。兰陵儿则目泛冷意盯着那道充满着凶戾的身影。
黑衣少女带头跳进榕藤圈,刚刚跃出两步,榕藤如蜘蛛盘丝拦住打通的去路,转身一跃,退路也被堵住,再一动,脚底松土犹如沼泽将其足陷入,想抽身跃起又被一旁的藤条缠着。此时她元气不足,岔了真气,无力逃脱。其他三位蒙面人还未深入纵身跳了出来,连忙横劈竖砍,想再劈出一条路来,但无济于事,因为藤条生长连绵不绝。
眼看黑衣少女被藤条一圈圈围住,越围越密,刘璃和清屏喜出望外惊呼:“洛书九宫名不虚传。”
兰陵儿见那黑衣少女此时犹如任人宰割的羔羊心有不忍,但转念想,如果此时我救了她,难保不会反咬我一口。藤条缝隙间,兰陵儿见那少女眉目碧长,秀眉微蹙,心中剧烈一震:似曾相识。正是这最后一眼的怜惜,兰陵儿决心相助。那河图坐北朝南,左东右西,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为五行左旋相生。故顺天而行是左旋,逆天而行是右旋。所以顺生逆死,左旋主生也。而土为中为阴,四象在外为阳,兰陵儿拾起一木棍对准正在逆时针变化的东木位扎抛去,木棍稳稳地钉在东木位,而少女所在南火位藤条停止了缠绕。兰陵儿大声喊道:“西北三步,东南九步,跳出险地。”那黑衣少女挣脱藤条,依兰陵儿的指引跳跃,一下离开了藤圈。她稍稍立稳,榕藤圈就恢复原有的严密。她大声回应道:“你虽救我,但使命难违,今日我等暂且离开,他日我赤练门与你再见,我依然要抓你,莫怪。”说完,那黑衣少女欲走,转身又道了句“你爷爷不在我们手里,你好自为之”而后带着蒙面人离去。
清屏暗暗咂舌:“陵儿,你就不该救她。”
兰陵儿摇摇头,道:“我救她也是救我们自己。我们虽在榕屋,他们一时攻不进来,但如果他们死守在四周,我们也将寸步难行。”
刘璃问道:“她是在故意透露自己是赤练门的吗?也可能是故意诳我们。”
“赤练门是什么来历?我怎么没听说过?”清屏问道。
刘璃回答道:“赤练门是最近几年兴起的门派,行事不择手段。六大弟子都是心狠手辣的美貌女子,有仇必报,尤因其专收被五指各宫(即灵女宫、玉女宫、玄女宫、圣女宫和天女宫)驱逐之人而闻名。其掌门赤练皇后一直没人见过其真面目。”
清屏道:“也不知如果赤练皇后亲临,能否破了这奇门遁甲。”
“各派掌门,至少达明澄境四品,如果在榕屋无人的情况费些时间当然可破解,但如果有人镇守,还得看镇守榕屋之人的灵力。”
“大可放心,掌门都是有身份的人,才不屑来此破阵抓我们几个小人物。”
刘璃问道:“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兰陵儿没有说话,双眸闪动夕阳掉进榕林的余光,她眺望着熟悉而陌生的榕林,榕林仿佛都倒映在她眼中,思忖了片刻,转身对她两说:“我想弄明白我是谁?”兰陵儿此次重回榕屋,感慨颇多。那信笺上的血迹确定无疑是爷爷的,这或许与爷爷一直隐瞒的身份有关。想起自己日后的生活从此多半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平静,她仿佛在一下长大了。
清屏微微点头,问道:“你想怎么弄明白?你知道打伤或带走你爷爷是什么人吗?”
兰陵儿冷静道:“不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其大海捞针地乱撞,不如就在等。所以我想先在榕屋等些日子再说。”
清屏道:“天狼族有自己的传统,死去的狼身需送回狼谷安葬,我回一趟狼谷,到时和你一起去找,素石城是西梁界最热闹的地方,那里定有你我需要的线索。我也想打听一下天狼的下落。”
兰陵儿点点头,道:“也好,当年骷髅异族一定还有幸存者,素石城地位特殊,去一趟一定会有收获。”
刘璃道:“那我先陪清屏姐姐去一趟狼谷,而后再回素石渊,提前等你们。”
兰陵儿道:“不一定非要等我,如果我爷爷回来,如果他们主动找上门,计划可能有变。”
刘璃耸耸肩,豪爽道:“好的,我在素石渊等你。素石渊我师父做主,素石城我做主……”说到此时,感觉心头涌出冰寒刺骨的阵痛,口中喷出一股炙热如浆的鲜血。“怎么了?你受伤了?”“什么时候受的伤?”兰陵儿和清屏不知发生了什么,大惊失色地环顾四周。瞬间,兰陵儿变换身影转到榕屋外,却见周围没有丝毫异常,风吹叶落。
