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骸骨之海
最后一脚落下，踩中的却是一块有些发酥了的头骨。黑瞳脚下的长靴踏上时，它竟发出了断裂的声响。低头看去，才发现这块头骨已经被他踩得裂开碎成了两半。再底下？则是更多像这样发酥的骨头垫着，没让他像踩进沼泽里一样陷落下去。
“小心点，这玩意不稳。”黑瞳小心翼翼地抬起留在台阶上的另外一只脚，立刻就又从脚下听到一连串的崩裂声，以及微微扬起的白色骨粉。
这里的骨头看起来比那座城堡还要年久失修，单是踩上去就能碎成近乎粉末的物体。剩下的碎片也不见得有多结实，发黑，而且有股浓郁的腐臭味。不过还是在忍受范围之内的。
“九黎，你不要紧吧？”
“我？”九黎一脸茫然地指着自己，不明白为什么黑瞳会有这种顾虑。作为一个连活生生的野兽都敢切成两半的战士，难道还会怕这个？
“不，我说的是你肩上的那家伙。”黑瞳伸手一指他的左肩——降灵正像条破布袋一样挂在那上面，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脸色惨白得和她翻白的眼珠子一个颜色，就差吐几口白沫了。
“这还有救吗？”惊寒神色鄙夷地用手枪戳了她两下，结果她就像真昏过去了一样一动都不动。
月华一脸坏笑地凑到降灵耳朵边，幽幽地道了一句：“你的时辰到了……”
黑瞳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啊！！！！！！”
月华被这高分贝的尖叫震得耳膜一阵剧痛，和用刀尖在上面刮一样难受。一脸痛苦地捂着负伤的耳朵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指着降灵大声叫道：“我靠！姑奶奶你嗓门怎么这么大！”
结果叫了一嗓子的降灵立刻就像诈尸一样活了过来，一猛子从九黎肩上跳下来用更大的声音叫嚷着：
“你试试看！突然有股阴风吹过来把你的耳朵挠得痒痒的而且还说出这种话而且还是在这种地方！你会不慌！”
黑瞳依旧一脸波澜不惊，揉了揉饱受创伤的耳朵，语气无奈：“拜托，稍微太平几秒可好？你看看人家小方，被你吼的都痴呆了。”
降灵连忙回头一看，就看见九黎一脸呆呆的样子看着正前方，翻着双白眼，头还有点微微向左歪，活像是刚从棺材里跳出来的僵尸。把降灵吓得连忙上前左拍拍右打打的，好像不这么做他就醒不过来一样。
“真是……吵死了……”黑瞳用手扶着额头做沉思状，不能理解这帮人为何能激动成这副德行。
……
在古老城堡中的某个房间里——这里原本还是一片漆黑，突然之间，周围墙壁上的灯座上突然燃起了熊熊的幽蓝色火焰。火焰散发出的光芒让屋子微微明亮了些许。至少能看清楚隐藏在黑暗中的物体了。
这是个圆形的房间，大约有中学教室一般大小。幽蓝色火光和古朴的青铜灯座均匀地分布在墙壁，仿佛十余只幽蓝色的精灵跃动在上边。
地上是一圈圈勾勒出的花纹，密布着复杂的图案和晦涩的字符——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和降灵使用法术时的那两圈字符锁链上的文字有几分相似。构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也在散发着幽蓝色的暗淡光芒。
法阵的中心摆着一个座位，造型像是古代的王位模样：是由一种不知名的黑色矿石制成的，上面遍布着细碎但有规律的裂纹，其间则散发着淡淡的绿光，看起来神秘但又不失美感。
王位上坐着一个人——或者说它曾经是个人。现在已然变成了一枚狰狞的骷髅和像是被胶水粘起来的骨架。身上裹着黑色的破旧布袍，手里抱着一根也被黑布包裹起来的长棍状物体。包裹得太严实，以至于无法分辨其中包的到底是什么。
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惊扰到了，原本还空荡荡的两个黑色眼眶里突然燃起了一撮绿色的火苗。微弱，但看起来却如此可怖与诡异。
