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万念俱灰
阳光照射进来，屋内渐渐明亮，左丘炎也得以看清来人的相貌，女子虽身穿宽大的黑袍，可掩盖不了苗条的身材，脸上带着猴头面具，露出两只水晶葡萄般的眼珠。
女子走近靠着角落的左丘炎，在其身前两三步停了下来，阵阵香味袭来，左丘炎嗅着，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了许多。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冰冷的话语传来，顿时激起了左丘炎心中一股火气，“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把我捉来。”
女子似乎对左丘炎的回答不甚满意，说出的话语更显严寒，周围的空气都似被冻住，“我是异族，杀一个人类不需要理由吧。”
“我姓左丘，名炎。你说你是异族，我怎么感觉你更像人类？”左丘炎细细打量了身前的女子一番，虽然全身上下都被黑袍包裹着，可是那挺直的身体，露出的玉手，都更似一名人类，何况女子身上淡淡的香味，让左丘炎先入为主，有了一种‘有着如此体香的女子怎么会是那些茹毛饮血的异族’的念头。
“我是不是异族不用你关心，你还是担心你现在的处境吧。”
“我现在是任人鱼肉，有什么好担心的。”
左丘炎看不出女子面具后的神情，但能从那双露着的眼睛中感到这女子正在冷笑，“有什么好笑的，难道我落入你手，还有活路。”
“你这人还算是豁达，可惜有点傻。”女子手一挥，空中竟凝实出一个冰椅，坐了上去，一只手托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左丘炎不甘示弱，努力地摆动身子，靠在墙上，昂起头颅，对视着女子。
“你想知道自己为何在这儿吗？”女子缓缓道来，石东的联络，整个计划的实行，以及被石东二人所杀的部下，一言一语，一针一血，都震动着左丘炎的心。
忍住心中对石东的恨意以及被俘的屈辱，左丘炎开口道：“我不清楚石东为什么要杀我。”
“不知道吗？那你又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就会死”女子冰冷的话语中透着一股杀气，显然是动了杀机。
左丘炎将双腿平躺着，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问道：“我昏迷前见到的那个小女孩是人族吧，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你那里？”
女子闷哼一声，却没有回答，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天真”左丘炎心中冷笑着，这女子从头到尾都被自己牵着话头，竟毫无察觉，若不是自己晶核被封，身体被绑，说不得能凭一身实力逃了出去。
此时屋中变得明亮，左丘炎也是第一次打量着这个小屋，光秃秃的，就地上铺着一层草，内心是千万只草泥马跑过，学院里学的各种解锁方法都没了用处。
...
数十里外，一个人影突然从河水中跃出，他背上背着锅，手里拿着指南针，嘴上喃喃道:“该死，线索中断了。”
这人影自然是罗辛，他利用着几年征战的经验，一路追踪过来，可惜被这条河流给阻断了线索，要想在对岸找到线索，就只能靠运气了。
...
“大姐姐，我们真的不给里面的那人送饭吗？”小姑娘昂起青春的小脑袋，一只马尾辫在身后摇晃着。
“对，不用给他吃的”女子已是脱去了面具，露出容颜。
“可是你带回的其他人都有啊。”
“他是俘虏，是不同的。”
女子从小姑娘的手中接过饭盒，打开了盖子，白花花的米饭配有两道青菜，虽说没有肉食，但也算是好的了。
“海海，那后山发现的植物可以食用了？”女子有些疑惑，这植物还是大伙在后山中发现的，可惜有人吃了以后会拉肚子，为了防止中毒，便禁止人食用了。
“对，是食大师验证过了，只要不是生吃，就没事。”小姑娘很高兴，能跟大姐姐说这么多话，平时大姐姐冷冰冰的，虽说人很好，但是话语很少。
女子嗯了一声，轻嚼缓咽，尝了尝那两道青菜，有些甜味，脸色缓和下来，很是满意。
白驹过隙，左丘炎还是努力尝试着，先是将一根茅草插入锁孔里，可惜没有用力，茅草细细的身子便断了，“该死，说好的铁丝，说好的头发丝呢?”怒骂着，耐心已是被耗尽。大门又被推开，屋里变得更加明亮，甚至有些刺眼，左丘炎闭上嘴，微眯着眼看了过去，果然又是先前的女子。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战士罢了，我知道的你肯定都知道，我没什么好说的。”没等女子开口，左丘炎便抢先道。
那女子听得此话，也并无反应，只是一双眼睛更显冰冷。
“我来这儿，并不是问你话的。”
这话便等于宣布了死刑，左丘炎心一沉，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是一名战士，能死在阁下这样的高手面前，也不算是耻辱，两军交战，死在战场上更是我的荣誉，只是...”左丘炎顿了顿，虽说这话轮不到自己说，但将死之人有何好顾忌的。
“只是阁下能否放了刚才的人类小姑娘，我虽也杀过异族，但从未屠杀过毫无还手之力的平民，你身为一名高手，挟持一个小姑娘，又是何必？”左丘炎组织着语言，此时他已不想激怒眼前的异族。
女子斜瞅了一眼，手中已凝出一道冰刃，立着左丘炎的胸口前，刃尖透出的寒气不断刺激着那颗噗通噗通跳着的心脏。左丘炎见女子没有回应，也没有再说，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有什么好说的。
闭上双眼，默默向着亲人告别，还有那心中的挚爱，‘再见了，老爹；再见了，研儿；再见了，朋友们；再见了，实现的还有未实现的梦想，所有的这些，都与我无缘了。’
脑海里浮现起一幕幕回忆，四五岁时，坐在老爹背后的背篓上上山打柴，六七岁时和小伙伴们翻过木匠大叔的宅子偷酒喝，八九岁时和小女孩约定要娶她回家...十六岁时，第一次反抗老爹离开村子，十七岁时给别人打工干活考入学院，十八岁时遇见了她，还有一个月前的那个浪漫下午。
不甘心啊！
女子将冰刃架在左丘炎的脖子上，看着左丘炎表情时而高兴时而苦涩，时而幸福时而悲痛，隐藏在面具后，发出一声冷笑。
“有什么好笑的”左丘炎从回忆中被惊醒，面对着死亡的威胁再也冷静不下来，“我头可断血可流，但有什么好笑的?”
“虚伪”女子只是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左丘炎瞪着女子，许久，长呼出一口气，头垂下来，靠在墙上，“是啊，谁不想活啊”
“你刚才劝说我放了那个小姑娘，其实你是想让我放了你吧”女子的口中又窜出一句话，直击中左丘炎要害。
“不管是人族，还是异族，对生命的渴望，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停顿，左丘炎吼着说道：“可我刚才的确是为那个小女孩着想，我没有想太多。对，我是想活着，但那可能吗？”
“口口声声说是为别人着想，可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太多了”女子的话语还是冷冰冰的，即使是愤怒，言语中也不夹杂着感情。
左丘炎没有再跟眼前的女子辩下去，人类和异族有什么好说的。
“异族便不能与人类交流吗？”
“你能感受到我的心思？”左丘炎急了，愤怒的情绪充斥在扭曲的脸上，这是一种愚弄，是嘲讽。
“我身为一名高阶晶核士，侵入你这样的低阶轻而易举，更何况你根本不设防。”
“那你现在从我心里读到了什么？”
“愤怒，还有绝望。”
...
昂起头颅，脖子传来一阵阵寒意，左丘炎闭上了双眼，如同过往那些视死如归的人族先辈们一般，这是他最后的荣誉。