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二 不平静的夜
sunnov1621:47:27cst2014
夜晚的卡西城依然人流不止，尤其是城东南的商贸区更是流光溢彩、热闹非凡。在帝国版图上，卡西城只是一个三级城，但是以这里的景象来看，比很多二级城都要更加繁盛一些。不得不说，撇下城主罗格的人品不谈，他的确是一个出色的领主。
城主府是卡西城占地最大的建筑了，厚实的黑墙肃穆而庄重，不过内部结构并不复杂，简单地分为内院和外院。此刻，在内院的书房，罗格正穿着睡衣坐在书桌前，舒服地靠着一个巨大的靠背椅，抱着一本厚厚的大书在认真地看着。传说中的血手罗格，此时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普通的步入中年的富家翁，棕红的头发，天蓝色的眼睛，有些发福的身材，微显红润的脸庞，时不时随着阅读而微微皱起的眉头，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他那简短有力的下巴，给人几分坚毅果断的感觉。
在罗格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着青袍的中年男人。这个中年人的体型看起来有些瘦弱，脸庞更是削瘦到极点，颧骨高高隆起，头发花白，和他的年龄不大相称，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棕黄色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炯炯有神。
自从进入书房，中年男人就沉默地站着，直到罗格看完一页，直起身子，把手中的厚书放在桌子上，他才开口：“根据回来的那几个人的汇报，那天出现了一头身长数千米的巨兽，然后一个银白色头发的男人和巨**谈了几句，巨兽离开。我派人核查过，巨兽的出现确有其事，当时在古基山脉中有很多佣兵看到。”
罗格的脸色没什么变化。
“据说那个自称苏白的少年在巨兽出现时昏迷过去，巨兽离开后，那个银白色头发的人带上苏白的两个同伙还有夏蒂和西斯卡离开了。”说到这里，中年男人停顿了一下，“根据报告，那几个人是突然消失掉的，而且在场的几个人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魔力波动。”
罗格开口了：“可以逼走摩羯的人，自然不是那几个家伙可以揣测的。”罗格的声音低沉而浑厚，带着几分磁性。
“摩羯？”听到罗格的话，一直面庞僵硬的的中年人终于变了脸色，“传说中的星兽摩羯？！”
关于这只光辉战争时造访洛兰的摩羯，人类的史诗中留下了不少传说。在传说中，它刚开始来到洛兰时为恶一方，但最终为光辉战争的英雄们所感召，站在了人类一边，和天界的诸神作战，最终身受重伤，陷入沉眠。
中年人虽然不知道罗格是怎么断定这只巨兽就是摩羯的，史书中似乎并没有摩羯沉眠的地点，但是罗格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说了是摩羯，那就真的是摩羯。可是这样一来，那个可以逼走摩羯的男人，似乎把苏白几人带走了，万一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只是这么一想，中年人就感觉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那大人……我们……”中年人的声音不自觉已经有些干涩了。
“不要着急，事情还没有确定，我们不能自己乱了阵脚。”罗格摇了摇头，端起书桌上的热咖啡喝了一口，满足地叹息一声，“翼人族的咖啡果然口味一绝，可惜就是太贵了点。”
说着，罗格把手中的咖啡放下，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右侧，拉开一个小抽屉，取出一个黑色的木罐。罐子没什么纹饰，看起来很不显眼，罗格拿着却颇为小心。推上抽屉，罗格把小罐子递给中年人：“你拿回去尝尝，这可是好东西，别浪费了。”
中年人面上闪过几分感激，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推辞：“大人，这……”
罗格摇了摇头：“从我还是一个平民开始，到现在爬上这个子爵的位置，古利特你一直跟随我，伴我左右，救我性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咱们两个，名为主从，实为兄弟，一点小玩意儿不必放在心上。”
古利特没有再推辞，而眼中的感激之色更浓了。
古利特收下了木罐，继续说：“大人，我们卡西城的商队这个月已经在托斯洛子爵领地内被劫了七次了，比上个月还多了两次，商队损失合计已经达到103万金币。我上个月就向托斯洛子爵发出了照会，要求他对自己领地内的马匪进行肃清，托斯洛子爵也答应了，但是情况却越来越严重了。”
罗格摆摆手：“你难道会猜不到，所谓的马匪，肯定得到了我们尊敬的托斯洛子爵的支持，或者就是子爵大人手下的士兵换身衣服也说不定呢？”
古利特回答：“我已经派人查到了那伙马匪的盘踞地点，根据潜入者的观察，这群马匪的头脑里面有几个是军中风格，应该是托斯洛子爵的人，剩下的是普通匪盗。这群马匪实力不算很强，但是我们若想剿灭他们，就得调动不少兵力进入托斯洛子爵的领地，恐怕很难瞒过那只老狐狸。我在想，是不是让近卫军乔装成商队，把他们引出来，一网打尽。”近卫军是直属罗格的城主部队，待遇优厚，战力强大，是罗格的亲信，之前去追捕西斯卡的就从属于近卫军。
罗格摇了摇头：“山里的马匪多的是，灭了这一批，托斯洛想扶持下一批也容易的很。这次动了手，引起那老家伙的警惕，难道以后我们每个商队都派近卫军保护吗？”
古利特皱了皱眉：“可要是我们放任不理，卡西城的贸易会缩水很多，现在很多商队都已经不敢走托斯洛子爵领那条线了，我们与古基山脉边沿镇最便捷的通商路线就这么被截断了，城内的锻造铺，炼金店，拍卖行都会受到影响，损失可不会小。而且我们手下的商队也被劫了两次了。”