它的下巴突然打起了颤。“嘣”的一声，合在一起不知多久了的下颌骨和上颌骨终于在此时此刻分开，细碎的白色骨粉伴随着它们的分开脱落下来。
“有……入侵……者……”它的嘴并没有动，却发出了一声断断续续的嘶哑声音。
“王国的……勇士……消灭……他们！”
……
九黎痛苦地把自己深深陷进骨头海洋里的一条腿拔了出来，微微抖动两下，成堆成堆的白色粉末和渣滓便从钢铁战靴的缝隙里流了出来，哗啦啦的洒在地上。
“简直像是在被一群死人亲吻我的双脚……”他满脸厌恶的神情，一想到这个事实就会感觉头皮发麻。他是全队里唯一一个穿着重甲的人，所以踩在骨堆里也是陷得最深的那个。地上不管是头骨还是肋骨全都被他踩了个粉碎。
“我发誓我以后绝不会再来这种地方……”降灵也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整张脸都被憋得是又青又紫。
还好，降灵被月华这么一激跳了下来，倒是没再好意思继续趴回九黎的肩上，只能强忍着自己内心的恐惧和嫌弃慢慢地在骨骸里头漫步着。也还好是有惊寒在旁边搀着她，否则早就一个狗啃泥摔在里面不省人事了。
走在前头默默地听着他们的抱怨，黑瞳一边默默地看着自己大概报过了半个小腿的黑色靴子，心里也是一阵窃喜。虽然鞋子脏了，但好歹没让自己的脚和骨头来个亲密接触。
“诶？”微微的震颤感突然由双脚传递到了他的身上。“怎么回事，地震了？”
眼神疑惑地扫视一番四周：确实，能清楚地看到一些细微的震动，骨头上残留的粉末也是一抖一抖的，活像刚炸完从桶里蹦出来的爆米花。而且，那些骨头好像在颤抖中，有意地向某个位置汇聚而去。
一开始还有点不清不楚，可以联想到这里的地名，瞬间就大彻大悟了：这里可是亡灵古都啊！
“所有人！背靠背靠拢！降灵中间！”黑瞳扭头一声大喝，连忙向后面退了过去。
被他这么一吼，其他人这才发现了地面的震颤，连忙朝着降灵后退了过去，围拢成了一圈。手里端着各自的武器，警惕地盯着四周：那些骷髅震颤得更加剧烈了。
“啊啊？怎么回事？”被保护在中心的降灵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地抱着自己的法杖问着。
“要开打了，对手大概是沉睡在这里的骷髅。”黑瞳反手握着短刀，双眼死死地盯着正前方。
那里，两条干枯的腿骨突然从地上竖了起来，随后又是一根骨头像攀岩一样爬了上去，一点一点地拼凑成了一副瘦瘦高高的骨架。它颅骨的两个眼眶里闪烁着幽幽的绿色火焰，仿佛能渗透人的灵魂。
“别抖，冷静，记得加血。”感受到身后降灵明显的颤抖，黑瞳沉着声说了一句。在这种时候，紧张可能会害了所有的人。
那具干枯的骨架子突然一弯腰——真的是弯腰，它的膝盖根本没有弯曲一点——用爬虫一样的指骨从地上抓起了一把破旧的骨剑。剑刃上到处都是凹口，看起来一点都不锋利。
地上的那些粉末和碎片突然之间好像有了灵性，像是倒流的瀑布一般从地上飞起，凝在了那具骨架的左手手臂上，成了一枚薄薄的骨制的小圆盾。
在这句骨架成型的时候，其他九具骨架也接踵而至。或高或矮地站立在骨头的海洋里，但全都面对着黑瞳他们，眼中跳动的绿色火苗看起来也是非常的不善。
“九黎，能移动吗？”
“小范围移动没问题，但战斗就不行了。”
这种脆弱的地面给九黎带来了相当大的限制。战士的战斗方式是非常大开大合的，战斗的时候难免会有些蹬踏的动作。这样的地面是不可能承受住这样的重踏的，最后只会让他陷进骨堆里面。
“惊寒，能不能应付中距离作战？”
“可以，但只能用手枪。”
“干掉这帮家伙呢？”
“足够了。”惊寒在道具栏里点了几下，腰间便多出来了一根黑色的铁质腰带，两侧绑着一块类似与弹药箱一样的东西。