刘璃几近瘫倒下来,“小心!”兰陵儿刚好移形归位,上前搂在其腰间,支撑着她的身体,感觉有两股不同的真气在刘璃体内乱窜,后背和前胸冷热交攻。刚才在外与蒙面人交手的情景闪过刘璃眼前,她恍然大悟道:“我想一定是刚才那蒙面人使出的是‘修罗阴阳斩’,内劲一阴一阳,外劲一虚一实。那虚招将枝干砍得粉碎,破绽太过明显浮夸,我却忽略了比刀光更锋利的戾气已将我擦伤。原本这伤本无大事,只需及时运功将戾劲导出即可化解。那股戾劲像一颗种子隐伏了下来,适逢一阵跳跃奔走,加速戾劲随体内真气游走全身,等发作时……我早该察觉的,这赤练门行事不择手段,一向擅施暗算。是我轻敌了。”
清屏气愤道:“那该怎么办?你不是素女吗?我这就输真气将内劲逼出……”
“没用的……”刘璃体内乱窜的真气越来越激烈,“此刻……此刻体内元气已伤,阴阳已乱,除非我师父在这,否则……”话未说完,刘璃挣脱兰陵儿满地打滚,身体时而犹如无数只火蚁啃噬,时而犹如冰刀凌迟。
“清屏你快抱住她,别让她伤害自己,我有办法。”兰陵儿见其痛苦难忍突然想到了什么,身影一闪不见了。清屏扶起刘璃抓紧她的手,“可以……抓住我右手肘的‘清冷渊’”清屏照做,顿时助其缓解痛苦恢复暂时的宁静。片刻之间,兰陵儿身影又现刘璃身旁,已经从隔壁取回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有一颗饱满的药丸。
“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九转阴阳丹,你快看看,能否扶正你的真元内息。”
刘璃此时大汗淋漓,惊喜道:“这好像真是九转阴阳丹,不过,好像比我见过的还大还……”
清屏道:“那到底能不能行?”
刘璃道:“当然行,不过这等极品丹药可与仙丹媲美,恐怕连我素石渊也未必有几粒,让我吃了会否可惜了。”
兰陵儿笑道:“你这是识货,我爷爷说这等丹药不可轻易服食,只因药性太烈,又是大补,对身体未必一定有益。即便是我也需成年以后服用。你是素女,你看着办。我只怕这丹药救不了你。”
“将这枚阴阳丹分两次服用,间隔三天,用体外源源不断的真气加速消化,再辅以一些其他草药即可。”说着,兰陵儿将丹药掐成两颗,一颗让刘璃服下。刘璃将丹药含在嘴里,盘膝打坐,双目紧闭,导气归元。片刻,刘璃苦眉舒展,体内冷热乱窜的真气渐渐稳定了下来。兰陵儿对清屏道:“看样子,这九转阴阳丹有效,这三天,你在外守着。这里交给我。”清屏点点头,飞身出榕屋。
刘璃只觉阴阳两股真气渐渐相溶,兰陵儿手上不时掐着一些玄妙的手结,助其真气行经任督二脉,回于丹田,后慢慢沉淀。
那真气在其其内循环沿内息运动,散发出浓郁到雾状的气体。
三天内,兰陵儿和刘璃一样只补充了一些清水。她体内的阴阳真气浑然一体,打通了她全身经脉,顿感百骸九窍畅通无碍。唯有那股戾劲还未逼出,只因这内劲发作过一次便分化为两股并进入休眠状态潜伏下来,不易发觉。第四天,刘璃服下了另一半九转阴阳丹,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真元炼化,顿时,突破修真第一道玄关——不滞于物。原本充盈的丹田一下有如真空,真气散于全身凝于经脉。在真元的控制下,外界灵气源源不断沿着她奇经八脉流入丹田。刘璃心动而聚气,一股灵力从丹田游走全身,将藏于“紫宫”穴的戾劲一鼓作气经“玉堂”“膻中”“中庭””“鸠尾”“巨阙”“上脘”“中脘”“建里”“下脘”“水分”“神阙”“阴交”“气海”“石门”“关元”“中极”“曲骨”逼出。接着兰陵儿运功输入灵力助其将另一股藏于“关门”穴的戾劲,经“滑肉门”“天枢”“外陵”“大巨”“水道”“归来”“气冲”逼出。
“大功告成。”成功化解戾气,刘璃站起身来,感觉神清气爽。清屏听到刘璃的身影冲进榕屋,也甚感高兴欣慰。
“我要睡觉了。从小到大,从没如此熬过夜。等我醒了,我送你们出去。”话语刚落,筋疲力尽的兰陵儿走进里屋,伸了伸懒腰,倒下睡着了。
“真是任性得有些可爱……”“真是野惯了,哪里像一个女孩子的睡相?”“或许是她从小跟爷爷长大,难怪……”“你说她现在是在做春梦吗?”“没准真是?”“奇怪,她睡着时阴阳不调症没了?”刘璃和清屏拿兰陵儿如此打趣道。因为兰陵儿认真做事时的专注真的很难与现在倒在床上四肢大开呼呼大睡的人联系在一起。
刘璃知其有嗜睡症,熬守三日实属不易,有些心疼。她望着兰陵儿入睡,嘴角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突然,一丝如刀冷风吹过她的脸庞,她心中一凉——这九转阴阳丹是素石渊之物,在二十年前那夜一起失窃。她不敢肯定,也不忍吵醒兰陵儿。这件事一定与她无关,但与她爷爷有关吗?
但愿我们不会成为敌人。不,一定不会。刘璃坚定地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