“托斯洛连抢劫这种昏招都使出来了，而且抢了这么多次还不打算收手，难道不知道抢多了会失手吗？”罗格轻笑了一声，“明天你发一下公告，今后三个月，在卡西城买卖魔核，魔兽皮毛，红汐草，三叶草，白露花，精铁矿石，免交易税。”
今年已经接近六十岁的托斯洛子爵是罗格的老对头了。对于从平民爬上来的罗格，作为传统贵族的托斯洛一向是看不起的，加上两人领地比邻，经常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摩擦不断，而去年两人关于一个领地交接处的小型银矿的争夺更是将矛盾推向了顶峰。最终，罗格通过约定的擂台赛赢下了银矿的所有权，也从此得到了托斯洛子爵彻底的仇恨。
商贸在卡西城的收入中占了很大的比重，而通往古基山脉的那一条商路更是重中之重，如果真的因为马匪的原因被卡住，对于卡西城来说，绝对是沉重的损失。由于抢劫案发生在托斯洛子爵的领地内，罗格无权出兵剿匪。而现在已经查明那些马匪是托斯洛扶持的，指望托斯洛剿匪根本就不可能。
这个问题如果不能迅速解决，每过一天都意味着大把的金币白白溜走，所以古利特也十分着急。听了罗格的话，古利特愣了愣，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魔核，魔兽皮毛，红汐草等是古基山脉的主要特产，而交易税，虽然罗格定的标准相对其他领主低了不少，也有20%，现在免除交易税，就意味着商人多了20%的利润，这个公告下去，肯定有不少商人愿意铤而走险。这样，在短时间内，也就能维持住卡西城贸易体系的正常运转。
但是这只是权宜之计，交易税对罗格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一项收入，何况，若是马匪太过猖獗，导致商队风险过高，即使有免税的优惠，也会吓退很多商人。归根结底，马匪的问题还是要解决。
但是罗格没有说，古利特也就没有问。在他要离开书房的时候，罗格突然开口：“那个叫做西斯卡的小家伙这几天不是一直说要见我吗？明天带他过来吧。”
“是，大人。”
在卡西城东南方向的石林镇，除了酒馆，大部分人家都已经熄灯休息了。一个老医生，还在借着昏黄的灯火整理自己的药架。
突然一个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老家伙，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老医生险些站不稳，他回过头来，看见一个穿着大红长袍的年轻人站在那里，金色的长发，相貌俊美而显得有些妖异，一脸的冷傲。他的右手拿着一个十分奇怪的兵器，握把在中间，刀刃以相反的弧度向两边延伸，大概有半人高的样子。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老医生颇有些害怕，他有些想喊人求救，但是看着年轻人蓝黑色的瞳孔，终究没有喊出来。他颤颤巍巍地问道：“你想问什么？”
“在这个月，你曾经参加救治过一个叫做苏菲的小女孩儿的奶奶，你们用的什么药？”
“就是普通的药，小苏菲的奶奶也没能救过来，十天以后就去世了。”
年轻人的眼中闪过几分不耐，他左手伸出，咚的一声，将一个圆咕噜的东西扔到了老医生的面前：“老东西你大概记性不大好了，现在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随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老医生骇然发现那是一个人头，他蹲下身子，颤抖着手翻了一下，待他借着跳跃的灯火看清面容，巨大的悲伤和愤怒瞬间将老医生淹没，那是他的妻子！他抬头看向年轻人，动作微微有些僵硬，然后他突然向年轻人扑去。
这一扑有着远超平时的速度，但是在这个年轻人面前，还是太慢了些。年轻人轻轻抬脚，只听砰的一声，老医生就倒飞出去，砸倒了药架。老医生胸口剧痛，只觉得体内脏腑移位，气血翻涌，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而年轻人抬脚收脚，动作快的出奇，在老医生眼中，他甚至觉得年轻人根本没有动过。
“不过蝼蚁一样的东西，还敢反抗？”年轻人眼中露出几分轻蔑和愤怒，看到老医生嘶吼着又冲上来，他皱了皱眉，又一脚把老医生踢了回去，“你要是再没完没了，我就杀了你，再杀了你孙子。”
听到年轻人提到自己的孙儿，老医生顿时僵住了。
看到老医生安静下来，年轻人又问道：“你们当时用了什么药？”
“他们说是生命泉水。”老医生木然地回答，任由嘴边的鲜血流下。
“果然。”年轻人点了点头，“他们还剩下的有吗？”
“有。”
“还有多少？”
“一小瓶。”
听到这个回答，一直面色冰冷的年轻人嘶的一声吸了口气，眼中闪过几分炽热。然后，他有些厌恶地看了看双目无神在血滩中坐着的老医生，一转身，融入了黑暗之中。
年轻人走后，过了许久，老医生才稍稍动弹了一下，他把妻子的头颅小心的捡起来，然后用衣袖擦拭脸上的血迹。可是血迹却越擦越多，最终整张脸都涂满了鲜血，在闪烁的火光中，如同地狱中逃出的恶魔。
老医生的脸色却没什么变化，他停下了擦拭，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平静而温和：“你平时最爱干净，现在弄成这个样子，我真是没用。”
“你放心，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儿，我都不会嫌弃你的。”说着他把妻子的头颅放进怀里，温柔地抱住，“你现在先走一步，等我把咱们的孙儿养大，我就去陪你。很快的，云儿不要怕，乖…”
老医生就这样抱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坐在一滩血水中，时不时轻咳一声，直到天亮。明亮的阳光肆无忌惮地刺入窗栏，照在呼吸微弱的老人身上，照在散乱一地的药材上，照在地面暗黑色的血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