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上山（一）
monmay1110:00:00cst2015
苏栎独自走在大街上，面无表情，他涉世未深自然不知世间百态，虽如此，却也不是那种将世界局限在一块的井底之蛙。只觉人本不应如此，而又想起凌一啸对他说过命如草芥人若走狗，不禁叹了口气。
“年轻人本应朝气蓬勃，昂首向前，为何你却哀声叹气？”忽然一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栎转头，只见一白发苍苍，满面皱纹的白胡子老头举着个算卦旗子站在一旁，虽说很老，那双眼睛却是神采奕奕，精神非凡。
“没什么，没什么，老先生我还得赶路，就先走了。”苏栎听说过这种江湖骗子，于是连连摇头转头要走。
老头摇了摇头作叹气状：“何事忙碌至此？世人熙熙攘攘，我还以为是个胸有大志却怀才不遇的书生，看来不过也同他们一样罢。”
苏栎心头忽然一惊，转身看向那老头，心道这老人也确实犀利，而且还善于抓人软肋，但这也是这种人的必修之术，于是微微一笑道：“老先生的确一语中的，我也确实是个书生，不过胸有大志不敢当，老先生这招激将法却是于我没用了。”
那老头呵呵一笑，抚着胡须眯着眼道：“怎么地，你小子还以为我只是个江湖骗子？”
苏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老先生慧眼识人，骗固然是骗，可大多都是自愿被骗，那也怨不得老先生您了，要怨就怨这世事无常，天命难料吧！”
这时老头又哈哈一笑：“说得好！我看你也是个还有些才智与本心的读书人，要不我给你免费算一卦吧？就当你我缘分的见面礼了怎么样？”
苏栎耸了耸肩，虽然他对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但看这老先生隐隐约约觉得非同寻常，况且人家也开口了，于是点了点头：“可以啊！”
“那便请伸出手让我看看吧。”老头微笑。
苏栎怔怔的伸出了手，那老头也抬起了那枯木般的手捏着苏栎的指间，眯着眼只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道：“细皮嫩肉的，跟姑娘家家似的！”
苏栎只是傻笑，却见那老头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眯着眼盯着他的面孔看了半晌，终于若有所思的说道：“我看你应当是个富家子弟亦或是权贵，虽说尚未入世，却又眼界开阔，不为无常所困却又心怀无常，就是不知今日赶路是所向何方啊？”
“噢！我正打算去那青阳门学剑术。”苏栎挠了挠头。
老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虽然你并不是块学剑的料，但是学剑锻炼锻炼身子也好。”
“为什么？为什么说我不是学剑的料？”苏栎疑惑，“学剑不是人人都能学的么？”
老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学剑固然是人人都能学的，可你又怎么知道你是那‘人人’？”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那‘人人’？”苏栎有些愠怒，他喜欢剑。
“年轻人何必气躁……”老头慢悠悠道。却见苏栎格外认真的盯着他，嘴唇轻启，面色凝重：“说，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那‘人人’？我是不是那块料又怎是你说了算？”
“我没说我说了算。”老头看着面前这年轻人的认真样有些欣慰，“我的意思是有些人生来便是为了某一件特殊的事，比如说我也比如说你，当然这个‘一’也不过是个笼统的概念。”
“是么？”苏栎若有所思的垂下了头，“不好意思啊老先生，我有时候就这脾气。”
“年轻人嘛，没脾气怎么可以？”老头摸着自己白花花的长胡须点了点头，“认真，你就赢了！”
“嗯嗯！”苏栎连连点头，又向老头道别道：“那么老先生我就先走了，谢谢你的卦，咱们后会有期！”说着便转身先走了。
老头又笑着摇了摇头：“后会有期，后会有期！”接着便见少年的身形见见远去，老头微眯着眼，喃喃道：“我算的卦还没告诉你呢……真是个单纯的小子。”
苏栎当然听到那苍老声音从背后传来，忽然转头，果不其然，早已不见了那老头身影。苏栎疑惑的找了一会儿，确实已见不到老头，无聊耸了耸肩，便接着赶路了。
……
“这叫什么刀？”
“这叫银翎飞刀。”那姑娘道。
“可以给我玩玩么？”孙晓伸出手要摸，却是照着那白皙的玉手探了去。却见那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插在自己眼前。
“好快！”孙晓惊叫一声，将那飞刀拔了出来，在手上抚摸着啧啧称奇，忽而又放到鼻前嗅了嗅，咧嘴朝对面的女子笑了起来。
