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两个人
甚至都没来得及找个僻静点的角落，道别的话也没说上一句，他们就在白绫镇边上急匆匆地按下了退出的选项。六人立刻被忽然降临的光芒笼罩，随着光芒的消失而消失了。
意识回归现实。他们更是连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翻身一骨碌地就滚下了自己的床，抓起身边的手表或者手机或者一切能确定时间的机器就把自己连聚焦都没完成的双眼往上头使劲地瞪。
还好，粗短的时针停在了一点的位置，而略高的分针则形影不离地贴在它身边。纤细的秒针依旧用它那一步一顿的速度移动着，滴答地轻响着。这声音这场景对他们来说比任何速效救心丸都更有效。
跪在书桌面前的黑瞳——墨凌天在亮起的手机屏幕上看见了13：02分的时间显示，立刻如若溺水者将自己湿漉漉的头重新探出水面一般，带着在胸口乱撞的心脏狠狠喘了几口粗气。而后又身子向左一歪，直接躺在了地上。
他下床的时候还没完全清醒，脚一个趔趄就跪倒在地，顾不上站起就抓起面前书桌上的手机一个劲地猛瞅。现在看清了时间，心里的大石头可算能落地了。
“呼……差点没被吓死……”
恐怕其他房间里刚看清楚时间的人也是这么想的吧。
搁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整理好思绪才站了起来。把戒指从无名指上取下，连着手机和钱包塞进了裤兜里，并将下床时被弄得乱糟糟的衣服稍微整理了一下才推门离开了房间。
刚把门拉开一条缝隙就听见方应骂骂咧咧的声音响彻在走廊里。除去十分之九的脏字，主要想表达的意思与内容就是“差点把我吓死了”“还以为要迟到了”之类的。然后李言风也出来了。他非但没让方应消停点，居然还跟着他一起大骂特骂了起来，走廊里变得更吵了。
“我说你们安静点好吧……吵得我头疼……”墨凌天不耐烦地喊道，皱着眉头用指关节顶着两侧的太阳穴揉搓着。
墨凌天的话这俩活宝还是会听的，被他一呵斥就连忙闭上了嘴，毕恭毕敬地站在旁边。不用看也知道，他俩肯定不是真的尊敬他，只是觉得这么作弄别人很好玩而已。等墨凌天一转过头，他们俩便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像是魔咒萦绕在他的耳边。
墨凌天的脸上已经满是怒意了。转头刚要骂人，忽然发现有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扭头一看，看见古风灵正带着无奈的笑容站在他身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算了队长，他们俩不管被别人怎么说都肯定不会闭嘴的。别浪费口舌了。”被这么一说，他也只好就此作罢了。
等人都到齐，小小的商议了一下后便决定先出去把午饭给解决了。他们几乎整个上午都呆在阿瓦隆里，怎么可能有机会吃饭？现在一想起这事才发现自己已经肚皮贴着脊梁骨了。吃饭这种重要的事一秒都不能耽误，六人急匆匆地就往楼下赶。出大门之前，墨凌天特意把挂在背后的兜帽撩到头顶戴了起来。
方应和古风灵好像对这一带很熟，很快就把他们带进了一个小餐馆，坐下之后他们几个立刻就着菜单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话题无非就是哪个菜好吃哪个菜不好吃的问题。而墨凌天则安静地呆在角落里看着他们这指一下那指一下地讨论着，眼神有些复杂。
“很难想像……这些是我才刚认识不到四个小时的人……”
四个小时之前，他甚至还没有见过这些人。而现在，他们是他的队员，与他一起经历过战斗，经历过生死的瞬间。他们变成了……朋友？
“还不习惯，对吗？”坐在对面的林影问道，手里拿着绘画本，另一只手拿着铅笔轻轻地描摹着。
“当然。我不是那种喜欢社交的人。”
“慢慢习惯吧。”林影没抬头，轻声道：“在战斗中凝结的友谊往往比任何山盟海誓都要纯粹。试着去相信和接纳它吧。”
“……希望吧。”黑瞳望着窗外，由黑色沥青铺成的街道和飞驰而过的五颜六色的车辆，眼神变得有些沉郁。
我不是不敢相信。事实其实恰恰相反。
我是在害怕……害怕那样的事会再次发生……
是我……是我……害……
“诶诶！队长！该吃饭了！再不吃可就凉了！”方应一边啃着骨头一边用手肘猛戳呆滞中的墨凌天。
“哦……哦……”
看着他僵硬地举起筷子加菜伸到嘴里，双眼无神地像团灰雾的样子，即使是迟钝如方应一般的人都能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可谁都没指出来，只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自顾自地吃着。
吃完饭，六人再慢慢悠悠地从街上晃回天启。期间还经常被古风灵拖到哪个商店里去闲逛，或者是把呆在电玩城前流口水的方应、李言风和月华拖出来——这里是F市的市中心，比起墨凌天住得地方繁华高档的很多，这里又是一条步行街，名牌店铺在这里一抓就是一大把。自然是牢牢地抓住了古风灵的眼球。
而他对这种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只带着兜帽双手插兜跟在队伍的最后方，只有被林影拖到某个书店里的时候才会有点动静：比如翻一下书架上的书籍之类的。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当一个透明人。阿瓦隆里的那个黑瞳起码还会说话，墨凌天则是连话都不说一句。
古风灵轻轻戳了戳林影，凑到她耳朵旁小声说道：“有没有感觉，队长在现实里和阿瓦隆里完全是两个人啊？”
“谁都能感觉得到吧，这么大的反差。”林影头也不抬地回应道，两眼紧盯着她刚从书店里买到的新书。
“墨凌天他……真的很奇怪……”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我想知道为什么啊。为什么他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很好奇嘛。”
林影沉吟了一会儿，视线也从书页上微微挪开了。随后她回答：“……来的时候听誉叔说起过，他从小性格就很孤僻，不善于跟人交流。而且好像受到过什么重大的打击。不过具体是什么他没告诉我。”
“呃？可是誉叔是怎么知道的？”古风灵的表情有些诧异。
“人脉与资料。”林影的视线又回到了书上，变得心不在焉起来。因为对她来说这种事很习以为常。“他对我们所有人都进行过很详细的资料收集，甚至于会派人询问我们的信息来做成档案。这很正常。”
“可是……可是为什么？这不像是个员工应该有的待遇吧？”
“……我也不知道。”
等方应他们三人组拿着自己的游戏光碟从一个小商店中走出来之后，六人才开始继续向天启公司移动。不对，是挪动。一路上这样那样的商店只要是自己感兴趣的总会有人跑进去看两眼，以至本来十分钟的路程被他们活活拖了将近半个小时。回到公司的时候，集训时间也就差不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