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七 相见不如不见
wedapr0118:20:30cst2015
第二日，意外从父亲口中得知西斯卡和其家人平安获释的消息，夏蒂高兴极了。急急忙忙地吃了早饭，就带着苏白他们去看西斯卡了。
被拉出门的苏白不像夏蒂那么兴奋，他分明看到，布兰克的眼中有一抹难以掩去的苦涩，不过情绪比较激动的夏蒂没有注意到罢了。
这样沉吟着，苏白跟着夏蒂拐过几条街道，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苏白抬眼看去，西斯卡家的居住环境确实不怎么样。破旧的木门，虽然看起来平日里时常仔细擦拭，大概也用不了多久了。
兴奋的夏蒂招呼都忘了打，就直接从敞开的大门中走了进去。前厅有个老妇人正坐在那里补衣服，夏蒂看见，热情地上去打招呼：“伯母您在忙呢！”
听到声音，老妇人才抬起头来，发现是夏蒂，微微一愣，然后开口说：“原来是夏蒂小姐，您过来是做什么呢？”
苏白发现，老妇人的表情微微有些尴尬。她甚至连自己这几个同行的都忘记招待了。
夏蒂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小脸微微泛红：“您太客气了，叫我蒂儿就好。”
稍稍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嗯……西斯卡在家吗？”
老妇人勉强笑笑：“西斯卡啊……他，他不在家，他有事出去了。”
夏蒂闻言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哦，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他……”老妇人刚刚开口，一个人从后院走了进来：“娘，琳达有些发烧，我去找医生给她看看。”
进来的正是西斯卡。
看到西斯卡的时候，苏白有些惊讶。不过十几天不见，当场那个张扬的少年武者，竟然显得如此憔悴。那凌乱的头发，深陷的眼窝，和眼中那浓浓的疲惫与死寂，差点让苏白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突然的碰面让夏蒂也有些发愣，她看了西斯卡，又看看西斯卡的母亲，一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西斯卡也明显没料到夏蒂到了自己家里，一时间愣在那里。
尴尬的沉默延续了一会儿，看着憔悴的西斯卡，夏蒂的眼中是掩不住的关切：“你，你没事吧？”
听到夏蒂的话，本来痴痴地望着夏蒂的西斯卡深深地吸了口气，表情突然有些冷淡：“我没事。”
西斯卡的冷淡让夏蒂微微有些措手不及，多日的分离，重逢时的场面她想了很多，却没想到会是这样。憔悴无比的西斯卡和他突然冷淡的态度，让夏蒂心里有些慌乱，她勉强笑了笑：“琳达不是生病了要找医生吗，你快去吧。”
琳达是西斯卡的妹妹，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和夏蒂的关系很不错。
西斯卡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开口说：“两天以后我就要成亲了，欢迎你们到时候来参加婚礼。”
说完，西斯卡迈着大步离开了。
留在屋里的是被这句话震住的夏蒂。她愣愣地站在那里，许久才回过神来。夏蒂的目光带着些许期盼与恳求，望向西斯卡的母亲。
西斯卡的母亲有些不自然地避开夏蒂的目光，低着头，开口说：“西斯卡确实是要成亲了，对象是街头铁匠家的，那姑娘打小就喜欢他……”
听到西斯卡母亲的确认，夏蒂的脑袋中轰的一声炸响，后面说的什么，她一句话也听不到了。
站在旁边同样因为西斯卡成亲的消息而有些惊讶的苏白很快发现夏蒂有些不对劲。她的目光游离，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的惨白，身子有些发颤，眼看就要向后栽倒，苏白急忙扶住了她。
握着夏蒂的手，发现她小手冰凉，几乎没有温度，仿佛生命的气息随着她听到西斯卡成亲的消息都已经离她而去。
看到夏蒂的样子，西斯卡的母亲也有些惊慌。夏蒂可是布兰克的女儿，作为一个商会首领，和罗格这样的子爵对抗不了，对普通人家可就是实打实的大人物了。
对现在的场面也未曾料到的苏白，心下暗暗叹了口气，对西斯卡的母亲说：“夏蒂小姐身体有些不适，我就带她先回去了。”
“好好好。”西斯卡的母亲慌忙连声应道。
眼看夏蒂现在依然目无焦距，明显走不了路，苏白蹲下身来，在苏菲的帮助下，将夏蒂背在了背上。
少女的身子柔软动人，口鼻间还能嗅到淡淡的清香，但此时的苏白却完全没有那份旖旎的心思。他有些忧虑，这样心思简单的女孩儿，能不能抗的住这样的打击呢？