手指在那把奇形怪状的手枪上一摁，三个类似于试管的东西便从枪柄里脱落了下来，里面都装满了一种淡蓝色的液态物质。确认好弹药，便把这几枚试管又塞回枪柄，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很好。”黑瞳点头，“现在改换策略。分成两个组，九黎、降灵、月华为一组，负责输出和控制全员血量，方应贴身保护；我、沙鹤、惊寒为二组负责近距离缠斗。”
“战术如下：一组在不受到太大攻击的情况下尽量向城堡方向移动，不要脱离二组的保护范围，二组负责缠住敌人并且最大程度缩减敌人战斗力。不过记住，这次战斗重在冲入古堡，不在杀敌！”
“明白！”
握着剑盾的那些骷髅兵也变得不耐起来。懒得再继续听黑瞳跟其他人的絮叨，张开嘴巴——我是说上颌骨和下颌骨，发出一声独属于亡灵的哀号声，便挥舞着手中的剑盾齐刷刷地冲了上来。
“那好……上了！”黑瞳低喝一声，整个人便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冲了出去。沙鹤则伸手就甩出几枚毒雾弹，一连三具骷髅都被封锁在了绿色的毒雾里。
惊寒则是拖着手枪冲了出去，手指不断地扣动扳机，好几道淡蓝色的激光便从黝黑的枪口冲了出去，直射向那几具骷髅。
这些骷髅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移动速度都慢得不可理喻，有几个甚至连盾牌都没来得及举起就被激光射中了脑袋，整个身子都被冲得向后倒去。血量条浮现在了它们的身侧，表示生命的绿色条形缓缓地下落着。
惊寒朝血量条的边缘看去，因为那里会显示受攻击者的等级。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骷髅士兵：9级。
被激光直接击中头骨的那几个家伙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身旁下降的血量条定格在了原先十分之九左右的位置。那几个用盾牌抗住激光的则更是少得可怜。
“敌人防御力高！小心应战！”惊寒朝后倒退了几步，手上的扳机一直都在不停地扣动着，一道道激光飞速从枪**出。
可那些骷髅学乖了，纷纷举起盾牌当在胸前。每次受到攻击基本上就是前进的步子顿了几下，便继续踏着缓慢的步伐向她走来。这也标志着她成功吸引到了四只兽人的注意力。
“我知道！”黑瞳咬紧牙关挤出了这几个字。
他手上的短刀，一把和骷髅兵手上的盾牌撞在了一起，另一把则相当阴险地绕过了小盾直接刺中了它的肋骨，血量条也跟着缓缓下降。确实是缓缓下降，因为这造成的伤害比惊寒的激光多不到哪去。
不过第一刀已经刺中，成功拉到了仇恨，也就没必要和它继续纠缠了。况且他也发现，那骷髅兵另外一只手正高高地举了起来，骨刀的刀锋正对着他的面门。
连忙脚下一松，借着骷髅兵和自己顶出的力量朝后倒退了好几步。此时那把骨剑也刚好落了下来，擦着他的鼻尖滑了下去。
稳下了身形，犹自在原地喘了几口粗气，“确实……很难应付。又得跨级杀怪了。”
正当后方的人以为黑瞳又要冲上去和那具骷髅战成一团时，他居然一起身，撒腿就跑了。搞的举起剑来的骷髅兵也愣了愣，才连忙拖着缓慢的步子追了过去。
可它那堪比蜗牛爬动的速度哪能追得上黑瞳一个刺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成功对另一具骷髅完成了偷袭——这次杀得血变得可观了许多，至少相比刚才的那一次。
随后他又跑到第三具骷髅身边刺了两刀……然后就继续跟他们绕着圈子跑。时不时就突然猛一个反冲刺上两刀或者丢个星芒冲过去。
那些骷髅兵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打，最后的防御也就是凭借着面前那一面薄薄的骨盾。
可知道了又能怎样？人家还是比你跑得快啊！
“我是个刺客，可没兴趣跟你们正面较量。”黑瞳淡定地刺出一刀，然后又疾步退了老远，那把慢吞吞的骨剑连他的衣服角都没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