这时那青儿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过来，孙晓一惊，一溜烟又回到了床上，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那女子奇怪的看了少年一眼，低着头面上似乎有些笑意。人能无耻到孙晓这种地步，也不得不说是一种本事了。
“小姐，饭菜好了。”青儿推门进入，提着个缭绕着热气的小篮子。“小姐你笑啥呢？”青儿将篮子里的碟子一个个端到了桌上，一阵阵香气袭来，孙晓在床上吞起了口水。
女子摇了摇头，指了指床上的孙晓：“他刚才醒过来了。”
“是么？管他呢！”青儿直接坐下“我们先吃咯！
“我曰！”孙晓骂了一声，直接滚下床到了桌前，却见只有两双筷子，两碗饭，哪里有他的份？
“为什么没有我的？”孙晓在篮子里看了一眼。
“为什么要有你的？你继续躺床上装啊！”青儿瞥了孙晓一眼，“就知道你小子耍诈！”
“嘿嘿……”孙晓搓了搓手，又往身上蹭了两下，伸手便往桌上碟子里的菜抓。
“你干什么？”青儿一筷子打在了孙晓手上，“一边呆着去！”
孙晓吃痛，摸着手可怜巴巴的望着桌上的饭菜。
“哟！哟！又要哭鼻子了！”青儿做了个揉眼的样子，“想吃的话就乖乖叫两声姐来听听，你叫了的话我就喂你吃怎么样？”
“叫你二大爷！”孙晓往地上一蹲，用那飞刀在地上胡乱削切。
……
过了那街左转，便是个颇为幽静的树林，林间有一人走出来的大道，苏栎走在那林子里，阳光透过枝桠间形成了一道道光束。
一阵阵微风拂来，还夹杂着些奇怪的气味，苏栎有些疑惑，似乎还有些恶臭，令人直反胃。鸟啼声不绝于耳，苏栎走到了深处，愈发觉得莫名其妙的毛骨悚然。
又听轻微的呜咽声不知从何方，苏栎左顾右盼，他从不相信书上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此时一人在这儿也难免有些害怕，他也不禁有些反悔起为什么不带几个护卫来。
那呜咽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苏栎慢慢走着，终于在一棵大树前看到了个跪在地上一身白衣的人，呜呜的哭着，原来也只是个人罢了。苏栎缓缓靠近，这才惊骇的看见那大树枝桠间挂着一具具大大小小的尸体，那恶臭也是从那些尸体上散发来的，苍蝇飞绕，好不惊悚。
那大树很高，也颇为繁茂，许多尸体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而有些则似乎为近几日才挂上去的。苏栎直接吓出了一身冷汗，后退几步，一阵阵恶心涌了上来，他固然见过杀人，可也没从未见过这般景象。
那白衣人似乎是个女子，披麻戴孝，应该是树上的死人有她的亲人或什么。苏栎提着胆子上前，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姑娘？”
那人缓缓转头，果真是个女子，还挺年轻，只是梨花带雨，眼眶红肿，也不知哭了多久了。
苏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女子想必是失去了亲人，问些话可能不妥，可心中还是疑惑不解，于是问：“为什么这里的尸体要挂在树上？不能入土为安么？”
那女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缓缓开口道：“公子有所不知，坟地价格太贵，又禁止乱葬，就只得挂树上了……”
“坟地还要钱？”苏栎惊讶，他在苏州却没听说坟地要钱，顶多也就墓碑需请专业雕刻师。“那挂树上就不算乱葬了？”
女子点了点头，带着些幽怨道：“挂树上用不着土地，挨着地就不行了……”
“竟还有这等荒谬之事！”苏栎捏着拳头，又问：“这土地是由谁管的？幽州城主？”
“不是。”女子摇头，“是一些有钱的商人在他手上买下了土地……”
“是这样么？”苏栎满脸惊骇，看着树上一具一具的尸体，心头也不知是悲还是什么。“这坟地很贵么？”
女子点了点头：“十八尺见方的地就要一百零八两，我们这种穷苦百姓怎付得起啊……”说着又垂下头小声抽泣起来。
“竟是六两一尺么……”苏栎喃喃自语，只得安慰那女子道：“姑娘也莫要太过伤心，逝者以逝，姑娘当继续安稳生活，我想您的亲人也不希望您这般模样。”说着从怀里摸出两张银票来，各值五十两。“这钱你拿去将死人安葬了吧？”
“不必了。”女子忽然站起，行了个礼。“谢谢公子的好意，那厮死了就死了罢，破了公子的钱财也说不过去。”说完便转身踱步走了。
“可是……”苏栎在原地愣了半晌，终于摇了摇头，却见那女子又转头：“公子你是个好人，可是这世间还有许多坏人，所以以后公子千万莫要再露出自己的财物。”说完后便再也未回过头，朝另一路走远了。
“谢谢……”苏栎将那银票收好，对那背影道了声便转身继续走。
只留下树上的尸体们，随风摇晃着，死寂。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