苏白的心下微微有些自责，他来的还是太晚了。仅仅是刚刚的一面，他就看的出来，西斯卡的境况也很不好。能造成如今这样局面的，只能是那位鼎鼎大名的罗格大人。
苏白应诺而来，主要就是为了西斯卡和夏蒂两人。可是现在，一个如同苍老了二十岁一样，一个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趴在他的背上。和那位罗格大人的交锋，还未碰面，他已经输了一半。
回到布兰克的府邸，夏蒂依然双目无神，痴痴地任由苏白把她放在椅子上。任何人和她说话都不应声，即使是布兰克的呼喊，她也没有回应。
看着仿佛失了魂一般的女儿，布兰克心痛不已。他坐在夏蒂旁边，悲声说：“西斯卡那个小子不娶我的女儿，是他没有福气。你还有爹爹呢，你放心，爹爹不会勉强你嫁给杰斯那个混账。爹爹不要这份家业了，爹爹带你走，你再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小伙子，你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只要你喜欢就好……”
听到西斯卡的名字时，夏蒂的眼珠微微动了动，随即眸光又暗淡下去。现在的夏蒂，如同抽去了活力的玩偶，精致而没有生机。旁边看着的布兰克，忍不住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可苏白依然能看到，有水珠从手掌边缘落下，汇在下颌，最终滴在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布兰克才平静下来，虽然眼睛有些红红的。他吩咐仆人安排苏白几人前去休息，自己则留在大厅陪自家女儿。
看着这份舐犊之情，作为孤儿的苏白的眼中闪过几分茫然。他忍不住地在心里想，有一个父亲，大概是很好很好的感觉吧？
布兰克的速度很快，当天就开始遣散仆从，看来是真的打算带着夏蒂离开，脱离罗格子爵的掌控。
苏白心下感慨，夏蒂有这样一个父亲，真的是一个很幸运的事情。之前杰斯那个纨绔求婚时，布兰克就毫不犹豫地替女儿挡下了。然后罗格子爵出招，虽然损失惨重，布兰克也没有让步，直到夏蒂被抓到把柄，有可能要被关进大牢，布兰克才心灰意冷地同意了婚礼。
现在为了女儿，更是愿意放弃辛苦打拼大半辈子的事业。天下做父母的，能做到这个份上的，恐怕也不多。
然而，布兰克的速度快，罗格作为卡西城的城主，速度更快。当天晚上，一队城主卫兵就来到了布兰克的府邸，要把夏蒂带走，继续未完的婚礼。
布兰克正努力和城主卫兵交涉的时候，一直呆呆地坐在大厅，不吃不喝的夏蒂站了起来。她看向城主卫队，目光微微有些空洞，声音也显得有些飘忽：“我跟你们走。”
布兰克顿时急了：“这怎么可以！你……”
夏蒂转过头来，眼中终于露出几分神采，她打断了布兰克的话，声音有些低沉：“我已经没有爱人了，不可以再没有父亲了。”
听到这句话，布兰克也沉默了。面对城主卫队，即便是他带着夏蒂逃走，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会是白白的牺牲罢了。
这时，苏白站了出来，他对布兰克说：“布兰克先生放心，我和夏蒂一起过去，不会让她吃亏的。”
布兰克还没有回应，护卫队的队长闻言看向苏白：“你是哪个？”言语间有些倨傲。
苏白回头看向他，平静地开口：“我就是那个多管闲事的苏白，想来你也应该听过才对。”
护卫队长冷哼一声：“原来就是你这小子和罗格大人过不去，真是嫌命长，一起带走！”
苏白摆摆手，示意要一起跟过来的苏菲和阿罗留下，骷髅小白也留在了布兰克这里。罗格既然已经开始动手，布兰克这里还是要留些人手以防万一。
苍蓝之月撒下的光环给卡西城的街道铺上了一层轻纱。夜晚的卡西城除了少数地方，还是比较安静的。
卫兵有一部分走在前面，一部分走在后面，把苏白和夏蒂包夹在中间。不过卫兵的态度倒也不十分恶劣，没有戴枷锁，也没有推推搡搡的。面对人犯，这护卫队的素质，还是让苏白有些高看的。
走了一会儿，一直沉默的夏蒂扭过头看向身边这个安静的少年，在他的肩膀上，雪绒绒的七月正在呼呼大睡。
夏蒂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我不值得你这样的。”
苏白扭头看了看夏蒂。现在的夏蒂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但是她过往清澈如泉的眼睛，却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生机，看起来依然澄澈，却难见光彩。
苏白回过头，继续看向前方：“这个罗格大人，我肯定是要见一见的。”
而后两人不再说话，继续保持沉默，在卫兵的带领下向前走。
罗格子爵的府邸并不算很远，才二十几分钟，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罗格的子爵府看着占地不小，不过进去之后，倒也不如何奢华。普通的青石板铺地，从大门直到前厅。宽阔的前院，只在道路两旁栽了几棵树，就没有别的装饰了，看起来有些过于空旷。
进入前厅，卫兵队长和一个有些瘦削的中年人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回过身来对苏白说：“大人要见你。”
而后吩咐卫兵带夏蒂离开，自己领苏白去罗格子爵的书房。然而，苏白却伸手拦住了夏蒂，对卫兵队长说：“我带她一起去。”
卫兵队长脸色一沉：“大人的安排不是你可以质疑的！”
苏白又重复一遍，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味道：“我带她一起去。”
卫兵队长刷的一声就把长剑抽了出来，就要动手，却被那个瘦削的中年人拦住了。那中年人深深地看了苏白一眼，才开口说：“就如他所愿吧。”
这个中年人似乎在子爵府中地位很高，他这么一说，卫兵队长把长剑收回鞘中，低头应道：“是。”
而后护卫队长带着苏白穿过一个长廊，在一个朱红色的木门前停下。他恭恭敬敬的低头说：“大人，人已带到。”
木门里面传出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好，你下去吧。”
护卫队长低头应道：“是。”
而后转身离去。
不等里面再说话，苏白直接推开了木门，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棕红色的短发，天蓝色的眼睛，略略发福的身材，微微有些厚重的嘴唇，看起来没有半分威势。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男人，竟然会有“血手罗格”的名号。
看到苏白和夏蒂进来，正坐在书桌前看着一份文件的罗格有些意外地望过来，嘴角露出几分笑意：“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没耐心。”
他的口气轻松自然，如同面对自家有些调皮的晚辈。
苏白在罗格的书房里四下瞅了一圈，发现除了罗格屁股下面的，没有第二个椅子。只好站在那里回答道：“我的耐心自然是不如罗格大人的，若论机谋算计，我比罗格大人也差的远了，自然不能以己之短击尔之长。”
罗格沉默了一会儿，苏白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认真地看向这个看起来还有些稚嫩的少年。
打量了一会儿，罗格开口问道：“那你来我这里，是想做什么呢？”
苏白认真地回答：“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我的拳头比你大，你要放弃原来的打算，听我的话。”
罗格的眉毛微微挑了挑，不置可否地回答：“是吗？”
苏白认真地点了点头：“当然。不过我知道你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然后，苏白向着看起来空无一物书桌前一个地方郑重开口：“安德鲁前辈，麻烦您出手了。”
话音刚落，在那个地方，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老者。棕红的长发，一身粗布麻衣。
这个老者看起来无比普通，没有一丝一毫的威势，但是坐在书桌对面的罗格，瞳孔瞬间放大了。他也是一名高阶法师，他眼睁睁地看着这名老者的出现，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能量波动。即使是现在，老者站在他身前，他的精神力依然完全无法感知到老者的存在。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那个地方仿佛什么都没有一样。
老者出来后，没有向罗格看上一眼。他恭恭敬敬地对苏白拱了拱手：“公子太客气了，叫老仆安德鲁就好了。”
自从苏白接下了照顾七月的委托，安德鲁就对苏白十分尊敬。在白尖山上，苏白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现在的力量对付罗格十分勉强，就果断向莫宗求助了。于是莫宗就派安德鲁下山了。
面对安德鲁的恭敬，苏白认真地回礼：“这次要麻烦您了。”安德鲁的实力比他高了十万八千里，即使看在七月的份上对他很尊重，苏白自己也要懂得尊重强者。所以，除了这个约定好的事情，之前即使是碰上马匪的危急时刻，他也没有呼唤安德鲁出来，虽然他估计安德鲁不大会拒绝他的要求。
旁边的夏蒂看到了安德鲁，也躬身施了一礼：“老人家好。”
安德鲁微微点头，以做回应。
寒暄过后，苏白再次看向罗格：“罗格大人，我这次的底牌就在这里，您有什么手段，就拿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